我叫殷素。
我醒来的时候,正在下雪,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若满天星辰,可是飘落在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视线很模糊,我看不清周边的景色,唯有正前方的一个圆盘似的亮点,在指引着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记不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灵魂被掏空了一般。
唯记得我叫做殷素,然而他们却从不这样叫我,而是叫我落阳。
我想我大约是已经死了吧,都说喝了孟婆汤之后,会忘却一切的前程往事,然后重新投胎,重新一切的开始。
没有厉鬼,没有孟婆,没有黄泉,只是一片漆黑,原来死并没有他们说的那般可怕,也没有那般有趣,于是我从容接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未知的一切。
雪渐渐覆盖住了我的脸,封住了我的口鼻,让我无法喘息,我下意识的深吸,然后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痛,我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脸上的雪被抖去了大半,冰凉瞬时侵袭而来,冷得我浑身发颤。
我才发现我还活着。
我坐起了身,抖去了身上的积雪,捂住了伤口,我感觉到胸腔里那颗依旧在跳动的心脏,冰雪已经冻住了伤口,不再流血,不过那疼痛却让我几乎无法忍受。
我咬着牙,强忍住了痛苦,没有让自己叫出声,可是紧闭的眼角却有泪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他们都说,我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太成熟,太懂事,这句话用在我身上,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含义。
我知道我是异于常人的,不似其他懵懂的幼童,我懂事的很早,那时候的我甚至还不会说话,可是我却知道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我不哭不闹,只是静静看着,静静的接受着他们为我安排的一切。
这样的孩子在别人口中应该是乖巧的,可是我不知道为何我的父皇并不怎么喜欢我,他在我的头上扎满了银针,改变了我的样貌,然后我的母妃离开了我,最后那个我该叫他堂兄的男子杀了我。
他或许并不知道除了个性,我的身子也是异于常人的,母妃说,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害,我的身子便会很快的恢复,甚至不留下任何伤疤,所以在一刀刺下之后,他并没有想到要检查我是否已经着的断气。
那一刀刺偏,微微擦破了心脏,并未伤及要害,不过只是那极小的伤口,却并没有痊愈,在很久以后的日子依旧会微微作痛。
其实对我这样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手,他也是极怕的,拿着匕首的他,眼里满是惊恐,像所有人一样,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一般的看着我。
或许在其他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怪物。
其实我本就是一个怪物。
在伤口疼痛终于缓和了许多的时候,我开始观察起了四周,我发现这是一个巨大深坑,数十丈高的洞壁,遮住了天际。
我便如一只井底之蛙,看见的唯有满天星辰和头顶的一轮明月。
脚下的积雪有奇怪的东西突起,我拨开雪层,发现那是一具尸体,我继续拨,发现却还是尸体,除此之外便只有累累的白骨。
原来这是一个尸坑。
我没有呼救,那对我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我活着本就没什么意义,除了一心要我死的,大约也不会有人会在乎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四周很冷,我蜷缩身子,迷迷糊糊的有了些睡意,迷茫中母妃临走时的脸,忽然映在了我的脑海,她说:素素,好好的活着,自由的活着,做你想做的事情。
一直以来,我的生活都由人帮我安排,我从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要做什么呢?
脑中忽然闪过什么,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我大声的呼救,叫破了喉咙,却没有得到一丝回答。
下过雪的内壁异常的光滑,根本无处下手,我试着拨开雪层,把手指抠进去泥缝,可是只爬了一步,便滑了下来,我一次次的试却又一次次的失败,我的指甲破裂,冰冷的雪水渗透进去,冷得我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
我失望的靠着内壁坐下,肚子不觉饿了起来,我瞧了瞧四周,到处翻找,可是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
我想或许那是因为晚上吧,我撕扯下那些尸体上的衣服,裹住了自己,这让我好受了许多。
我迷迷糊糊熬到了第二天,时不时的喊上几声,可是直到了晚上却仍旧没有人。
我不再喊叫,只是默默的等待着,这是一个尸坑,必然身处荒郊,所以无人经过。不过总会死人的,总有新的尸体会被抛进来,我只要等待。
可是只等了三日,我的身体却再也熬不下去了,我喝着融化的雪水充饥,不过那只是让我的胃更难受。
最终,我把眼睛望向了那些尸体。
寒冷让尸体腐败的程度降到了最低,我咬了下去,果然不好吃,不过在口中嚼烂之后,我还是咽了下去。
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活着,而活着,我才能找到想要做的事情。
除了味道不尽人意,我并不觉得有多恶心,死去的人,在我眼中不过是一滩血肉,与鸡鸭猪牛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洞内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无数次的反复。
然后那一天,我看到了洞顶探出了一个人头,一个少年。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容貌俊秀,他的头发一丝不苟挽起,插着碧玉的簪子,他的脖子里围着貂绒的围脖,我知道那样的是材质是普通人家花费不起的,显然他出生富贵,或许还没那么简单,他或许还是个王公贵族的子嗣。
我之所以这样的判断,因为尽管他的表情很从容,我还是在他的眉宇间看到了一种傲气,一种轻狂。
这神情像极了我的那些哥哥们。
我有三个哥哥,他们的年纪要比这少年大些,我并不清楚他们到底几岁,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的死便是源于他们的傲气轻狂,或者说是他们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