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儿,你怎的不声不响地跑来浅浅这里?”
玄星沉转身之际,恰巧瞥见正欲同玄风浅回屋的沐芙蕖,遂连声叫住了她。
沐芙蕖置若罔闻,权当没听见玄星沉所言,连拖带拽地将玄风浅一并推入了内室之中。
“芙儿,任性也得有个度不是?你可知,我整整找了你大半宿?”
“找我做什么?你不是说,我和倾舞比起来,差远了么?”沐芙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扉,声色哽咽地道:“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烦人!”
“走就走,你可别后悔。”
玄星沉憋了一肚子火,他甚至不明白沐芙蕖为何这么对他。
自同她成婚之后,他何时正眼看过其他女人?
平素里小吵小闹也就罢了,今儿个竟还在众仙家面前同他抬杠,他不要面子的?
他越想越是气愤,破天荒地没有留下来哄她,转身阔步而去。
玄风浅透过薄薄的棂纸瞅着门外怒火冲冠现下已扬长而去的玄星沉,又看向内室中泪如雨注的沐芙蕖,关切地问道:“嫂嫂,究竟发生了何事?”
沐芙蕖吸了吸鼻子,闷声说道:“自我与他成婚之后,几乎就没有闹过矛盾。可不知怎的,自倾舞来了之后,一切就全变样了。”
“倾舞是何来历?”
“一个月前,我陪你兄长在须弥山上布星挂夜之时,偶遇被山魈逼得走投无路的倾舞,便让他倾力救下了她。这之后,我原打算让你兄长将她送回家,可她说自己父母双亡,家中只余下满身市侩气的舅舅和那尖酸刻薄一度要将她许配给山魈的嫂嫂。我见她可怜,便自作主张将她留在了身边。”
玄风浅瞅着越哭越起劲儿的沐芙蕖,连声劝慰道:“嫂嫂,依我看,你八成是误会兄长了。”
沐芙蕖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抽抽噎噎地道:“你不知道你兄长他有多过分!他竟趁我不在,命人将她带入了书房中,要她为他表演独舞。”
“你可有亲口问问兄长?”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都被我抓现形了,他还能怎么辩解?”
玄风浅总感觉玄星沉不是那种用情不专之人。
尽管沐芙蕖说得有根有据,她还是在努力地为玄星沉辩解着,“万一,你当真误会了呢?我总感觉,兄长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要不然,他方才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闻言,沐芙蕖显得更加难过,“他这还算一言不发?他都说了,他要离我而去了,要转投她人怀抱了!”
“我怎么觉得,那只是他的气话?”
玄风浅缓声抚慰着情绪异常激动的沐芙蕖,脑海中倏然浮现出她和冷夜拌嘴时的画面。
在此之前,她一直弄不明白冷夜为何总是不同她将话说明白,没说两句就开始装哑巴。
直到现在,当她瞅着沐芙蕖将玄星沉说的每句话都解读个百八十遍,她终于有些理解冷夜了。
原来,他并不是不想搭理她,单单只是担忧火上浇油罢了。
叩叩叩——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屋外猝然传来了倾舞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王妃,您在里面么?殿下命我给您煲了乌鸡汤,您现在可有胃口?”
她话音未落,玄风浅便见一超凡脱俗的仙家女子单手托着托盘,笑意盈盈地推门而入。
沐芙蕖见状,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身子,胡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话里行间尽是不悦,“谁让你进来的?”
倾舞径自行至食案前,将托盘稳稳地放在了案面上,而后又将热气腾腾的乌鸡汤端至了沐芙蕖跟前,“王妃,趁热喝了吧。殿下说了,您气血亏得厉害,须得好好补补。”
“你先搁着吧,我不想喝。”
沐芙蕖声色淡淡,俨然恢复了往日里从容得体的气度。
倾舞微微颔首,转而又将托盘上的鱼头浓汤端至了玄风浅跟前,“我寻思着帝姬近些时日遭了不少罪,便特特为您熬制了有安胎养胎之效用的山药排骨浓汤。”
“多谢。”
玄风浅莞尔浅笑,随口道了一声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帝姬若是喜欢,我明儿个接着为您煲汤。”倾舞垂眸敛首,毕恭毕敬地道。
“不必了。浅浅乃纯元仙体,喝这些玩意儿,没多大益处。”
沐芙蕖直截了当地替玄风浅回绝了倾舞。
之所以这么做,她倒不是担忧玄风浅被擅于逢迎的倾舞收买,她只是有些担忧心机颇深的倾舞会在暗中使绊子。
倾舞闻言,也不气恼,只和声细气地同玄风浅赔着不是,“抱歉,我还以为不论是仙子还是凡人,但凡是怀了身孕的,都得吃些养胎之物。”
“你叫倾舞?”
“是。”倾舞点了点头,低声细语地应着。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长得有些像一位故人。”
玄风浅瞅着倾舞那张标致的小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玄千凝的音容笑貌。
平心而论,论样貌,倾舞还及不上玄千凝的十分之一。
不过,倾舞的姿态神韵确实像极了玄千凝。
笑起来像,微微蹙眉的时候像,就连看向她的眼神,都相差无几。
“浅浅,你该不是认错人了吧?在此之前,倾舞一直住在须弥山下,从未离开过须弥山半步。你都没去过须弥山,又怎么可能见过她?”沐芙蕖不明所以地问道。
“仅仅只是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罢了。”
玄风浅不咸不淡地回着话,无意间,她瞥见了倾舞手背上好似被烈火灼伤的痕迹,特特问了一句,“手怎么了?”
“没事。”
倾舞下意识地抽回了手,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方才我在煲汤的时候,不慎被热汤烫伤了手。帝姬不用担心,现在已经不痛了。”
“是么?”
玄风浅总感觉她的手倒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瞬间起了疑心。
下一瞬,她冷不丁地扣住了倾舞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探着她的仙元修为。
“帝姬,怎么了?”
“没什么。”
玄风浅察觉到倾舞的仙缘修为极为薄弱,就连她的身体也脆弱得同凡人无异,这才讪讪收回了手。
“若没有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倾舞意识到玄风浅彻底打消了疑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深知玄风浅心思极为细腻,既达成了目的,便匆匆退了下去,以免节外生枝。
倾舞前脚一走,沐芙蕖的眼泪便又接踵而至。
“玄星沉这个王八羔子!气煞我也!”
“嫂嫂,你这情绪管控真真是绝了。”
玄风浅哑然失笑,她怎么也没料到,前一刻还能同她谈笑风生的沐芙蕖,这一瞬就又成了眼泪哗哗的小哭包。
沐芙蕖气呼呼地道:“你别看你兄长平素里总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实际上,他心眼可多着呢!这会子,让倾舞给我送那什么乌鸡汤,美其名曰补气固血助孕安胎,实则是在笑我怀不上身孕。”
玄风浅见沐芙蕖仍在气头上,索性不再劝她,亦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数落着玄星沉。
她心下腹诽着,也许等沐芙蕖发泄够了,消气了,自然而然的便能冷静下来。
沐芙蕖眼巴巴地瞅着门扉的方向,小嘴叭叭叭个不停,“你兄长真是过分!都大半天了,还不来认错。”
“就是!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过分的人。放着身娇体软的小娇妻不管不问,真真是天理难容。”玄风浅连连附和着。
“你兄长现在有了新欢,哪里还顾得了我?”
沐芙蕖的眼泪说来就来,转眼间,又哭湿了好几条帕子。
玄风浅定定地瞅着窗慵上那一抹颀长的身影,见其半天未有动静,心下亦有些冒火,“嫂嫂,依我看,你另嫁他人得了。这样的男人,靠不住。”
“改嫁?这辈子我是不可能改嫁的了。你兄长虽有些不靠谱,可我就是喜欢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他。”沐芙蕖连连摇头,于须臾间又收回了眼泪,一板一眼尤为认真地道。
听闻沐芙蕖这般言说,静立在窗外的玄星沉再也按捺不住,疾风骤雨般转眼就蹿至了她跟前。
此刻的他,面色微醺,酒气颇重,就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虚浮。
沐芙蕖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尤为委屈地道:“我被你气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儿没当场咽气。你到好,也不知来哄哄我。”
近段时日,玄星沉总感觉沐芙蕖愈发暴躁易怒。
他原以为这一切正如倾舞说的那般,沐芙蕖纯粹是因为看上了其他男人,才会对他百般嫌弃。
直到他亲耳听闻沐芙蕖方才的那一番话,才意识到他彻彻底底地误会了她。
“是我不好。”他喉头微动,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自然是你不好。明明是你犯了错,却还堂而皇之地撇下我,跑去饮酒作乐。你说,你这般行径,对得起我刚刚掉的眼泪?”
“你不在身边,我怎么作乐?”
玄星沉见她那双肿如杏核的眼眸,心疼不已。
他轻吻着她微微发烫的眼睑,沉声解释道:“我和倾舞之间当真什么事也没有。我只记得在书房中小憩了片刻,根本不知她究竟是怎么进的书房。”
“乌鸡汤是怎么回事?”
“这我真不知道。也许,她当真只是出于好心,不愿见我们一直吵闹。”
玄星沉心善,从不会以恶意揣度别人。
故而,他自然而然地便替倾舞这般怪异的举措寻到了合理的解释。
玄风浅本不要打扰他们,但见他们二人搂着搂着竟上了她的榻,只好轻咳出声,“你们差不多得了。”
沐芙蕖倏然回过神,羞赧地捂着脸颊,小跑着出了玄风浅的闺房。
玄星沉瞅着沐芙蕖这般模样,亦跟着快步出了清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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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时辰之后,待冷夜摸黑溜入清风殿之际,却不见玄风浅的踪影。
他瞅着空空如也的卧榻,瞬间慌了神。
正欲转身寻绮鸢问个明白,不成想,玄风浅竟悄无声息地站定在他身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下?”
“你去做什么了?”
许是见过了沐芙蕖和玄星沉腻在一起的模样,玄风浅见冷夜这般克制,心下难免有些不舒坦,“我不是让你早去早回?为何去了三个时辰,才知回来?你可知,你差点儿就要永远地失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