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针可闻的大堂总有几分怪异的气氛在环绕,约莫十几个呼吸之后葛洪率先开口:“那是因为,现如今的你没有在他们手上感受过绝望。”
瞧着谢谨言朝自己递来讶然的眸光,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不幸的是,我感受过。”
“老师,您……”
人人都言葛洪乃当代大儒,可他却知道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有无法抛却的忧伤,可这些事情他都不甚清楚,因为除了隐隐感觉到那一双眼眸里面隐藏的复杂深邃,旁的一无所知。
“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若是下了决心那么我们便退无可退。”
“老师,学生是何秉性您应当清楚。”
谢谨言这话虽然简短,可葛洪还是听了一个真切,甚至能听出他话语里面的坚决来。
“希望你不要后悔。”他略有深意地看了谢谨言一眼,然后若有若无地道,“你可知道前朝是如何覆灭得?”
“末帝失德,天下之人群起而攻之。”
“你说得确实不错,可有一件事情你却不曾听闻,那就是末帝之所以失德是因为楚氏贡了自己倾城绝艳的嫡女去做宠妃。”他说罢摇了摇头,“这天下大势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确定要趟这趟浑水?”
“是。”
“我将言梓陌一并带了过来。”再三征询之下,葛洪已经知道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所以直接开门见山。而谢谨言听闻双眸微瞪,有些不确定地道,“您怎么将她带了过来?”
“我曾经答应过你父亲,不会让你们家族绝嗣。”瞧着他眸色微沉的样子,葛洪倒是一脸的坦然,“你这些年的毛病自己应当也清楚的紧,除了她似乎别无选择。”
当初听闻二人圆房的时候,他也是震惊异常,毕竟这人打小除了楚韵那丫头外谁也不亲近,甚至即将成年至极他曾经亲自将其带到那青楼楚馆之地,想要让他明白这男女之事。
可让人诧异的是,他对于那些如水的红颜恶心异常,甚至但凡稍有肢体上的缠绕便会窒息,似乎那娇言软体比毒蛇猛兽还要让人畏惧三分。
按理说谢谨言自幼由自己抚养长大,并未遭受到类似的心灵创伤,可那些医师愣是束手无策。
所以当他表明要迎娶言家的女郎时,他就算不甚愿意却也没有反对,后来听闻他并不反感二人的接触时,他这紧绷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一生没有妻妾,是真的将眼前的人当作自己的儿子养。
“既然坚定不移地尽忠,那么就要做好身陷囹圄,身死战场的预估。”
葛洪这话可以说相当的不客气,好似大楚面临的唯有战败一个选择,而谢谨言则自顾自地忽略了他这不甚中听的话语,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言梓陌前来陕城的事情上。
也不知道她是否想要生下他的子嗣。
若自己迎娶的妻子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郎,他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顾虑,可他知道言梓陌并不好驾驭,甚至她身上迷雾团团,就算是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老师,您说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人吗?”似乎察觉到葛洪的诧异,也或许是觉得自己表达的还不够明了,他继续补充道,“或者说,六合之外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
“生而知之的圣贤咱这浩瀚如烟的历史中不是没有,可能被记载下来的却少之又少。”
稍稍思忖了片刻,他眼眸也有了短暂的迷茫:“至于六合之外的事情,想来是存在的。”
久别的师徒二人,本应该互言离别之绪,可因为心里面都藏着事情所以又絮叨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谢谨言寻到言梓陌的时候,言梓陌正同岳清风说着什么,两个人虽然都是男装裹身,可一个飒爽英姿傲然而立,一个青衫遮体笑语盈盈,倒是说不出的和谐。
他走过来的时候岳清风和言梓陌也看得分明,二人神情都有少许的变化,只是二人也都是见惯了风浪的人,转眼间便已经是风平浪静。
“谢大人。”岳清风朝着他拱了拱手,随后转向了言梓陌,“等你在这里安定下来,我们再说一说以前的事情。”
“……好。”
言梓陌的神情有那么一刻的凝滞,随后笑着点了点头,而谢谨言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等人离去之后这声音才不咸不淡地传来:“瞧着倒像是青梅竹马。”
“本来就是,不用像。”
“……”
谢谨言今日又发现了言梓陌另一个特性,气死人不偿命,她女诫、女德怕是喂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两个人见面时的开场之词并不温馨,甚至还有几分战火高涨之意,好在两个人也都克制着胸间那层怒火,直至到了谢谨言的房间才再一次爆发。
“谢谨言,你从未将我的安危放在心上,这边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可你的做法却让人心寒。”
在言梓陌看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必然是眼前的人无疑,谁让他有前科呢?
谢谨言心间本就各种憋屈,听到她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直接没了解释的心思,只是淡淡地抿唇轻语:“你若是一个普通的女郎,我作为七尺男儿自然不会将你拉下水,可你好好想一想,你是否是地地道道的闺阁女郎?”
他明察暗访之下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眼前的人似乎有趋利避害的能耐,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将其拉下水,她被带到陕城完全是一场意外。
他的小心周全没有得到她的谅解便罢了,如今这么一顶大帽子居然硬生生压了下来,这是将自己当成死人不成?
“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言梓陌,你到底是谁?”
或许是心有怒火,或许谢谨言早就想再一次询问这个答案,所以他问出这问题的时候眸光深邃地盯着言梓陌看,不安逸错过那丁点的表情。
“……”
瞧着他一脸凝重且认真的神色,言梓陌知道自己似乎无法轻易脱身,因为他是一个偏执的人,心间既有怀疑那么就会想尽办法去验证这个狐疑。
当初他对自己的身份便有了不少的疑心,可碍于一些不确定的因素终究是没有咄咄逼人,只是今天自己可以打马虎眼将此事蒙混过关吗?
“书墨轩的事情是不是你提前布局?沈玉书遇难的事情你似乎早有所知,秦梓秋的出现你好不惊诧……这一桩桩一件件,可不是一个偶然便能解释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