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声音随着话音一起落,蓝锦黎抿了抿嘴,眼里的阴冷也一闪而过,终究是没有追究什么。我挣了挣,脱离某人的钳制,反正他早已见惯了我的过河拆桥。
“你去哪?”
见我要离开,蓝锦黎欲急急捉住我的手,被我刻意的闪躲,最终,他的手掌只是滑过了我的衣袖。走了没两步,又被挡住,蓝锦黎睁着一双血红大眼,眼内的痛苦倒是大于戾气,他说:“为什么?难道朕做了这么多都不能弥补?”
声音与表情一样充满绝望与痛楚。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蓝锦黎嗤笑两声,情绪突然又变得激动,他说:“你怎么会看不出朕拙劣的演技?你明知道朕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见你一面,为了能听你跟说句话!你就像看小丑跳梁一般,看着朕在这上窜跳,漏洞百出,可是你.”
“就算是小丑,那也是你自己造成的,不要总把你自己的委屈和错误算在我头上。”顿了顿,我微微扬了扬嘴角,幽幽道:“这样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
不是不知道这话有多伤人,也许越伤人越好吧,等他够绝望了,就不会痴缠于我,我也就不会总因为他某些行为而有所有犹豫,就真得能如我说的那样,干脆利落地和他断了。
顺利地出了御书房的门,外间可是一个守候的人都没有,我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停脚步静静呆了一分钟,果然,里间的人在听不到我脚步声后,放肆地响起“哗啦”的声音。我又迈着步子幽幽离去。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感慨世间的变化,曾经那样叱咤的一个人,三年的时间,真得可以变得如此幼稚。
忍着不摔东西,就是为了不让我听见么?如果我对你真得如此重要,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伤害我的事?我想,对蓝锦黎,我真得是困惑了,所以我的心才总也不能做到平静无波吗?
表面上看。似乎上午发生的事情对我并无影响,我照例坐在梧桐树看看书,偶尔摘几枝桂花嗅嗅香气。或者兴致来了研究绣图。但恐怕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专心致志,恰恰是因为我的心不在焉。
坐在两棵梧桐树间的秋千,握着柔软又结实的纤绳,搭建这个秋千的人当真想得周全。怕秋千绳咯了手,就在结实粗糙的麻绳上又缠了一层柔软的兔毛绒布,秋千板上同样铺了同色的绒布,生怕把玩秋千的人伤着一般。
“娘娘,在笑什么?”
叶子突然的发话,把我有些飘忽的心绪拉回。停秋千,我转过脸盯着叶子好奇的目光,在她的眸子里。我看到自己微弯嘴角,那表情就像是想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我敛了敛表情,突然问叶子:“你说,如果没有蓝锦黎,我现在会怎么样?”
“娘娘是想听我实话还是假话?”叶子眼里泛着狡黠的光芒。笑着看向我。
我弯了弯嘴角,自嘲地笑笑:“如果没有蓝锦黎。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微叹息一声,当初如果没有蓝锦黎,我可能已经因为霸王别姬的事死在蓝正轩手,或者被蓝正宇救,送给水夜天或是赫连华生折磨,亦或者死在林馨儿或是老皇帝的手上就算是现在,如果不是仗着蓝锦黎的喜欢,我一次又一次的蛮横和不敬,早就不知道该死多少回了。
可是,如果没有和蓝锦黎的纠缠,很多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即使我一早就死了,至少不用经历失去阿明的痛苦,不会在一次次在知知的事上燃了希望,又放空希望。
如果死去能避免经历某些事情,也许,我会选择在毫不知情的时候离去吧。
“其实,道理娘娘比谁都懂,娘娘你也不是没有犹豫,若是为了要惩罚陛,叶子认为,差不多也够了。且不说这三年陛是怎么熬过来的,娘娘病着的那些日子,陛有基本不上朝,奏折也不看,那些日子,您喝得药都是他亲自熬的,那之后,有好几天陛的眼睛,见点风都会落泪,吓得太师父几次从晓黎殿出来后,又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去昭阳宫给陛看眼睛,即使这样,您喝过得没一碗药,都还是出自陛之后。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真得就变得如此的卑微,似尘世间的一粒尘土一般。”叶子叹息一声,又道:“有一件事,娘娘肯定也不知道。当初跟着你的那个石国小丫头,她不是给陛了毒吗?那毒中有一种成分是海默草。若是混在药丸里,肯定不会有人发现,但这海默草一遇水,就会发出一股别致的暗香。娘娘你可能不了解这草的毒性,但陛绝对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心里一震,随之又愕然,为什么明知道是毒药,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自从娘娘你来后,我才真得相信太师父的话,原来那被人们称作铁血无情的帝王,也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妥协至如此这般。你能想象,陛逼着尹总管想如何能偷偷到你,又不被你发现时的无理表情吗?当真如孩子一般,我一直以为蓝氏的男子,皆是冷清冷血之人,一辈子也不会懂什么是爱,也不会为爱情这种东西疯狂看到你和陛,我突然就又对某些事情有了希望”
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叶子讪讪一笑,脸上飘过一丝极不自然的表情,却瞬间又恢复嬉笑的模样,她说:“娘娘,其实我是为了昭阳宫那一帮姐妹说话的,如果娘娘一天不理陛,陛的脾气就一天不消,结果受罪的还是那些宫女太监们”
见我仍旧一副若有所思地目光,叶子干笑着,眼睛略带闪躲地四处看了看,她又道:“说了这么多,口都渴了。娘娘,我先喝点水,再研究今晚的食谱?”
在我似笑非笑的目光默许,叶子一溜烟跑了,跟后面有猛虎在追一般。
无声地在心中轻笑,蓝氏的男子?不知她喜欢上了蓝家的哪个男子,还真是有点期待看到,恋爱中的叶子是什么样的。
叶子午那番话,将我本就有些涟漪的心,搅得水波阵阵,躺在床上,虽然离正常入寝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但是坐在软塌上,手里的书根本看不进去。所幸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龙凤舞雕花图,静静地在心里理着一些也许根本无法理清楚的事。
突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叶子晚饭过后就被我打发走了,一般这个时候,是不会有宫女来打扰我的,除非
果然一阵轻微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力度和节奏。
照他的性格,今天受了那么大的刺激,他不应该独自舔舐伤口几天后,才会出现吗?难道说是被刺激惯了,承受力也变强了?
我在心中随意地揣测,在听到那脚步声顿住在床帷后时,也懒得再客套什么,翻身滚向床内侧,连带着将被褥一同裹进去。
蓝锦黎向来不喜床上有两床被子,他一直认为,既然是夫妻,就要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张被子,好似这样才能睡得安稳一般。
现在是九月中旬,天本来还没那么凉的,但前两天了几场秋雨,这几日晚上,若没有棉被盖身,还是会让人有种瑟瑟发冷的感觉。
他既然来了,就是要来过夜的,我倒要看看,他还要不要坚持那个同盖一床被的念头。
似是经历了一翻心里斗争,蓝锦黎终究掀开床帷走了进来,照例是脱掉外袍和鞋子的轻微响动,即使是背对着他,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动作轻缓地躺,躺后就一动不动,生怕打扰到我一丝一毫般。
不禁在心里嗤笑他的行为,明明知道我没睡,做这套给我看,难道是想博得我的同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身后依旧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他偶尔轻微的呼吸,很难相信他还在身后。既然他这么沉得住气,我就继续陪他演去。
翻了个身,面向蓝锦黎,果不其然对上他那双略显惊异的黑眸,在我的直视,蓝锦黎微微侧了侧身,改为平躺,那双眼睛却晶亮地睁着,看似盯着床顶上的龙凤舞图瞧,飘忽的目光却时不时由眼角扫过来。
蓝锦黎穿得并不多,还穿着盛夏时该穿的一套薄薄中衣,若是以前,即使大冬天,他也不会觉得冷。可这三年,他的身体似是被什么掏空一般,大夏天时,身体也冰凉冰凉的,有时,我都会怀疑他现在的身体有没有我现在的身体强壮。
叶子说过,蓝锦黎只要一受寒凉,那定时要卧床好几日的,我不信,他会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就为了这么一条他认为的信念。
半个时辰后,我又翻了个身,这次又背对着蓝锦黎,身后没有响动,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谁会在睡着后依旧睁着一副眼睛,时不时偷偷扫向一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