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鸢如约来到市检察院,找到了昨天给她打电话的检察官曲义华。
这位曲检察官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相貌不怒自威,看起来颇有点包公刚正不阿的感觉。他话不多说,直入主题,严肃地开始了问讯:“你叫什么名字?性别、出生日期、籍贯?”
许鸢一一如实回答。
曲义华又问:“你名下招商银行尾号0214的账户中有三百万存款,这笔钱的来源请你解释一下。”
许鸢心想:“三百万数额并不大,但若是受贿金额却足够判无期徒刑了。对方是什么人?舍弃三百万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却能置我和父亲于死地。”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她必须装出第一次听说这笔钱的样子,故作惊愕不已地看着曲义华说道:“三百万?我怎么可能有三百万存款?而且我根本没有注册过招商银行的账户啊!”
“哦?你不是还经营着一家化妆品销售公司吗,不会连三百万存款都没有吧?”曲义华敏锐地抓住了许鸢话中的错漏之处。
许鸢一愣,随即说道:“是真的,我公司赚的钱都在账上,随时周转,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数额在我自己的个人账户中。”
曲义华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这个账户你说不是你的,但我们查到这张卡是用你的身份证开户的,你怎么解释?”
“曲检察官,我真的没有注册过招商银行的账户,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卡是借记卡还是信用卡,我要怎么证明我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许鸢焦急又无奈地说。
曲义华说:“这是一张借记卡,注册日期是二零零七年十月四日,开户地是本市的滨江街支行营业部。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不是你注册的?”
许鸢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您说的这个日期,我应该在俄罗斯,怎么可能在本市的银行注册账户?”
“你确定?”曲义华问道。
“当然确定了,那不就是前年十一期间嘛!我记得当时我爸因公出访俄罗斯,还到圣彼得堡看我来着。当时我妈也跟着来了,我还陪她到贝加尔湖旅游去了呢,不信您可以查出入境记录啊!”许鸢心中非常激动,天无绝人之路,对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这个日期,当时他们一家三口都不在国内,不但许鸢不可能开户,连父亲许永平的嫌疑也可以洗脱。
“好,这个情况稍后我会进行核实。如果不是你本人注册的,就是其他人冒用你的身份证注册的,我们必须查出这个人。所以,请你回忆一下,你的身份证有可能被谁冒用?”曲义华在记录本上记下了许鸢所说的情况,继续问道。
许鸢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说:“我的身份证一直都在自己手里,也从来没有丢失过,应该不会有人冒用我的身份证吧。”
“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会再去开户银行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曲义华知道,大概从许鸢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对了,曲检察官,没有身份证,只有身份证复印件能开户吗?”许鸢问道。
曲义华皱着眉头说道:“理论上不能,但是不排除银行内部工作人员违规的情况。怎么,你的身份证复印件给过什么人?”
“没,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到是否有这种可能性而已。”许鸢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因为,她想起当初为了帮秦璐开网店曾给过她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但这件事和她能有什么关系?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人了?可不要一时糊涂,包庇他人,这件事关乎你父亲是否收受贿赂的问题。”曲义华提醒许鸢。
许鸢沉吟了一会儿,说:“开户的这个时间之前不久,我的确给过一个人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她是我在国内的好朋友,当时是为了帮助她开网店用。我想,这就是个巧合,她和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她叫什么名字?”曲义华有些兴奋地问道,心想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准儿这又是一个突破点。
“连她都要调查?她跟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许鸢有些后悔自己口无遮拦,怎么能把秦璐给拉下水?
“你只要如实告诉我姓名,至于有没有关系,我会去进一步调查的。”曲义华不容置疑地说道。
许鸢不情愿地说:“她叫秦璐,您能不能悄悄查查就好,不要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可以吗?她还是个学生。”
曲义华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之前,我们接到群众匿名举报你父亲,也就是前副市长许永平收受贿赂。不久,他就煤气中毒去世了。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许鸢深吸一口气,又把昨天对记者吴彤说的那番关于父亲人品的话对曲义华说了一遍。这一次,她不但声泪俱下,更加详尽地描述了父亲当年如何抗击群狼保卫国家财产的故事,而且历数了父亲这些年兢兢业业为国家奉献一生的事迹。
“外界都传说我父亲是‘畏罪自杀’,但我觉得不可能。曲检察官,您和我父亲年纪相仿,你们这个年代的人,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早就锻炼出一副铮铮铁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我父亲把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会连给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放弃,直接留下一个污名就离开人间?曲检察官,我今天一见您,就觉得您是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好人,把我父亲的案子交到您手里,我非常放心。我相信您一定会秉公执法,查明真相,还我父亲一个清白。我很想叫您一声曲叔叔,但是又怕您觉得我故意跟您套近乎。曲检察官,拜托您了,一定要帮我查出到底是谁陷害我父亲,行吗?”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八个字到底是谁告诉她的,许鸢不知道,但她却不自觉地照做了。对于曲义华这种顽石一般的人物,也许就只有得到他打从心底的认同,才有可能让他摒弃偏见,站在自己这边,得到想要的正义。
果然,曲义华对许鸢的印象有所改观。本来,他对这个疑似“贪二代”的白富美有种天然的嫌恶,但是这一通询问下来,他发现这个女孩儿不骄纵、不盲目,说话有条理、有分寸,而且心地善良,不愿意怀疑朋友,是一个阳光透明的孩子。
于是,曲义华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如果你父亲是清白的,就没有人能在我眼皮底下把脏水泼到他身上。不过,如果他真是个贪官,我也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当然!我相信我父亲的为人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许鸢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