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彤又补充道：“还有一点要先约定好，我提的问题你一个都不能回避，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可以，‘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和我父亲问心无愧，不惧你问任何问题。”许鸢胸有成竹地说道，她把吴彤想得有些简单。
    “那我们就开始吧。”吴彤打开录音笔，照着采访提纲开始提问并做记录：“第一个问题，许鸢小姐，关于你父亲前副市长许永平的死，你怎么看？你认为是‘畏罪自杀’，还是‘蓄意谋杀’？”
    这第一个问题许鸢就想回避，因为和王如海说好了不能对外透露案件的进展，也不能说她知道的线索，所以实在是不太好回答。如果如实说自己怀疑父亲是被谋杀的，是否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轩然大波，给破案造成阻碍呢？
    “你的问题很有引导性，难道就不存在第三种可能性吗？还有可能是纯属意外吧。”许鸢避开问题核心，说了句完全没有意义的话。
    吴彤抬起头看着许鸢，显然不太高兴：“许小姐，不是说好了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不要跟我兜圈子，请你直接回答问题，好吗？”
    许鸢退无可退，只好正面迎敌：“那好，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说我的看法，无关案情。我不认为我父亲是个有可能会自杀的人，他为人耿直，刚正不阿，从小教育我做人必须正直、勇敢、上进。单说勇敢吧，他曾经上山下乡，独自面对过草原上饥饿的狼群，用一杆猎枪一把猎刀保护了公社里上百只牛羊。这样一个面对过大生大死的人，会怕活着吗？会畏罪自杀吗？我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认为你父亲是被‘蓄意谋杀’的了？那他会不会只是替罪羊？他背后会不会还有更大的势力？”吴彤仍然不依不饶，想从许鸢口中探听出一些案件的细节和侦破方向，这类信息是吃瓜群众们最乐于见到的，可以满足他们脑补的欲望。
    “我没这么说，因为案件的一切细节我都无从得知，我家也被当成现场封锁了起来，你看我也是有家不能回。破案是公安局的事情，我不能随便妄加揣测，引导舆论。”许鸢狡黠地说出了吴彤的真实意图——引导舆论，这让她不得不转入下一个问题。
    “你父亲许永平是否受贿？”吴彤好整以暇地看着许鸢，问道，“请你直接回答是或否。”
    “否！”许鸢这次没有犹豫和逃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父亲绝对不可能受贿，因为他是一个追求高尚情趣的人，从来不屑于屈从物质和欲望，况且，我们家也不缺钱。”
    “既然说到你家不缺钱，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父亲、母亲都是体制内的干部，工资都有定额，但为什么你家住在全市地段最好的高级小区，又为什么他们能把你送出国留学？这些钱都是从哪儿来的？干净吗？”吴彤自我感觉抓住了许鸢的小辫子，表情得意地问道。
    “吴记者，我劝你采访之前多做功课，你难道不知道我外婆家是咱们省最有名的红色资本家？咱们市最老牌的百货公司——俪仕百货公司是我外公一手创办的，就是目前我舅舅控股的俪仕集团的前身。当年我外公去世，留给我妈和我舅舅一人一半的股份，你说我家会缺钱吗？”许鸢对吴彤嗤之以鼻地说道。
    但是吴彤毕竟是个老道的记者，她马上话锋一转，问道：“那你舅舅的企业是否借助了你父亲的权力，才得以做大做强？众所周知，你父亲出事以后，检察院已经查封了俪仕集团，这是否间接说明了其中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但是据我所知，这只是因为有直系亲属关系才进行的例行检查，说明不了什么。况且，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能说一定没有问题，或者一定有问题。”许鸢底气十足地回答道，因为，之前舅舅已经跟她交过底了，他的公司和许鸢的父亲许永平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从来不敢打着副市长小舅子的旗号出去找人办事，他知道姐夫的为人，对这些事向来是深恶痛绝的。
    “就算你舅舅的公司没有问题，那你的那家化妆品销售公司呢？许小姐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而且还是在留学期间创办的，请问你有时间经营吗？”吴彤又抛出一个刁钻的问题。
    “吴记者不知道有个名词叫‘勤工俭学’吗？家里有钱遭你们诟病，那自力更生难道也不行？这个公司是我一手创办的，你们尽可以去查，我开这家公司没有拿过家里一分钱。我可以骄傲地说，我绝对是白手起家。”许鸢回答道。
    吴彤咧嘴一笑，有些不信：“这方面的功课我可是做过了！这家公司是你和你男朋友的妹妹合办的，法人是你，但当时申请的时候却是她母亲帮忙办的，这里面就没有什么猫腻吗？另外，我知道你男朋友家里是著名的云尚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而你父亲是从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上提到副市长的，主管的也是开发和基建方面的事务，肯定私下里给过云尚地产不少特权吧？”
    “第一，纠正一下，你说的应该是我的前男友，我们早就分手了。第二，我的确是和好朋友一起开的那家公司，启动资金是我们共同赢得的一笔奖金，这个你可以去莫斯科警察局查证，跟她妈毫无关系。第三，我父亲始终不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事，又何谈给对方家里特权？而且，你也应该清楚，这次检察院并没有要查云尚地产的意思，这就说明他们和我父亲根本没有任何瓜葛。”许鸢条理清晰地反驳了吴彤，令她抓不住一点把柄。
    至此，吴彤准备好的问题都问完了，本来她志得意满地认定自己设计的这些问题足以令许鸢毫无招架之力，露出破绽，到时候她就能顺势做做文章。岂料许鸢回答得滴水不漏，反而几次三番令她哑口无言。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吴彤心有不甘地想着。
    突然，她的手机上来了一条短信，这条短信的内容令她精神为之一振，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浮上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