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许鸢请了半天假,在家里躺着什么都不想干。就因为,早上父亲的一句话。
昨晚,许永平打完许鸢,自己到阳台上抽了一宿的烟。齐俪知道劝解无用,只能默默地给他披上件衣裳,以防着凉。他几点睡下的不得而知,只有靠阳台上残留的一地烟头猜个大概。
我们年少的时候理解不了父母的苦心,却总怪父母不理解我们的心。可谁又不是从少年走到中年?当初的此间少年,总有人到中年为人父母的一天。也许只有到了那一天,才会明白父母不愿我们重蹈覆辙的心情。
经过一夜的思索,许永平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拯救”女儿的道路——借读!凭他许家的社会地位和人际关系,想把许鸢弄到市里任何一所高中借读都是易如反掌的。只要让女儿离开这个在他看来乌烟瘴气的环境,离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到一个风气正、教学质量高的学校读书,目前面临的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既然要借读,自然得找一所比实验中学更好的学校,于是他的目光锁定了全市乃至全省最好的高中——第一中学。
一大早,许永平就腾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像上了发条一样开始打电话。靠着多年积累下来的无数人情交织的关系网络,他最终得偿所愿,一中的校长亲自表示,随时欢迎许局长的千金入读一中。
许永平长舒了一口气,敲了敲女儿的房门,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吩咐道:“两周以后,你的借读手续就能办好。到时候你给我乖乖地到一中去好好读书,实验这些狐朋狗友再也不许联系了!”
说完,许永平心情舒畅地去上班了,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许鸢躺在床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在枕头上。对父亲来说一中是“天堂”,对她来说却是“地狱”。且不说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老师,一切都需要重新适应,她的那些好朋友怎么办?她的白昂怎么办?她的脑子乱乱的,思绪凝成一团浆糊,加上昨晚的伤疼得她半宿没睡,想着想着,许鸢就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那是一个局促而不安的梦境,梦里的许鸢和白昂是森林中的一对麋鹿,他们在春天幸福地相恋,却在冬天遭到猎人的围捕。躲过一个个阴暗的陷阱,却逃不开一颗颗迅捷的子弹。白昂的腿被打伤了,他眼中含泪让许鸢快走,快走……
“不,不!我不能丢下你!”许鸢啜泣着挣扎醒来,感觉背后被冷汗浸透了,枕头也潮乎乎的。她的思维还沉浸在梦里的情绪中,没有抽离,心口好像压着一块巨石般难受。
半晌,她回到现实,起身拉开厚厚的绒布窗帘,正午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盈满了她的房间,照耀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庞。许鸢眯着眼睛,举起一只手去挡了挡阳光,那手臂上一条条紫红的淤痕触目惊心。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困在玻璃温室里的苍蝇,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实则走投无路,呼救无门。
中午,许鸢在家吃了点东西,就背起书包晃晃悠悠地去了学校。到了班级,她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有气无力地往桌子上一趴,也不想拿书,也不想学习,只想放纵地一待,把一切都抛诸脑后。
白昂见许鸢来了,默默地走到她旁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听咖啡,放在她的课桌上,皱着眉头疼惜地问道:“小冤家,还好吗?”
许鸢抬头用哀怨又不舍的眼神望着白昂,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自己可能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失落的眼神。
如果目光有颜色,红色是炽热的,绿色是愉悦的,黄色是温暖的,蓝色是忧郁的,粉色是爱恋的……那么此刻,许鸢的目光应该是紫色的,是红色和蓝色的混合。她想把白昂的面容深深烙印在自己的眼里、心里,即使未来不能再朝朝暮暮,也不至于有一丝淡忘。
白昂不知道许鸢眼里的愁绪是源自分离前的恐慌,但他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无比哀怨的气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荒凉。
这时,上课铃响了。许鸢勉强一笑,对白昂说:“你先回去上课吧,晚自习再说。”
白昂伸手轻轻拂了一下许鸢的头发,然后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他知道许鸢心里一定藏着重要的事情,这件事一定大到了她难以承受的地步,否则她眼里不会失去以往任何时候都不曾消失的自信和笃定。
晚自习的时候,许鸢给白昂传了张纸条:白痴,我想吃水晶之恋。
那是一种做成心形的果冻,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浪漫物语,比如红色是“真的好想你”,粉红是“爱你一生不变”,紫色是“有你真精彩”,等等……当时广告播的很热,那句“明天的明天,你还会送我水晶之恋吗?”简直可以说是那几年难以忘怀的广告金句。恋爱中的男女,几乎都会送给对方一盒水晶之恋,以示甜蜜。
许鸢最喜欢吃甜食,果冻也是爱不释口,但是她还没有吃过白昂送的水晶之恋。
白昂看过纸条,马上起身出了教室,直奔学校门口的仓买。他一进门就问道:“老板,有没有水晶之恋?”
老板娘见他这样一个像偶像明星一般帅气的大男孩儿来买水晶之恋,立刻调侃道:“哟,小帅哥,是不是给你的小女朋友买呀?要什么颜色的?”
白昂只知道水晶之恋代表爱情,却不知道颜色还有关系,他一头雾水地问道:“不同颜色有什么区别吗?”
老板娘噗嗤笑了,她从货架上拿来几盒果冻,一一给白昂讲解含义,还说:“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就都买回去呗!”
“不用,把所有粉色的都给我包起来。”白昂果决地说。
“粉色,爱你一生不变。”老板娘看着白昂离开的背影,微笑着低语道:“呵,真希望你能做到啊,少年。”
回到班级,许鸢的座位空空如也,白昂正在纳闷之际,他身上的bb机震了震:“我在体育场,速来。鸢”
白昂以为许鸢出了什么事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了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