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打扰到什么好事儿了吧?”盛启洲本来没多想, 乐呵呵地进来放下病号餐。
眼神一瞥,他注意到了地上掉落的面包。
盛启洲奇怪道:“薄医生,刚刚是你的面包掉了吗?”
“嗯是。”
在她弯腰去捡之前,季云淮已经扯过一张干净的纸巾,包裹着奶油面包, 利落将之扔到垃圾桶。
眼见盛启洲的注意力即将被转移,薄幸月当即邀请,“你要吃面包吗?”
盛启洲迷茫地挠挠头,挺配合地答应说:“好啊,我还挺喜欢这种面包的。”
在薄幸月从病房离开的一瞬间,盛启洲急不可耐地凑过来:“刚刚怎么了,你们战况这么激烈啊……”
毕竟他亲眼所见,连面包都掉到地上了。
季云淮睨过去一眼,居高临下的气场令人噤声,“面包还堵不上你的嘴?”
小气。
盛启洲无语地在心里控诉了句。
最后面包是小护士送过来的,盛启洲知道打听不出来什么了,干脆继续抱着面包啃。
薄幸月则是转身从病房离开,准备继续去坐诊。
“幸月姐。”倏地,何逸泽在半路喊住她。
薄幸月的思绪正游离,许久回过神:“嗯?怎么了?”
何逸泽垂下目光,眼神闪烁:“没什么。”
他又不是不知道。
刚才薄幸月是从季云淮的病房出来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口红都花了。
……
日历哗啦啦翻过去。
阳光直射,病房内光线充盈,摆放在窗台的那一盆吊兰翠绿欲滴。
在休养得差不多后,徐教授又来给他做了一轮详细的检查。
基本情况是批准出院了,就是出院后仍然不能做剧烈运动,需要静养。
季云淮正式出院那一天,队里的人和上级领导都专程过来看望。
队里的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个个都对他们队长肃然起敬。
一阵寒暄后,盛启洲勾搭上季云淮的脖颈,笑得肆意,“得了啊,今晚组局吃饭,一个都跑不了。”
万维均用手臂夹着军帽,两鬓全白了,但精气神儿真是半点不输年轻人。
“这段时间你先在家静养,有什么任务或者情况,我再下达给你。”
季云淮抬手敬了个军礼,爽快道:“明白。”
薄幸月趴在前台那儿,时不时听几耳朵他们的对话。
“嫂子,不是……”盛启洲感受到了一道死亡凝视,立刻改口,“薄医生,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呗。”
薄幸月晚上不用值班,倒是确实有时间。
不过过去组局,就肯定会碰上季云淮,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我……”
“好,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盛启洲打算先斩后奏,表情明快,“a大后面的那一条美食街见。”
夜幕降临,路灯依次排开,光晕下飞蛾扑翅。
这一条美食街离a大近,炒粉烤冷面烧烤等一应俱全,无论是店里还是店外,小贩忙碌得热火朝天。
现在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大街小巷人声鼎沸,格外热闹。
望着年轻学生的脸庞,薄幸月的心底像是碳酸汽水儿不断冒泡。
她跟季云淮曾经约定过一起考a大。
可后面,誓言如柳絮飘散,不复存在了。
如果他们中间没有那些遗憾,会不会继续在大学里好好相处,会不会……
薄幸月还从来没了解过季云淮的军校生活是怎么样的。
可能顶着张过分吸睛的脸,还是很招小姑娘喜欢。
可能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好好学习,各类项目稳拿第一,被人戏称为“季神”。
……
但脑海里诸多猜测只能止步于此了。
不远处,季云淮站在人堆里,一身枪灰色衬衫,格外出挑。
西裤上扎着根07式的皮带,最中间银色的五角星熠熠生辉。
不论经历了多少,他总是能把黑暗挡在身后,保留身上的少年气,眉宇干净,呈现出一如既往的澄澈。
薄幸月今天的打扮很素净,白衬衫牛仔裤,衬衫下摆打了个蝴蝶结,腰线若隐若现。
长卷发被高高束起,又美又飒,眼尾的一点小痣风情万种。
江城的夜晚,烟火气弥漫。
食物的香气翻涌其中,扑鼻而来。
老板跟他们是熟识,热情道:“好久没来喽。”
他们人多,老板就给预留了最大的圆桌。
一行人安顿着坐下,时不时扯着衣领子散汗。
菜单不太用看,有了上一回在北疆点烧烤的经验,这一回点单除了避开忌口,其余的都是来了几份。
老板将烧烤上齐,问:“还是老规矩,要啤酒?”
“加一瓶豆奶。”季云淮的指尖敲在桌子边缘,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比平日里松散不少。
老板早就注意到了薄幸月的存在,没忍住,又用欣赏的眼神打量了两眼,“是吧,终于把女朋友带来了……”
薄幸月眼皮一跳,发现季云淮没打算解释,她也就不急于撇清了。
被人误会似乎也不会掉一块儿肉。
豆奶放在了季云淮的手边一侧。
季云淮把瓶子递过去,随着袖口的滑落,露出清晰的腕骨,“你的。”
薄幸月礼尚往来地说了声“谢谢”。
豆奶是热的,她咬着吸管,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
“季队不能喝酒吧?”大川拿了开瓶器,三下五除二开了几瓶酒,往众人的杯子里倒满。
盛启洲笑得狡黠:“那这酒就要被我们瓜分了。”
季云淮捞过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
有一滴水珠顺着他的下颚、脖颈没入衣领……
薄幸月规规矩矩吃着手上的那串烤茄子,视线定定,看得眼热。
面对调侃,季云淮不慌不忙的,低笑了声:“你们喝,这桌上不是还有个跟我作伴的么?”
她眼皮一动,胸腔的暖意像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川怂恿道:“喝几口不要紧吧。”
“这可是首长下令的重点保护对象。”盛启洲唏嘘一声,“喝多了,你们耽搁得起吗?”
薄幸月可能是职业病犯了,下意识接过话茬:“休养期最好不要碰烟酒。”
盛启洲在桌上踹了大川一脚:“听到没,人薄医生可是专业的——”
说白了,大川那句也就开个玩笑。
真正记挂着他身体的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大川摇摇头,同情道:“那队长可惨了,酒能忍住不喝,烟瘾可没那么容易戒。”
薄幸月眼神兀自黯淡下来,缓缓看过去:“他高中时从来不抽烟的。”
高中时的季云淮就是循规蹈矩、清风朗月的少年。
对于那时候骄纵肆意的薄幸月来说,他简直是乖乖生的典范。
盛启洲蹙了下眉头,好笑道:“队长,那你怎么学会的抽烟啊,我记得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抽了,怎么在薄医生的描述里,之前似乎还是个乖乖生……”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抽了。”
季云淮喉头发痒,简单地把那段过往一笔带过。
那时候,母亲病逝,他失去了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也把爱的人弄丢了。
黑暗像是无数个深渊,迫不及待将人拖进去,结果只能是万劫不复。
季云淮只能通过别的渠道发泄。
第一次学着抽烟,还是在家里卫生间躲着抽,呛得他差点把烟抖掉了。
后来,一根接一根,烟草过肺后,心口的那道伤口仿佛就结痂了。
队里的人纷纷沉默下来。
“我第一根烟就是在军营里抽的。”大川回忆说,“那时候是真苦啊,可看着身后的青山红旗,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们这一群人,经历磨练后永远热血滚滚,胸怀大义。
盛启洲撺掇说:“得,来干一杯——”
就当是敬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一餐饭吃完,喝得醉醺醺的众人各自打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