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云曦足足被拖到夜里才勉强背完一篇乐理放回了丞相府。
是夜,清音殿的宫殿中。
墨韵带着一行身穿甲胄的御前侍卫自阁楼下浩浩荡荡而过,步履沉重,兵器与甲互相碰撞发出独特的金属声响。
墨羽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阁楼之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
他拍了拍墨韵的肩膀:“韵哥,你看,那不是小燕吗?”
墨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身黑色劲装的墨燕,神色冷然,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遥望着漆黑挂着几颗稀星的夜幕。
夜风刮起她鬓角的青丝飞扬
墨韵转身朝众侍卫吩咐道:“你们先去接着巡逻吧。”
墨羽唇角泌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遵命,韵哥。”
“走走走!兄弟们,咱们往这边去巡逻一圈!”
墨羽招呼着一众侍卫往另一边走廊走了。
墨韵寻到楼梯处,慢慢登上阁楼。
墨燕神色丝毫未变,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出现,又像是没有察觉到。
他站到她身边,跟她一同望着虚空,声线有几丝缥缈,道:“燕儿,你在想什么?”
墨燕微微一怔,没有扭头,只低低道:“没什么,韵哥你怎么来了?”
墨韵看了一眼她的侧脸,叹了一口气道:“即便连我也不能说实话吗?”
墨燕微微垂首,好半晌才似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道:“韵哥既然知晓,又何必问。”
“这么多年了,也不能忘吗?”
“所有人都可以当他已经死了,但我不能。”
即使在墨燕极力压抑下,语气依旧不复平日里的沉静。
“燕儿,你该放下了。”
不知是墨韵的错觉还是什么,他好似看到墨燕眸中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紧接着便听她道:“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谈何放得下?我若是忘了他,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够记得他了。”
而此时,大使馆中
闻人青滟一袭薄而半透的红纱,裸露在外的雪白手臂上缠着红色丝带,头顶用银链和各式各样的宝石固定的红纱拖地,脚裸之上铃铛轻响。
拓跋面无表情立在大殿之上左侧,望着门口的位置,目不斜视,舞不是跳给他们这些下人看的,他自不会多看一眼。
自西凉随行的乐师们立在大殿两侧,怀中环抱着各式各样的奇异乐器,整个大殿中歌舞升平,余音袅袅。
大殿外的北齐士兵几乎都看直了眼睛去
许是其中一道目光太过直接炽热,闻人青滟窈窕的身子舞动的动作一顿,眸子直射那人。
闻人青滟手臂如蛇一样轻甩,那红纱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窜出去缠住那人的脖颈,一下拖进大殿之中。
众人只觉得眼前乍然蒙上一片血色,转瞬后,满地红纱飘落,闻人青滟便已翘着双腿坐到了上位,乐声骤停。
她一双水眸媚眼如丝,看向跪在殿中满脸恐慌的男人道:“怎么样,还好看吗?”
那男人与她对视那一瞬间,面容瞬间呆滞,随即扬起一个近乎痴迷的笑容
“好..好看..”
闻人青滟冷笑一声:“哼,给本尊拖下去!挖了他的眼睛用毒盅泡起来喂蛊虫!”
大殿两名西凉士兵闻言立即半躬着身子上前,将笑得一脸痴迷的人带了下去。
拓跋眸色渐深,望着那三道越来越小的人影。
他知道,这个人中了圣女的蛊,即便是死,也依旧会是那一脸痴迷的表情。
“参见六皇子殿下,柳将军。”
殿外守门的侍卫见到转角拐过来的两人,恭敬行礼。
闻人青滟动作一滞,便见门外跨进来两人,一人赤袍金纹,黑色锦带,黑色长履。
柳叔微微躬身,左手置于右肩之上行礼道:“圣女大人。”
闻人青滟稍稍颔首,美眸落到一侧漫不经心的柒曜羽身上,道: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柒曜羽懒洋洋往一侧的大椅上一躺,唇角微勾:
“圣女大人怎的还有空关注本殿下动向?扮做商人混入北齐卖毒药就已经很忙了吧。”
柳叔喉头一阵滚动,这小祖宗说话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啊,刚在外面还劝他语气温和点,敢情全白瞎了!
周围的乐师一个个也不比柳叔好多少,汗流浃背
整个西凉,也就只有这位敢用这种语气对上面这位说话了。
没办法,谁叫圣女大人从小便宠爱六皇子殿下呢,超过于对任何人的喜爱。
闻人青滟手指微微一紧,扣紧了手心,她扫了一圈殿中的诸位道:“还不快滚?”
“奴才们告退!”
乐师们如火烧屁股一般站起来行了个礼便跑了,那姿势比之落荒而逃也不遑多让。
闻人青滟站起身,面色冷凝,道:
“阿曜,你是从何处知晓的?”
柒曜羽紫眸望着她,笑意荡漾:
“怎么?只允许你查我行迹便不许我去探探你的日常?”
“是,你知道了可那又如何?”
闻人青滟高傲的抬起天鹅颈,如果柒曜羽能看到她此时的神情的话,他必然能看出来她满眼都是野心。
柒曜羽面上笑意逐渐冷凝:
“为什么这么做?”
闻人青滟回过头来,语气有几分阴鸷,反问道:
“为什么?阿曜你不知道吗?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柒曜羽狐疑:“为了我?如何算是为了我?现在四国休战,偶有往来贸易,有何不好?”
闻人青滟看着他,道:“呵,休战?阿曜,你还是这般赤子之心,休战也好,怎样也罢,削弱敌人增强自我,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你难道甘愿咱们西凉一辈子都被北齐压上一头吗?”
柒曜羽心思澄澈,稍加思索,便已通透
“所以你私自混入北齐装作商人将西凉的毒药卖给那些个心术不正世家小姐?是企图让北齐窝里乱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你怎会变成这样?”
闻人青滟秀眉轻皱,有些犹豫,道:“阿曜..我”
她欲言又止。
柒曜羽却觉得如今的她跟当年判若两人,有些难以接受。
“不必管我,你早些歇息吧。”
语毕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柳叔也跟着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