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他躺在病床上,听见陈妍的哀嚎却不作为,而感到心寒。
也许是因为他马上要去地下见陈媛和阿阡,觉得愧疚和不安,期望从简卿身上获得一丝慰藉。
简宏哲只觉得死前无比的孤寂,“你能、原谅爸爸吗?”
简卿扯了扯嘴角,对于他的死前忏悔,没什么反应,只觉得很可笑。
现在知道错了,想要得到原谅,不觉得太晚了吗?
上帝也许会原谅。
但她没办法做到那么豁达。
“不能。”
简卿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陈媛和阿阡的两座墓碑,像山一样压在她心里。
怎么可能会原谅。
“......”
简宏哲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绝望和不甘。
他像是落水濒死之人,浑身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只手,挣扎着想要去拉住简卿。
简卿后退一步。
始终无动于衷。
直到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
icu里进来许多医生护士,开始拆去插在简宏哲身上的管子,把他死死睁着的眼睛往下盖,盖了许久,才闭上眼,最后拉上白布,遮住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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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宏哲的葬礼办的很潦草。
当天去世以后,什么打点的行装也没有,直接就送去了殡仪馆。
第二天就举行了葬礼。
葬礼上来的人不多。
简宏哲这几年欠高利贷,把周围的亲戚都借了一遍,信誉和名声被糟蹋光了。
陈妍带着孩子趴在棺椁前,哭得撕心裂肺,来来去去无外乎几句话,翻来覆去,好像是为了哭丧而哭丧。
哭成那个样子,手里收慰问金和白包的动作也是一刻不停。
简卿本来连葬礼也不想参加,但是被陈梅劝来的。
陈家人里,简卿唯一还有些感情的,只剩下她这个小姨了,不想闹得太僵。
陆淮予不方便进去,就站在外面等她。
简卿进到灵堂,盯着上面挂着男人的黑白照片,沉默地上香。
细细一根红色的香燃烧着,升起一条蜿蜒的青烟。
陈妍跪坐在地上,戴着白色头戴,看见了简卿,哭得更大声了。
“你走了丢下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
“你养的女儿是个白眼狼,可不会管我和她弟弟啊。”
闻言简卿皱了皱眉,盯着跪着的女人和小孩。
小男孩眼泪鼻涕糊成一脸,黑瘦黑瘦,眼睛又小又眯,鼻子塌瘪,直直地瞪着她。
简宏哲虽然骨子里烂透了,但是那一副皮相是生的俊朗。
这孩子长得倒是一点好的没像着。
然而还没等简卿呛回去,就被灵堂走进一位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打断了。
他径直朝陈妍和简卿走来,颇为惋惜地道:“节哀顺变。”
“我是简先生的律师,来告知并执行两位他生前立下的遗嘱事宜。”
陈妍倏地站起来,用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泪,“简宏哲还立了遗嘱?我怎么不知道?”
简卿也有些惊讶,按说简宏哲死的匆忙,怎么还会想到立遗嘱。
律师拿出公文包里的两份纸质文件递给她们。
“简宏哲生前有财产包括一间市立小学旁边的住房,以及银行存款一千余元。房产继承权归属于简女士,银行存款继承权归属陈女士。两位对此有没有什么异义?”
“......”
陈妍呆滞了许久,半天才回过神来,拿着文件的手拼命在抖。
她声音提了两度,“房子是我和简宏哲一起住的,凭什么给她?”
简卿皱了皱眉。
确实也没有想到简宏哲会这样分配他的遗产。
律师像是见多了这种对遗嘱不满的场面,挂上职业性的淡笑,“遗嘱分配遵从了简先生的生前意愿,公证且有效。”
简卿把手里的文件大致扫了一眼,没看出问题,然后合上,问律师道:“如果我放弃继承会怎么样?”
陈妍一听她这么问,态度一下软了下来,“是啊,反正你以后也不在渝市发展,这房子你要了也没用,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
“如果放弃继承,该部分财产将会由其他的遗嘱继承人全部继承。”律师专业地解释。
简卿笑了,“行。那我继承吧。”
她倒没多想要简宏哲的东西,甚至觉得膈应。
但是要是继承给了陈妍,岂不是便宜了她。
陈妍一听,顿时炸了,“这是我的房子,凭什么给你。”
她的目光怒视向简卿,扬起手就要打过去。
简卿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打拳的时候,陆淮予教过她防守还是什么,反应极快,一把扣住她要扬下来的手腕。
死死攥住。
她一字一句地冷冷质问:“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也够了吧?怎么就是你的房子?”
“简宏哲买房子的钱,用的是我妈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叫鸠占鹊巢,你这个小孩说话怎么那么难听。”陈妍反驳,“是你妈妈自己命不好,死的早——”
简卿听到她提及陈媛,压着的火直接窜到头顶,没等她说完,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声音清脆响亮。
“闭嘴。”简卿咬着牙说,“你也配提她。”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气,掌心一股火辣辣,但却无比的痛快。
“你敢打我?”陈妍被她攥着手挣扎不脱,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想要把她生吞活剥。
简卿盯着她这一张目眦尽裂的脸。
想到这笔钱,本来是用来给阿阡治病的。
升起的火气像是再也压不下去了,对着陈妍又是一巴掌。
刚才那一巴掌是替陈媛打的。
这一巴掌是替阿阡打的。
简卿不及她反应,扬手打下了最后一巴掌。
替她自己。
陈妍被她连着三个巴掌打懵了,直接赖到地上,往简宏哲的遗像爬,边爬边哭,“简宏哲,你才刚走,你女儿就打我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简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冷漠。
香炉里的香已经快烧完了,灰烬落进炉里,什么也不剩下。
她一眼都不再分给陈妍,转身往灵堂外走。
陈妍指着简卿背影说:“你给我等着,我要去告你,我还给简宏哲生了一个儿子,他不能不给儿子留钱。”
一旁的律师适时补充道:“如果陈女士有不满的,也可以提起诉讼。”
他顿了顿,“但是陈女士是否能保证孩子和简先生的亲生关系呢?”
“......”
陈妍怔怔地抬头看向律师。
律师弯起眼睛,公式化地微笑。
陈妍似明白了什么,情绪彻底崩溃,放声大哭起来。
跟了简宏哲这么多年,青春也没了,光吃了苦,本以为至少能捞着个房子,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身后是一地鸡毛漫天飞舞。
从今以后,这一家子的蛆再和她没有关系。
简卿一步一步的迈过门槛,走下台阶。
灵堂外的老树下,树影婆娑。
有人在等她。
陆淮予身形挺拔修长,静静地伫立。
第71章 我手伸进去摸一下。
和煦的暖阳, 洒在古树下的男人身上,将他的肩头染成金色,微光闪烁。
身后的喧嚷好像消失在了漆黑幽暗里, 成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