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阳认真的道:“孩子肯自己吃是好事儿,别怪弄脏弄乱。以后这孩子就会比别家的孩子聪明灵巧些。”
陆玉梅笑道:“孩子喜欢,我就由着她了,横竖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至于聪明不聪明的,我倒是不讲究去。”
两人凑在一块儿讨论一下孩子,赵宝儿却在身边心不在焉的。想着刚才陆玉梅说的话。
但是自己毕竟是个男儿家,在出嫁的妹妹跟前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因此,他只好按捺着性子,想着回去再说。
没两天的功夫,陆朝阳早上刚起来,还在屋子里梳头,就听见人说:“赵家老爷和太太来了!”
陆朝阳吓了一跳。虽说这浮生得闲的,也没什么事,她起的晚了些,可是现在也还是很早的。她连忙胡乱盘了个圆髻,站起身迎出去。
林氏自打再嫁,就很少出门了,平时不过是在娘家,女儿家走走。可受伤以后就是连娘家和女儿家都不大去了。今天突然一大早的就出了门,陆朝阳心里就打了个突。
其实……初三那天赵宝儿回去了,陆朝阳看他那副神情,就知道要林氏那里恐怕是过不去了。
见了赵牧夫妇,陆朝阳笑道:“爹,娘。“林氏的脸色不好看,眼睛也有些红肿,该是昨晚又哭过了。陆朝阳低着头道:“咋一大早就来了,进来坐。”
赵牧扶了林氏一把,道:“进去坐下说。”
说着,三人就一块儿进了屋,陆朝阳去把陆念归抱了来给林氏,可是林氏却也不是很高兴,抱着孩子,摇了摇,有些敷衍似的。
陆朝阳只好把奶娘马氏给打发走了。
赵牧这才道:“朝阳……前些日子,听说你把陪嫁的田地给卖了。你这是,要上京城去啊?”
陆朝阳勉强笑道:“是啊,我打算等出了正月,就上京城去。展瑜哥也说了,在那头也定下来了,我们成了亲,总不能老这么两头耗着嘛。”
林氏颤声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往家里递个信哪!”
陆朝阳其实也很懊恼,陆展瑜要是早些时候说起来,她还能在娘家走一个过场,和娘家人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那么自然,现在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一声不吭的就把陪嫁的田产给卖了,还炸出来要进京的消息。若是换了别人家,也就是了。她自出嫁了,娘家紧着她,也还当未嫁的时候一样。陆展瑜家没有长辈,赵牧林氏都当他们是在自己膝下的。现在猛的这么一弄,恐怕赵家人真就要寒透了心。
陆朝阳抿着唇,最终还是近乎麻木地道:“我,娘,这出嫁的闺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这还不得是夫家在哪儿,我就得在哪儿啊?那也是藏冬的时候,展瑜哥才带回来的消息,我也没来得及和你们说不是。就等着过了年和你们说呢。”
都这么说了,赵牧就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在说些什么了。林氏却被伤透了心,和自己相依为命十几年的闺女儿这样……她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陆朝阳低着头,不敢看林氏的眼睛。
赵牧劝低头抹眼泪的林氏,道:“大姐,朝阳说得对,她也是那么大一个人了,自己也做了娘了,和做闺女儿的时候不一样了。这展瑜在京城能定下来,接咱们朝阳娘儿俩过去,那是好事儿。”
林氏忍不住道:“要是知道他心这么野啊,我就不该把朝阳嫁给他!”
在林氏的观念里,恨不得陆朝阳嫁给隔壁的小伙子才好,这样就可以时常见得着面了。可是没想到嫁给陆展瑜,现在竟然要到京城去定居了,还把她陪嫁的那些田产都卖了……这以后不就是不回来了吗?
光是这么想想,林氏都觉得心里发寒发冷。
“朝阳啊……你把那些田产地产的都卖了,是不是以后就都不回来了呀?”
陆朝阳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看林氏这么肝肠寸断,她也不好受。却不能把实话说出来,说只是去避避风头,不会离开丽县,等风头过了,就回来吧。
卖田地是大事儿,既然卖了……那可不就是不回来了嘛!
陆朝阳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再圆这个谎言。
最终,她默默地道:“娘,您别多心多想,我能走哪儿去呢?走哪儿去,我也得回来啊,走到哪儿,我也是您的闺女儿不是。”
可是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说服力啊。
陆朝阳说完,自己就先苦笑起来了。
林氏听了,也急了,道:“朝阳,你可不能就这么平白就跟他走了,娘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你要真是要走,你让他到娘跟前儿来好好说清楚,干啥突然要进京了,又是干啥的,要把田产都卖了?你要真有什么难处,你就和娘说。不然你也不能就这么白白跟他走了,囡囡,知道吗?!”
赵牧也道:“朝阳,你母亲这个要求,不过分。他在京城那边,就是再忙啊,这岳家的礼数总得周全了,不然就算是大富大贵,也让人笑话不是?京城离这儿,也不是老远的地儿。”陆朝阳急了,事实真相是什么样的,也不好跟父母说,可是这样的要求,也不知道陆展瑜能不能办到。
她只好道:“那我先送个信到京城去,让展瑜哥抽个空子回来接我,也给爹和娘一个交代,爹,娘,您看成吗?”
林氏听了,还是不放心,一直问她有没有什么难处,陆朝阳只咬紧了说没有,只说是陆展瑜在京城里安顿下来了,要接他们娘儿俩进京。
面对林氏,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好低着头道:“娘,您看我现在自己也已经是生了娃的人了,相公在哪儿,我还不就得在哪儿啊。这京城我是一定要去的。您这么生生拦着,我们夫妇俩难道以后就都不块儿了不成?”
林氏道:“你是傻啊你,你咋不想想,京城是那么好呆的地儿吗?这在丽县,近前就有你舅家照顾着,娘家也不远。这过日子的,能有口饭吃,不短了穿用,不就够了?娘从来不指望你和宝儿,还有书耀几个大富大贵的,只求你平平乐乐的。他要是真就出人头地了,你一个乡下姑娘,到时候得吃多少苦头?”
“要是真要你去受那个罪,娘还不如自个儿养你一辈子,把念归养大了,给你养老也就是了!”
陆朝阳愣住,看了赵牧一眼。听妻子说出这样的话,一开始赵牧也有些惊讶,但只是看了妻子一眼,就不再说话了,似乎是默认了妻子的说法。
作为改嫁时候带过来的养女,赵牧也默认,可以养她一辈子。
陆朝阳也想不到林氏一个乡下妇人会有这样的见识……许是赵家发家后,赵牧和赵达的那一段,让她有所感触吧。
可是……
她叹道:“娘啊,这孩子爹要是有这个志气,我也不能拦着他不是?何况在京城是什么地方啊?那儿还能比丽县差啊?”
她故作轻松,笑嘻嘻道:“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娘您快别瞎操心了。”
林氏看着太过年轻的女儿,心里痛得简直要滴出血来,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受。要知道女儿终究是要离开她的,她也要跌跌撞撞的去过她自己的一辈子。这种感觉,当初她出嫁的时候,甚至没有现在这么强烈。
最终,林氏道:“你,你要是想去啊,也不是不成,娘拦不住你。不过你得让姑爷回来,好好的和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朝阳不敢抬头,点头答应了,甚至是带了一丝笑意,道:“好,我就让他回来接我,给娘您好好解释解释。”
林氏走的时候,眼泪就没止住,一直掉个不停。
黄婆婆端了陆朝阳爱喝的骨头汤进来,看见陆朝阳也坐在炕上掉眼泪,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太太啊,您也别太难过了。亲家太太总会想明白的。”
陆朝阳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这辈子也没想过我会叫娘这么伤心啊。”
黄婆婆道:“这事儿你让婆婆怎么说呢?真要把真话说出来,他们就不伤心了啊?你这样,是孝顺,是好!等老爷那边妥当了,咱们再回丽县来,还开这仁心堂,以后常常给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尽孝!”
陆朝阳抹了抹眼泪,道:“好了婆婆,你也不用哄我了,我没事儿。叫菊花进来帮我研墨吧,我捎封信去京里,看看展瑜哥有没有那个空档,回来帮我和爹娘解释一声。”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陆展瑜回来了,情况恐怕只会更乱。赵家人对陆展瑜的好印象,应该说已经颠覆了大半。尤其是林氏,她是最舍不得陆朝阳受委屈的。看陆朝阳从孩子满月起就独自带着,等见了陆展瑜的面,肯定会把气都洒在他头上的。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妥当的了。
可是面对林氏,陆朝阳又无法可想。毕竟林氏和她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可以给林氏一个交代,哪怕是哄哄她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