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议室司婳还有些恍惚。
这一年,她的运气似乎真的很不错,一路有贵人相助的感觉。但是,心情不好,好消息也冲淡不了心里的烦闷。
旁边的同事问她在里面说了什么,司婳笑了笑,暂时隐藏光芒,挑拣完美的答案应付对方。
下午。
司婳准时下班,到家时间还早。从走进电梯那刻,心里就源源不断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经过邻居门前,她放慢脚步,意外听见一阵钢琴声。
谁在弹琴?
这层楼只有她跟言隽,答案毋庸置疑。
站在邻居门前,她犹豫半天才敲门,意外发现大门没关,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去。
循着声音,司婳准确找到那间房。
言隽家中客厅环境她很熟悉,但平常关闭的私人房间她没有进去过,也是今天才知道,这里竟然放置着一架白色钢琴。
男人修长灵活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弹出的音律节奏却杂乱无章。
说明他心情浮躁。
琴声无法让他得到安抚,反倒成为他发泄的工具。
这很不对劲。
司婳慢慢靠近,来到他身后,正犹豫着打断还是任他发泄,言隽忽然转身扼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
手腕被人握住,司婳感受到温度和力量,但并不疼。
在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注视下,言隽垂眸,手上力道渐松,“你学过琵琶,会弹钢琴吗?”
“以前也会一点点。”她保持谦虚态度。
“暂时当我的观众,听我弹一首曲子,可以吗?”言隽松开她的手,转身面对钢琴。
司婳望着他的背影,却记得刚才,在那双茶色眼眸中看见的自己。
她启唇,轻声道:“好。”
坐在钢琴前,言隽没看乐谱,视线在所有黑白琴键上游览一遍,他抬起胳膊,十指搭上琴键。旋律刚响起,司婳顿时觉得耳熟,大约到十五秒的时候,她已经想起这首熟悉的曲目。
十指互相揉捏着,司婳低下头,藏在鞋子里的脚趾都紧张的蜷缩起。
熟悉的旋律飘荡在整个房间,耳朵泛起一层浅红,似火烧般的感觉从耳根处蔓延,身体热腾腾的,连心脏跳动频率都极其混乱,毫无规律。
她知道,那首曲子的大意是……
“嘟嘟嘟——”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划破安宁。
司婳匆匆瞥了一眼。
如果是其他人的电话,她或许会立即挂断,但这个不行!
这是老家那边的邻居,除非与她父亲相关的事,一般不会打这通电话。
琴声戛然而止。
“对不起。”司婳连忙道歉,握着手机,就站在这接通电话。
对方语气急切,“婳婳,你爸爸掉湖里了,刚送医院抢救,赶紧回来看看吧!”
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跳骤然加快,司婳赶紧点开手机软件查看机票,颤巍巍的输入,好几次都打错字。
可当她输入地点,却发现,最早的航班要等到几个小时后。
从起飞到落地,之后再从机场转到乡下,那将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以前回家没觉得时间长,直到此刻才发现,争分夺秒的心理多么恐惧。
不知何时言隽已经来到她身旁,“地点告诉我。”
司婳惊慌的望着他,唇齿哆嗦着,说不出话。
言隽按住她的肩,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相信我,婳婳。”
第44章 言隽,你是笨蛋吗…………
司父下午出门钓鱼, 河边路面湿滑,不慎掉落水中,挣扎耗尽力气, 幸亏年轻力壮的邻居扛着锄头路过, 才把人救起来。
司父在村里住了多年,大家都认识, 赶紧把人送去镇上医院。
一阵张罗, 这才想起给他唯一的女儿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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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达的航班需要等待时间太久,言隽以最快速度查找出最近航班,先乘坐飞机抵达中转站,下机后立即有人开车到机场外接应。
从这里开车到镇上还需3小时,不过比起等待直达飞机再从机场出发, 能够提前两个小时到达。
司婳坐在车上, 神情紧绷,从城市到镇上的路程一点一点拉近, 此刻分分秒秒于她而言都是煎熬。
“叔叔会没事的。”言隽握住她的手, 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我不敢打电话。”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飞机上关机无法联系,现在可以正常使用手机又迟疑,她怕自己这通电话打过去, 会收到噩耗。
“婳婳, 勇敢一点,你的爸爸还在等你。”言隽真切的望着她的眼睛, 掌心传递着温暖。
“嗯……”她握着手机在发抖,颤巍巍的驳回邻居的号码,等待的时间,心跳得很快。
直到邻居的声音传来,“司大叔已经转进病房, 医院说没有生命危险,叫我们放心。”
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司婳吸了吸鼻子,又酸涩又欣喜,“太好了,谢谢你们,我很快就回来,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了。”
“行行行,你别太着急,你爸这有我们看着呢。”老家的村民们对司家父女是心怀感激的。
当年他们搬来这里,没过多久村里兴起筹资修路的热潮,但大家都不太愿意,最后是司家捐一大笔巨款充当公用,其他村民也就纷纷效仿,投出自家该出的份额。
后来道路修建成功,给大家带来许多便利,村里的老人小辈都记着司家父女这份慷慨,对他们颇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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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父亲脱离生命危险,司婳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这下放心了?”旁边的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嗯。”她应声,却自责的低下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
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因为产生分歧而争吵,后来远离家乡,也倔强的不肯低头。
她不花父亲的钱,父亲也不要她经济上的孝敬,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逢年过节才联系一回。直到真正发生意外,才感受到内心多么害怕失去。
“叔叔发生意外不是你的错。”言隽安抚道。
“可我明知道他出事,却无法第一时间赶回他身边……”若是真的出事,这么长时间的路程,她怎么来得及?
她不禁想,“如果我留在爸爸身边,或者让他来到我身边那就好了。”
言隽顺着她的话,“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现在回去告诉他,也还来得及。”
认识一年多,几乎很少听司婳提到家里人,但从她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知道,她与父亲之间因为专业选择问题出现隔阂,心结难解。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
抵达医院已经凌晨,昏迷的司父还未醒来,只听医生交代需要休息,司婳只能忍着,默默等待。
帮忙照看的邻居已经离开,司婳坐在病房外,拱起双手抵着下巴,神色郁郁。
言隽站在前方,微微弯腰,“时间还早,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司婳抵着下巴摇头,“我得等爸爸醒过来。”
虽然医生说爸爸没有危险,但没见到他醒过来,心里还是放不下。
言隽了然,陪她一起坐下。
司婳缓缓开口:“今天的事,辛苦你了。”
三个小时的车程,后面一半都是言隽在开车,眼角难掩的疲惫,他却只字未提。
“叔叔没事就好。”几个小时的奔波被他三言两语带过。
司婳轻咬红唇,抬头凝望着他,诚恳的道歉,“早上的事,对不起。”
后来她仔细想过,当时言隽应该对她的回答很失望,才会连饭都不吃就离开。
女孩眸光滢滢,眼里满是真挚。
言隽几乎忘了,今天早晨他们还在闹别扭。
不,应该说是他单方面的别扭。
昨晚他忍受着满身酒气没有回家换衣服,这样就能理所当然的留在第二天。背后的口红印他不知道,直到司婳指出,他才想起言曦玩闹时留下的痕迹。
这么暧昧的痕迹,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他应该解释,他知道自己说了,司婳就会相信。
但那一刻,他迟疑了,多么希望司婳能问一句,哪怕简简单单的一句就好。
她不在乎,所以故意回避……
今早大概是他最狼狈的一次,逃避。
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在她来到自己身边时,孤注一掷弹奏那首曲子。
只可惜,早早被打断,到现在他都不敢问,她是否听懂了其中含义。
两人僵持着不动,在她的注视下,言隽开口:“昨天晚上小曦跟裴域玩闹,不小心把口红蹭到我身上。”
这么明白的解释,她懂了吗?
司婳微微睁大眼,嘴角深深弯起弧度,郑重点头,“我相信的。”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时间去纠结口红印,而且她上班时已经反思过,原本就打算回家跟他和解,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忽然解释。
不得不承认,心情变好了些。
看见她的笑容,言隽心底一软,莫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