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办?他这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没有收回去的余地。
而且吧,这俩孩子也都这么大了,都是成年人了,也会处理感情问题了。
这单向变成互生情愫,说实话也是一件好事。这可是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求不来的结果,他也就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确切的来说。”徐志见单季秋这幅心神不宁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应该是更早以前。”
……
细细碎碎的飘雪从一望无际的黑色幕布盘旋而下,经过有光的地方,能看见它们像柳絮,像蒲公英。
厘城的人们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初雪,欣喜若狂。
而拿着手机疾走在如梦似幻的校园里的姑娘,等来了一封迟到了七年的情书,潸然泪下。
单季秋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给陆允打电话。
一直打,反复打,可就是怎么打都打不通。
传进耳朵里的永远是那个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就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一个信封和一张展开的信纸,一路失魂落魄地出了校门。
十分钟前。
徐志带着单季秋回到了办公室,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单季秋。
“这个是我当初没收陆允的,后来以为弄丢了。”徐志笑了笑,低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注定今天要交给你。上个月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它夹在了我一本书里,我就拿出来搁抽屉里了。”
单季秋接过来,看着这个信封。
纸张的颜色已经染上岁月的陈旧感,上面的字迹色调也淡了不少,但是依旧能看清“单季秋收”这四个字。
字迹规整有力,每一笔一划都行云流水,却也看得出每一个字最后一笔都显得慎重。
是陆允的字迹。
单季秋努力不让自己手抖,可还是抖着打开了信封。
她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眼底蓦地又是一热。
泛黄的信纸中间,只有一个数学方程式。
r=a(1-sinθ)
她不用解也知道这是笛卡尔心形线极坐标方程。
这是,用来表白的。
也在那一刻,窗外的白色飘絮不打招呼地悄然而至。
隔壁的教室有人喊了一声:“下雪了。”
“哇,真的下雪了。”
于是,整个学校都在最后一节晚自习里轰动了。
而单季秋的心也因为手里的东西而轰动了。
……
公交站台,学生还没放学,人影萧条,车来车往。
单季秋独自坐在站台里的长椅上,手里握着手机和情书,反手搁在腿上。
眼泪像是坏掉了的水龙头,啪嗒啪嗒地砸在手背上,情书上,手机上。
比眼前簌簌而下的雪还要大颗。
她走不动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陆允。
想起少年的一颦一笑,少年的一举一动,少年的一言一行,少年的一心一意。
原来,他对她所有的好都不是她所认为对待妹妹的好。
那些看似随心所欲的细枝末节,竟是跟她一样,不过是用来掩饰那颗悸动的心不被发现。
原来那些年,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他也在偷偷的,并不知情的用他的喜欢来回应着她。
是她看不懂,是她不明白。
是她,亲手,狠心地推开了他。
他们明明是双向的。
为什么会错过了这么多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七中下晚自习了。
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们陆陆续续地从学校大门出来。
可能是因为下雪的关系,热闹非凡。
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被家人接走,有的压着马路。
有的往公交站台而来,有的已经立在了单季秋的身边。
他们三三两两为一组排成不规则的长排,谈论着今天的初雪,今天的考试,今天的趣事,亦或是今天又跟偷偷喜欢的那个他说了句话,而雀跃到现在……
单季秋整个人就呆坐在那儿,红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一幕幕似曾相识,却又全然不同的场景。
曾经和他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走过数不清的来回,在这个公交车站等过无数风景。
打闹过,互怼过,聊过数不清的话题,开过无数的玩笑。
她将那份爱慕的心思从眼底藏进了心里,跟随他的脚步来来往往过。
可笑的是,原来他也跟她一样,深藏的让她也察觉不到丝毫。
傻瓜,她和他都是大傻瓜。
“你说他会不会要啊?”
“圣诞节礼物嘛,多正常的理由,别怂啊。”
单季秋闻声抬头,看到身边站着俩十六七的少女。
她们穿着七中的蓝白校服,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盆白色的风信子。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接明显,这个少女下意识地偏头看向了单季秋。
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惊艳目光和不明所以的打量,可能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遂又腼腆的笑着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要送白色风信子?”单季秋却开口询问,又是这花。
“因为它的花语是暗恋。”少女又看向单季秋,很是羞涩地低声回答。
与此同时,公交车由远及近缓缓而来,少女身边的朋友拿手拍她:“来了来了,走走走。”
单季秋跟随着她们的背影,看着这两个少女尾随着几个少年上了刚停下来的那辆公交车。
喧闹的公交站台,又渐渐陷入了清静一片。
单季秋眼瞅着离去的公交车,想起刚才那少女的话,鼻子一酸,她又想哭了。
原来,白色风信子是暗恋的意思。
她生日那天陆允应该无意跟她摊牌,是突然出现的段博弈刺激了他。
所以,他一早买好的白色风信子,只不过是在暗示她这个不懂花的小白。
重逢后的一切一切,都不是巧合,而全是他用尽心思在努力地走近她。
戈立说的那些让她一开始不明所以的话,也因此而全都变得再明显不过,真相大白了。
就在这时,单季秋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便忙不迭的接通。
“你在哪儿?”刚接通,陆允微喘着气的低沉嗓音就这么递了过来。
“陆允。”单季秋鼻酸眼热,撇着嘴,委屈巴巴地含着哭腔说,“我想见你。”
“好,我来见你。”陆允暗哑的声线里满藏着显而易见的迫不及待,“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七中的那个公交站台。”单季秋说道。
陆允:“在那儿等我。”
单季秋这才反应过来,忙问:“你来厘城了?”
“嗯。”陆允的嗓音沉着一丝明显的恳求:“再等等我,好不好?”
单季秋点点头,眼泪也跟着掉出来了:“好,我等你。”
刚挂了电话,手机也恰好没电自动关机。
单季秋拿手背擦拭眼泪,收起手机,将手里的信纸沿着原来的褶皱小心翼翼地对折再对折。
折好,装其进了信封,再将信封装进了包里。
然后,她就坐在站台里,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看着它们如何落下,如何幻化成水。
再努力地平息着心绪,让心跟这场雪一样静静地落下来。
她不想知道为什么陆允会来厘城。
她只知道,她想见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夜间十一点的厘城天寒地冻。
一向怕冷的单季秋就像是个在等家长来接的乖孩子,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盯着脚尖发呆。
七中已经放学很久很久了,校门口的摊贩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雪,也早就收摊回家。
路上再难看到行人,偶有车辆打着车头灯经过,留下车轱辘碾过微湿的柏油路,留下一道道压痕。
余下的只有还在按部就班在公交站台前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寥寥几辆的夜间公交车。
以及,长椅上坐着唯一的,不为所动数着来去了多少辆公交车的孤单乘客。
不多时,又一辆公交车停在了单季秋的面前。
车门打开,无人上,无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