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誊承弼要抓活的——”安静的甲板上忽然传来了无数人脚步飞奔的声音,他们的叫喊一字不落的进了谢子安的耳朵里,他猛地睁开眼睛!
这个声音不止谢子安听到了,誊承弼也听到了,他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誊远没守住!
大雍赢了!
誊承弼手一抖,直接把滴着鲜血的大刀扔在船板上,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打开逃生的船板,他顾不上看谢子安一眼,仓皇逃命!
没有及时关闭的船板随着船的上下浮动会涌进一些海水进来,谢子安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海水中!
“这里有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有不知道多少人朝着这个方向围过来。誊承弼下到密室时并没有把关上密室的开关,这个莫名多出来的窟窿吸引过了所有人。
他们都看到了一个被劈成两半的女尸,还一个瘫坐在他旁边的陌生人,和一个空洞的船孔。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船孔只是不停的进水又出水,却不会涌水进来。
谢子安指着那个窟窿,有气无力道,“誊承弼,从这里逃走了……”
这里没人认识谢子安,于是他们一部分人从船孔游出去抓人,另一部分人则是把谢子安捆起来,把这个在誊承弼船上发现的莫名其妙的人带回船上给陆大人处置。
永昭二年十月,大雍和海上霸主誊承弼的第二次海上交锋,大雍大胜。敌方统帅誊承弼仓皇而逃途中被大雍水师中伤,却因东瀛水师拦截而获救。
困扰了内陆十多年猖獗的海盗团体,至此除了主帅重伤外,已全军覆没。
朝廷大加封赏,大雍上下欢呼一片。
陆瑾怀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轻松的表情,虽然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完成的这样轻松。
另一头,陆瑾璋在海上认出谢子安,已经把谢子安带回到皇宫里,交由李程玉定夺。
李程玉出过海,知道海风本就比陆地上的风要粗狂,但是她也没想到,数月不见的谢子安回来的时候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脸的沧桑和憔悴,人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可其实李程玉不知道的是,五天之前,谢子安还意气风发,和过去差不了两样。
谢子安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把这几个月在誊承弼船上发生的所见所闻悉数说给李程玉,其实他说的这一些,李程玉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因为大雍抓到了不少誊承弼手下的活口,东拼西凑也全都知道了。
唯独说到最后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时,谢子安的嘴唇一直在颤抖。
李程玉听完,内心的震惊一点不亚于当天的谢子安,可她问话时却是面无表情,“所以你,是换了关小妹的命回来的?”
谢子安的眼皮轻轻一抖,“在当时情况危急,我们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能让两个人都活下来,才会出此下策。”
“不是。”面对谢子安这位大难不死的功臣,李程玉却没有表现出宽容和优待,她打断了谢子安的话,揭穿道,“就算当时你们两个人没办法一起活下来,你也可以做戏胁迫她,这样以誊承弼对关小妹的信任程度,她是一定可以活下来的。反而是她胁迫你的这个行为,会让你们两个一起陷入危险中。”
谢子安抿着嘴,终于不再说话。
李程玉聪明,是他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事情,她几句话就把问题最关键的地方说出来,谢子安想狡辩也无从开口。因为他知道,李程玉说的是对的。
从关小妹死的那一刻到现在,他的生命都是用关小妹的生命换来的,因为他不想死。
“你不想死,对吗?”李程玉轻轻的问。
谢子安依旧抿着唇,眼睛看着皇宫的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是,他就太无情懦弱了;说不是,他这种拙劣的谎言一下子就能被李程玉戳穿。
“此次东渡之战,你是功臣,朝廷给你的赏赐,该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了。既然想活着,那就好好活着。”李程玉没有再追问他一定要个所以然,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正是因为这种平淡,听的人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过了半晌,她又补充道,“本宫祝你,长命百岁。”
于公,谢子安是功臣没错,该封要封,该赏要赏,李程玉没得可说。但是于私,他用关小妹的命换来了自己的命,尽管他曾经为大雍卧薪尝胆,李程玉还是看不起他。
谢子安倒是也认了。
“去看看辰安吧,她还一直在等你。”李程玉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一刻都不曾留在殿中,只是让宫人护送他出宫。
辰安?再听到这个名字,谢子安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漂亮,她能歌善舞,她善解人意,这些都没错,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因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会让他去看辰安,但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上了去皇家宅邸的轿子。
听闻这座皇家宅邸是按照过去的晋王府修建的,谢子安站在府外,顿时就被旧时王府的气场镇压。他正准备好好观赏一番,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子安——”
紧接着,一个轻巧的身影就向他扑过来了,带有淡淡的胭脂香气。
谢子安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子安你怎么了?我是辰安啊!”辰安的声音哽咽着,眼泪顺着脸颊流成了一道水珠,她不时捏着谢子安的脸,又捏着谢子安的胳膊,好像在确认他是人是鬼一般,她哭着,语气中全是不可置信,“你还活着啊!皇后,皇后骗我你死了!”
已有半年未见,谢子安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为这个姑娘痴狂时的心情,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喜新厌旧的毛病又犯了。可是当他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姑娘的身影时,他似乎又觉得不是。
谢子安忽然发现,让自己恍如隔世的,不是辰安,而是过去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