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渡之战的开始,大雍是提前知道的,源自郑可寅从东瀛传回来的密信。而这场东渡之战,奇怪就奇怪在,只有誊承弼一方战船,而一心想为亲王报仇的东瀛,却按兵不动。陆瑾怀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因为何,但是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件事情必然是和郑可寅有关。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陆瑾璋的水师又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比上一次要精进了许多,而董兴邦的投诚也将他手下的水师全部送给大雍,他的水师便是当初誊承弼一手训练出来的,如此知己知彼,更是让大雍水师如有神助。
永昭二年七月,大雍和海上霸主誊承弼的第一次海上交锋,大雍险胜。
经过艰苦的训练,陆瑾璋已经不再晕船了,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海上打仗,带给他的震撼和陆地上是截然不同的。首先,便是信息的传递,这场战役是由陆瑾怀在宫中指挥的,所有军情都要通过船只来传递,哪怕是再小的船,面积也比陆地上的一只马要大,因此光是传递消息,就要为此多设置许多障眼法。
其二,便是身边水师的牺牲。过去在陆地上,人死了,便是血流百尺,原本,陆瑾璋以为那就是最惨无人道的场景了。可是海上作战,人死了,便是翻身入海,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在甲板上,于是不过眨眼间,并肩作战的人惊起一片浪花之后就消失了,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他来了,他死了,他消失了。
视觉上的震撼消失了,但是在心底给陆瑾璋带来的震撼,却比他从前经历的每一场战役都要大。回到岸上,他一连吐了三天,滴米未进,周围人都以为他是晕了几天的船,殊不知,这就是一位将领对待自己手下的爱惜。也正是这一份爱惜,才让陆瑾璋能够这么多年一直受到手下的爱戴。
而对于另一方来说,仅仅是一次的失败,还是惜败,就让这位海上的常胜将军誊承弼隐约有些害怕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败过。他很难想象,自己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怎么可能会败给一个过去常常生存在内陆的战队。
其实誊承弼不知道的是,第一,虽然陆瑾璋常常会做许多没脑子的事,但是在练兵这件事上,一个陆瑾璋,顶十个出色的武将;第二,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誊承弼船上离他最近的两个人,都是大雍的眼线,他们可以在所有关键的时刻,将重要信息传递出去。
誊承弼怕了,他在东瀛休整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永昭二年硕果累累的金秋,向大雍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这一个月的时间,陆瑾璋手下的水师也休整完毕了。而好巧不巧的,誊承弼的船上依然带着谢子安和关小妹。
其实根本不用担心,誊承弼早就已经离不开这两个人了。
关小妹是他的女人,战争时难免压力大,誊承弼是主帅,压力大的时候关小妹就是他最好的发泄方式。关小妹能够得他器重,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和其他女子不同,她能受得住海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且无怨无悔。而谢子安,则是他认为最有用的一个人,他虽然不懂战事,可他才思敏捷,有他在,他手下的人就不会乱,在战时,最重要的就是稳住人心。
当然,这两点,都是誊承弼自以为。
在誊承弼的寝房中有一处暗室,因为是在船中造暗室,需要计算到的各个方面比陆地上要难很多,因此这个暗室打造的十分精妙,若是不知道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地方。誊承弼造这个暗室的目的,原本是为了逃生用的,因此这个密室的下方,直接连接着海底,但是因为浮力和重力的精密计算和东瀛匠人精妙绝伦的设计,就算船板打开,水也不会从船板涌上来。也就是说,若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只要这艘船没有被毁,他进到这间密室中,便可以直接逃出生天,而其他人根本不会发现他是从哪里逃走的,因为船不会进水,也不会沉船。
但是他也没有想过,最安全的地方,竟然会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每日,谢子安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就偷偷和关小妹躲在这间密室里,关小妹给他举着油灯,让他仔细誊写,写过之后再把消息装进瓶子里,由关小妹保管,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离开,等到大雍的人来了,关小妹就把装有密信的瓶子通过这间密室的船板,传递给大雍的水下暗使。
他们两个的这一招,从来没有失败过,因为誊承弼是主帅,只要外面的战火在响起,誊承弼就不可能回到房中,而谢子安只需要借着给他取物件的时间,就能把誊写的任务完成。
但是天尚有不测风云,就是这一天,誊承弼的“千里眼”被炮火震碎了,他叫谢子安去给他取一副新的来,后来又想到他有一副最好的“千里眼”被他藏在寝房中了。
誊承弼刚一起身,誊远就小跑着过来,紧张着问道,“誊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去取一物件,去去就回,你在这里,如果有任何紧急情况,你自己下定论便是。”誊承弼匆匆答道。
“啊?大人,有什么物件,让谢大人去给您取不行吗?这里属下怕属下不行啊!”誊远紧张的喊道,他拿出那副已经碎掉被誊承弼扔在一旁的“千里眼”想要看远处时,却发现这一副已经碎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找不到!”誊承弼脚步没有停留,急匆匆的扔下船上的人,争分夺秒的朝寝房跑过去。这幅千里眼,是他从西洋带回来的,极其名贵,所以他极其爱惜。眼下是最关键的一次进攻,所以他不惜用上最名贵的千里眼。
“你快一些,快一些!”关小妹举着油灯,紧张的催促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比她第一次和谢子安在这里写密信的时候更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