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暗卫首领死而复生并且和宁王陆瑾离同进同出的事就像是水滴溅进了油锅里,瞬间在满朝文武中传的沸沸扬扬,但这说白了到底是皇上的家事,没人敢死像皇上讨个说法。再加上各人家中也有各人的事情,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只剩下一句连过去幽州最出色的干将都已经臣服于大雍的说法,在百官中经久未散。
但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宫中的除夕家宴,还是红红火火,一片祥和的。
陆瑾怀一张生人勿近的冷漠五官,也因为除夕的红灯笼渲染着,而多了几分温馨。
边关无事,朝中安定,让所有人都格外放松。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窗外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恍惚间和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叠到了一起,以至于让依偎在陆瑾怀身体里的她下意识的坐直了。
陆瑾怀低头问她,“怎么了?”
“堂堂相府嫡女,便是如畜生般上蹿下跳?”李程玉幽幽道,一双迷离的眼睛从灯笼上移开,威胁似的看着陆瑾怀。
陆瑾怀一愣,听到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以为李程玉是除夕夜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把钳住她的下颚,焦急道,“你怎么了?!”
陆瑾离和陈美人已经醉到开始说胡话的地步了,也都被陆瑾怀的举动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
陆瑾怀的手是征战沙场的手,轻轻一掐李程玉瞬间下半张脸都疼的没知觉了,她一双杏眼委屈的盯着陆瑾怀,“怎么你自己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呀……”
“我说过的话?”陆瑾怀微微蹙眉,他怎么可能说过这样的话?说她是畜生?他怎么可能舍得呢?况且他绝不会用相府嫡女的称号来称呼她。
等一下……
相府嫡女……
陆瑾怀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了一阵不详的预感,一双大手瞬间缩成鸡爪,小心翼翼的从李程玉脸上移开。
相府嫡女,那是李程玉刚嫁进王府时陆瑾怀对她的称呼。
陆瑾怀的脖子僵硬的随着李程玉方才发呆时候的角度看过去,正看见外面的大红灯笼在随风飘荡。
堂堂相府嫡女,便是如畜生般上蹿下跳?这句话,是她嫁进王府当天的夜里跳上桌子摘灯笼时陆瑾怀对她说的话!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她还能把这句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陆瑾怀在陆瑾离和陈美人迷茫的目光中指着紫檀雕花桌问,“程玉……方才咱们这桌上的第一道菜是哪个来的?”
李程玉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打了个嗝道,“不记得了。”
一个时辰前上的菜你不记得了,几年前我随口一说的话你却能记住这么多年好像刻在心里的一样?!
陆瑾怀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人啊,惹不起,实在是惹不起……
是哪个挨天杀的人让他广纳后宫的?!一个都这样危险了,纳个三宫六院,他每天还用得着批折子吗?
陆瑾怀攥紧了拳头,在心中默默发誓,以后再有人敢跟他提议纳后宫,那便是要他的命,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革职!有两个便革一双!他做皇上兢兢业业,无人挑的出错处,唯独就这一点上,被后人诟病也在所不惜!
看到李程玉又陷入了沉默,陆瑾怀不禁有些心疼,抓起她的小手往自己身上打,“过去在王府,一切都是我不好,被猪油蒙了心,程玉你要是气不过就像这样打我,千万别憋在心里。”
李程玉轻轻从他手里把自己的小手抽出来,“嘿嘿”笑了一下,低头羞涩道,“不会的,不想打你,一点都不想。”
你是我爱了两世的人啊,前世我什么都不懂所以害了自己,好在上天垂怜让我回来,也好在你知道这些之后,依然愿意爱我。
我怎么舍得。
提到旧时王府,陆瑾离也陷入了回忆,那时的宁王府离晋王府不过几步之遥,有事没事都要过去讨几口茶喝,现在想想那样自由自在的日子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半醉半醒间,陆瑾离忽然自言自语道,“过去五哥就一个人在岭南,如今他又还是一个人,许久未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李程玉和陆瑾怀对视了一眼,同时也把思绪拉远了。
他们是知道陆瑾璋的现状的,他依旧镇守着南岭五洲,他自己在给陆瑾怀的请安奏折里说过,自从大雍国力日渐强生以来,南岭五洲现在也与过去不同了,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再闹事,他的日子过得安稳,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
只是在陆瑾怀问他娶妃的事情上,他依旧含糊其辞。于是陆瑾怀便知道了,他心中仍是没有放下上官有乔,同时也没有忘记王夜柳。
“要是五哥也在的话,哪怕若日后东瀛再进攻,四哥也可以高枕无忧了。”陆瑾离的酒劲儿又上头了,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上次他单独见过李程玉之后,才知道四哥和皇姐身上背负了那么多,他和五哥之所以能过毫无后顾之忧的上他们想过的生活,都是因为被保护着,但是其实他们都已经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本就应该为大雍奉献出更多,为了他们的国土,也为了四哥和皇姐。
陆瑾离醉了,但陈美人还有几分理智尚存,方才阿离在提过陆瑾璋的名字时,明显帝后都陷入了沉默,但他却又提了一次,这不是在试探别人的底线,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宁王殿下喝多了,在下这就带他回宫。”陈美人说完这句话,就匆匆把陆瑾离抬起来,在宫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大殿。
大殿里除了宫人,便只剩下陆瑾怀和李程玉了,他们两个只需要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了。
陆瑾离也好,陆瑾璋也好,都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剩下的可以交给他们。
因为未来的某一日,他们也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这个某一日,也许是明日,也许是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