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歌心软极了,百般哄着:“听话。”
“就不!”
“萧十四。”萧凤歌无奈,不由分说,将女孩儿抱起,眸中,慌乱得瞧不出颜色。
萧红荛不闹了,乖乖趴在萧凤歌怀里,吸了吸鼻子。
她说:“凤歌儿,都是骗人的,这离人醉根本不醉人。”
她眼角,温热的液体,染湿了萧凤歌的衣领,呼吸浅浅,没了声响。
江南的离人醉,一杯即矣,独独醉不了这女孩儿的心思。
萧凤歌苦笑,抱着女孩儿出了魈魂窟。
半响后,花灯高挂,月上西楼,灯火月光,交织着,街上,人来人往。
一对人儿,引来频频瞩目。
“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儿忙……”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是女孩儿声音好听。
萧凤歌无奈,再次将逃离怀里的姑娘拉回来:“十四,乖乖待着,不要乱动,不然小爷可不管你了。”
不管?不,凤歌儿永远都不会不管她。
萧红荛笑着,眸间水汪汪的,醉眼朦胧,倒是不乱动了,扬起头,换了个调:“来呀来被酒啊,不醉不罢休……”
这姑娘,酒量不行,酒品更不行。
萧凤歌揉揉眉头,看一眼围观的人群,直摇头,他风流倜傥的形象,大概留不住了。
这唱了好一阵子,这下安静了,只是没一小会儿,萧红荛扯住萧凤歌的袖子:“我不走了。”
好好好,萧凤歌拿她没法,也不走了,任她闹。
“你们都不许动,不许动!”萧红荛插着腰,东倒西歪站不稳,指着人群,劈头盖脸一通喊,“老子是风清的大殿下,你们都得听我的!”
路人,各自笑笑,来来往往。好好的姑娘家,喝成这模样。
“不许动!不然我打你……”说着,萧红荛就去掏怀里的弹弓。
萧凤歌连忙抓住她的手:“你这小东西,闹够了。”
闹够了?
这一路上,不过半刻时辰的路,这姑娘,各种泼皮无赖。
“我要那个。”
“那个该死的男人,老子要抽他。”
“小美人,来,和老子耍耍。”
“那是我的,凤歌儿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不许抢,不许不许!”
“……”
萧凤歌眉头拧紧了,无奈至极,将萧家姑娘安置在怀里:“算小爷求你,安分些。”
她不走了,顿在原地看萧凤歌,使唤:“凤歌儿,背我。”
真能闹,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喝酒了。萧凤歌想着,蹲在女孩儿前,让她趴着。
这会儿,萧红荛倒是乖顺极了,搂着萧凤歌脖子,呼吸浅浅的,她蹭了蹭。
人潮来往不断,萧凤歌背着她走了一条街,她忽然开口说话,像在梦呓:“从我九岁那年你就不再背我了。”
九岁之前,他会抱她,会背她,之后,他总是揉揉她的头发,说着我家荛儿长大了,就不和她那样亲昵了。
声音闷闷的,她合着眼,很安静,唯有长睫颤抖得厉害:“爹爹说,我是风清的公主,是他的心肝,要什么都会给我,妖后大人虽总是骂我,但是我知道,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给我炸来。”小脑袋往萧凤歌的脖子里拱了拱,声音软软的,醉醺醺的,“凤歌儿,你会吗?”
萧凤歌没有回答,只是脚步缓了缓,月下,他敛下了那满是妖娆风情的眸子。
小小的声音,似乎小心翼翼,女孩儿呢喃着:“我不会要天上的星星的,我只要……”
“你喝多了,乖,睡会儿。”
终归,他断了她的话,长长叹气。从什么时候起,恣意潇洒的昭明世子眉间写满了阴郁。
萧红荛紧紧闭上眸子,呼吸越发深了,久久,她轻声喃了一句:“凤歌儿,不要当我是孩子,我对你说的,从来不是童言无忌,就算你从未当真。”
衣襟里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萧凤歌的皮肤,灼得人生疼,耳边,有女孩儿压抑着的呼吸,还有那些当年她的童言无忌。
五岁的时候,不懂情爱的年纪,她说:凤歌儿,我喜欢你。
七岁的时候,她不肯抱着白白睡觉了,她对他说:凤歌儿,我以后要抱着你睡觉。
十一岁的时候,明华公主萧涵嫁去北漠,她说:凤歌儿放心,我不会和亲,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十二岁的时候,她封了第一公主,站在文武百官前:凤歌儿,你给我挽发。
十三岁的时候,她来了葵水,笑眯眯对他说:凤歌儿,我终于长大了,可以扑倒了。
刚才,她说:从来不是童言无忌……
这个小小的姑娘,她的心思那般清澈,干净透明得毫无杂质,从不掩饰她的爱恨喜怒。
“荛儿。”
萧凤歌如此唤着,往日里,他喜欢喊她十四,那双美得妖异的眸子,乱得一塌糊涂。
这个他捧在心里的孩子,该怎么办?怎么样都舍不得,她还那样小,那样像小九……
“以后,我不去忠亲王府蹭床了,再也不去了,太上皇老头说,你姓萧,我也姓萧,我们只能是最亲的人。”
背上的人蹭了蹭,睡了,眸子潮湿,任风吹干着。
久久,呼吸沉沉,离人醉清香,隐约的叹息声苍凉。
“我家荛儿长大了,那年,我抱着你,你还那么小,那么轻。”
这夜深了,格外得静,月下,人影拉得斜长。
“傻瓜,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是有些东西我没有,便给不起。”
一声叹息,荡在七月的夜风里,散不去。
能给的,他有的,对这个孩子,他从来都舍得。
那年,临昭公主出水痘,昭明世子,守了她三天。
那年,临昭公主骑射摔了腿,昭明世子抱着她上天入地,随她各种不安分。
那年,皇家狩猎,临昭公主受困,昭明世子找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那年,三丰山贼寇反,临昭公主被掳,昭明世子单枪匹马,踏平了三丰山,身中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