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亲王重重跌坐:“凤歌儿,十六年,够久了,就算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你就退一步。”
十六年,天下多少男子能为了一个女人苦守这般漫长的寂寥,为了一个人,再看不到世间繁华。
“你让我怎么办?”他抬头,苍凉的眸子,确实云淡风轻的语气,“她们都不是小九。”
她们都不是她,所以,替不了……
“咚。”
门口,没有人影,只留地上滚落的金色弹珠。
萧凤歌轻念:“十四。”
多年来,昭明世子痴迷萧容皇后的传闻从未停息,萧红荛听了不少,每每听见,她都会用弹珠打得那嘴碎之人再也说不出话,这是第一次,由他来说。
萧凤歌找到萧红荛时,已是近黄昏,她坐在王府那棵樟树下,出神。
那棵树,是她三岁那时种的,树干里,她刻了萧凤歌的名字。
他俯身,蹲在她脚边:“那些女人呢?”
萧红荛眸子微微抬起,不瘟不火:“眼睛像我娘亲的,我就剜了眼睛,鼻子像的,我就削了鼻子。”
她撒了谎,她才没有那么残暴,顶多就是打一顿,丢进魈魂窟。
只是,他居然信了,对她大吼:“萧十四!”
眼前,女子蹙眉,眸光徐徐,精致的脸还未褪去稚气。
她才十三岁,终究是个孩子。
樟树都开出了花,萧凤歌的荛儿,还是儿时模样,生气的时候会任性,听不进谁的话,除非他哄。
她问他,有些咄咄逼人:“为什么生气?舍不得吗?因为她们长得像我娘亲所以舍不得吗?”
萧凤歌拂在她额间的手顿住,微颤了一下。
他想,他的红荛,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何时懂了尘世,懂了痴男怨女的俗世。
手缓缓垂下,萧凤歌失了言语。
“凤歌儿。”她一如以往那样喊他的名字,眼,微微有些红,那样专注地看他,“这世间最像容九的是我,就算要替代,那也应该是我。”
如此倔强,那丹凤的眼,是近乎逼人的决然……
像极了容九。
萧凤歌仓惶后退,眸子敛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转身,他带着狼狈,逃离。
当年种下樟树的姑娘,不再是孩子了,她懂了情爱,那潋滟清光的眸子里,多了些深沉。
他不再敢看,生怕一个恍惚,从那双眼里看出另一个倒影。
终究,他是懦弱的,如此逃窜。
身后,她在呢喃:“我的心思,谁都知道,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声音,微微有些哭腔,没了往日的恣意。
脚步微顿了须臾,萧凤歌还是走出了樟树的暗影下。
是啊,普天之下还有谁不知道临昭公主对昭明世子痴缠入迷,只是,不敢想,不能说。
彼时,萧红荛十三岁生辰过了两日。
刚入夜,魈魂窟里热闹着。
“大殿下怎么来了?”
寻花瞅着这位小主子,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来看花魁拍卖。”萧红荛随口回了句就往里走。
寻花跟着,不解:“哪来的花魁?”
前头女子脚步一顿,转身,素手指着自己:“本宫。”
半个时辰后,魈魂窟里花魁竞拍,帝都各家的公子哥闻着讯都赶来了,欢声笑语,轻音靡靡。
同是一轮满月,此时,忠亲王府里,却有些冷寂,绯色帐里,女子衣襟半敞,风撩起流苏,脚步临近,一双桃花眼骤冷,望向床榻:“谁?”
声音,冷得彻骨。
床榻间,女子**香肩,抬眸,风情妩媚:“世子爷,王爷让奴家来的。”
月光漏下,男子站在绯色流苏里,棱角冷峻,薄唇轻启:“滚。”
女子微微颤了一下,片刻,掀开锦被,妖娆的身体在纱裙下勾出若隐若现的轮廓:“爷,奴家会好生伺候爷的。”女子伸手,拂向萧凤歌,游离,慢挑。
月光微亮,照着女子的脸,丹凤的眼,薄唇,英气的眉眼。
骤然,他抓住那女子的手:“这张脸。”另一只手,端着女子的下巴,他细细看着,“很像。”
手指一转,扼住女子咽喉,那丹凤眼,再也未睁开。剔透的手指拂着那女子毫无生气的脸,唇角笑得冷魅:“只有她可以像她。”
夜已深,椒兰殿中,人未寝。
“谁拍下了?”容浅念眯着眼,打盹。
十三回:“东城季家大少。”
眼皮一掀,容浅念笑了:“哟,那色胚子胆子不小呢。”
可不是,东城季家大少,远近闻名的色胚子,胆大包天,这次更要不得,拍下了临昭公主,真是没有看见棺材不知道珍惜眼泪。
当然,容浅念不关心这些。
“价钱多少?”
这位主子就惦记这茬。
十三汗颜:“一万三千两。”
容浅念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元帅大臣:“靠!老娘的种就卖了这个价?”
这是关键吗?是重点吗?
十三一头黑线,继续汗颜:“小姐,你就不担心?那季家大少可不是善茬。”
虽说魔女大殿下不是一般二般人,只是闺女掉进狼窝,这做娘亲的不应该象征性地担忧一下吗?再不济,担忧一下魈魂窟的场子也好,谈银子,多伤人!
容浅念想了想:“担心得紧啊。”揉揉眉心,作状担忧,“万一那丫头手下没轻没重断了人家命根子,到时季家老头势必要闹上一闹,啧啧啧,头疼啊。”
头疼啊……
“啊!”
“啊……啊……啊!”
魈魂窟里,惨叫惊天,直叫闻者打哆嗦。
诶,叫椒兰殿里那位料准了,某小主子没轻没重,断人命根子。
又是一弹珠过去……
“啊!”
厢房里,地上男子捂着裤裆打滚。
寻花扭着小蛮腰上前,娃娃脸都抽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手下悠着点啊。”
悠着点?又是一珠子下去,惨叫跌宕起伏得很有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