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浓了,人入梦。
次日,容浅念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伸手探了探身侧,被子是凉的,被角上,窝着一直胖狗,睡得昏天暗地。
容浅念想到了四个字:独守空闺。一大早,心情不怎么爽了,一脚踢醒了元帅大人,大人眯着眼,又翻了个白眼,抽了抽鼻子,继续打盹。
十三推门进来:“小姐,药膳好了。”
“你家皇上姑爷呢?”
十三回得一板一眼:“边境传来急报,皇上在宣明殿和各位大人议事。”
容浅念窝着被子一个打挺:“边境?”笑了笑,“闹吧闹吧,一群猴孩子。”
猴孩子?想必这天底下,也就她敢说得这么不以为意。
纱帐外,十三催促了:“小姐,该喝药了,不然该冷了。”
容浅念着衣的手指顿了一下,抬眸,眼色微变:“十三啊,你这是要去唱白脸?”眸子一敛,似笑,“瞧瞧你这一脸的粉。”
眼前,十三白着脸,有些局促:“昨夜里染了风寒,脸色不太好,便多抹了点。”上前几步,又催促,“小姐还是先喝药吧。”
一双的丹凤眸不经意转了转,伸手,接过药碗。
一直昏昏欲睡的元帅大人一个打挺,冲着容浅念挥舞爪子,对着那碗药叫唤:“啾啾啾。”
“乖。”容浅念拂了拂元帅大人的脑袋,又顺了顺白毛,眼角眯了眯。
元帅大人立马安分了,骨溜溜滚了几圈,接着睡。
容浅念端起药碗,凑在唇边,突然抬眸,对着帐外挥手:“走远些走远些,呛死我了。”
十三退了几步,眸光不动,便看着容浅念,她念了句:“我家太子殿下不喜欢脂粉。”
随后,仰头,喝了药膳。
此时,宣明殿里,文官武官列位左右,各个脸色凝重,独独高位之上,萧容帝从容品茶。
“楚帝出使雨落,这刚回到云起不过数日,楚帝便调兵遣将,驻守玉树关,其心可鉴。”
这说话是,是正一品,刚继位的晋国公,两朝元老,在朝中甚有威望,一席话落,叫在场文武百官各个面色大变。
这边关告急,最沉不住气的,就是这一群老家伙了:“帝后之变,风清担了个不义之师的骂名,民心所背,与雨落联盟之势岌岌可危,若是两国联合,风清危已。”武官一品,章林大将军,前夏王麾下一腔热血倒是沸腾。
风清危已?
萧殁似笑,放下杯子:“众卿家何解?”
百官中,众人望向忠亲王,这老王爷倒是瞌睡了一样,一言不发。再望向晋文公江海素,面无表情,不动不动。
一番推推搡搡,翰林院首这个三朝元老便上前了:“圣上登基不久,国邦根基尚未牢固,云起帝都一战不过数月,军心未安,民心未定,且两国联盟,风清势单力薄。论军马,论地势,论时势,天时地利人和皆无一宜,不以为战,故,臣等主和。”
一番话下来,龙椅上那位,俊颜毫无波澜,这才只是抬了抬眸子:“哦,说说,怎么和?”
怎么和?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没有一个吱声的。
“自古联盟之势,不外乎割城让地赔款联姻。”茶盏轻叩,微响,蓝瞳微微沉凝,“你们倒说说,朕怎么和?”
各命官相互打了个眼色,翰林院首道:“皇上,臣等斗胆有一话要说。”
“说。”
斟酌了措辞,小心翼翼道:“市井有言,三国之乱,祸、祸起后妃。”
矛头,直指后妃。
后妃?风清便只有一位后妃,现在三国内,谁人不知道风清有个萧容皇后,叫几国掌权惦念在心头,这将燃的烽火,可想而知,她不是引子,也是火上的油。
这后妃,断断是个祸因。
“此话倒也契合。”
帝君似轻笑着,语气喜怒不明,叫人难以捉摸,只是这话,百官听出了点味道,连忙躬身,齐声道:“皇上圣明。”
有点苗头了。
“她既为祸因。”
帝君沉吟着。
百官大喜,有戏了,又躬身:“皇上圣明。”
“只是祸已起,乱下去。”嗓音骤然一寒,那双蓝眸沐了不暮的寒,“何妨?”
文武百官一个一个站不稳了。
何妨?
一个不小心,国破家亡啊,说得好像过家家似的。
“皇上三思啊。”晋国公扑通一跪,请命,“江山美人,孰轻孰重,风清千年国本,天下苍生皆在一念之间,臣等,恳请皇上三思。”
一番慷慨陈词,叫一个一个都义愤了,齐声道:“臣等恳请皇上三思。”
顿时,殿中,百官跪地,这当口,殿外忽然来报:“皇上,椒兰殿、椒兰殿出事了。”
不留一话,人走,茶凉,宣明殿里燥乱了。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当口出事。”
“这皇后娘娘可真会赶巧。”
“谁说不是呢?看这架势,可不是腿疼腰疼肩疼心肝疼那么简单。”
“眼看着就要开战了,不知道这位娘娘又要闹出什么?”
“来了这么一遭,皇上怎么可能把人送出去。”
“没有这么一遭,看皇上那态度,断断也是舍不得后宫里那位的。”
“想必,这三国大打乱不可避免了。”
“这烽火由她引,也得啊。”捋了捋胡须,老者意味深长,“由她灭。”
有人大叹了:“诶!风清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祸乱。”
风清啊,是要大乱了,皇宫的天也变了,快夜半了,椒兰殿外仍旧人进人出,御医们一波接着一波,里里外外全是守卫,明火大作的,却异常寂静,只听得更声催促。
咚……咚……咚!
三更声后,殿中千百人轻微的喘息里,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只道:“都拖出去斩了吧。”
满满一殿的人,有御医,有守卫,有侍从,一道口谕,要了上千人的命。
死寂后,叩首,抽泣,嘶喊,央求,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