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宋方霓嘴巴开始发干,她捡起西装套上,夹着高跟鞋,把漱口水和车钥匙扔到包里,飞奔出门外。
    果不其然没赶上会议。祸殃池鱼,micky作为她的助理被骂了。
    宋方霓安慰了micky后,剩下的大半天,完全没理睬梁恒波发来的信息和电话。到了傍晚,宋方霓才从工作中腾出手联系了梁恒波,他应该回北京了。
    她克制着自己的低落。
    但是梁恒波告诉她,自己目前还在上海,改成了明天早上七点的航班。
    这也是他强行从工作里挤出一天陪他。
    .
    晚上吃完饭,梁恒波趴在她家阳台上,看着她弄各种鱼饵,因为这味道实在是很腥,昨晚就闻到了。
    他蹲着查看的时候,头发微微地垂在脖子上。
    “我帮你剪头发吧。”宋方霓自告奋勇地说。
    梁恒波挑起眉,宋方霓却提醒他,自己是理发师的女儿,手艺虽然生疏,但是削薄、剃头等简单的技法还是没有忘的。而且,她曾经帮着鲍萍剪过日式刘海。
    虽然持有怀疑,他还是被她按在椅子上。
    宋方霓拿出剪刀:“我拿它剪过蚯蚓条,梁总多多担待吧。”
    梁恒波作势要逃,被她柔软的手扶着脸,不让他动。
    其实也没有什么难度,修短了头发,稍微把后脑勺打薄。剪到前面的刘海时,宋方霓用指尖轻轻地按着他的眉毛处。
    男人的眉骨长得很好,有点混血的高度。他闭着眼睛,一种任君采撷的表情,却有一种特别沉静稳定的气质。
    她忍不住吻上去,结果,毫不意外地吃到了一嘴碎发,咳嗽起来。
    梁恒波睁开眼睛,他含笑着也帮她擦着嘴,宋方霓却握住他的手,她情不自禁地说:“我爱你。”
    这应该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的表白。然而,这一句告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望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不为所动地问:“是真的吗?”
    宋方霓怔了一下:“当然。”
    沉默了下来。
    梁恒波目光闪动,又沉吟了好一会,随后,他柔声说:“好吧,谢谢你。”
    之后,梁恒波举起她随手放在旁边的粉饼盒,用那金光灿烂的盒子上面附带的小镜子,仔细地看了一下她修剪的结果。
    他说:“长度还是有点长,再把头发给我剪短点,好吗?”
    宋方霓回过神,点点头。
    这一次,她很专心地剪着他头发,再也没有表白。
    第48章
    剪完的头发有一些散落在地板, 宋方霓仔细地打扫完,装进垃圾桶里。
    梁恒波用纸巾擦干脖子上的碎发,他开始穿鞋:“放在门口吧, 我出去跑步,顺手扔出去。”
    宋方霓停下来,梁恒波已经站起身,走到门口的地毯前, 手指尖点着门把手上, 准备出去。
    她说:“跑步?”
    梁恒波没回头:“对, □□惯了。”
    宋方霓下意识地问:“这小区很大,你知道这里怎么走,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一阵有点压抑的沉默。
    梁恒波清了清喉咙, 他侧过头,婉言拒绝:“你是不是得换另一套运动的衣服,女生么。我自己走走也可以。”
    她看着他的表情,她能感觉他呼吸都稍微重了, 好像他被她逼到死角。从刚才那一句告白开始,他便开始抗拒,却又被逼着回应。明明, 两人昨晚还极度亲密无间, 可是此时,她再次觉得离着他非常非常远。
    某种东西向宋方霓袭来,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像回到多年前的大学宿舍里,她只要摘下耳机, 就能听到其他女生在笑或斗嘴,可是她却感觉和她们缺乏任何共同话题。
    她和梁恒波之间除了过去的恋情,就不能有新的、共同未来了吗?
    宋方霓若无其事地笑了下:“我想起来了, 小区里有一个很大的健身房,但我还没办会员,你受累去外面的马路上转转吧。”
    门关上,宋方霓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家,想继续配鱼饵,又打不起精神,这么无所事事地看了笔记本电脑十几分钟,才想到,刚才应该给梁恒波一把小区的楼门卡。
    但晚了,梁恒波一早已经下楼。
    她还是下意识地打开大门,向电梯间看了一眼,随后,宋方霓猛地屏住呼吸。
    梁恒波没有走。
    男人依旧提着垃圾,站在楼道里,头顶上的光从头到脚把他包裹着,一种不真实的光。他居然还在等待电梯——但是,他根本都没有按电梯按钮。
    “梁恒波?”她轻声说。
    梁恒波却像没听见。他像青色岩石一般站着,沉默,安静,自顾自地出神。有种诡异的漠然。
    宋方霓越发惊讶。
    她走过去,稍微碰了下他的手,才发现梁恒波的手极其寒冷,简直冰得割手,而且还有些颤抖。
    宋方霓脑子里一片空白,握紧了他,却也不出声打扰他,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直到梁恒波很慢地转头看着她。
    “我现在有一点难受。”他脸上半点表情都无,但声音还是从容的。
    宋方霓本能地抱住他的腰,梁恒波立刻不假思索地回抱住她,宋方霓感觉到他清越的气息,随后是体重压在她身上。她有点恍惚,感觉到自己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倚靠。
    “是哪里难受?”她尽力镇定地问。
    身体难受,去医院。心理难受,给小凤打电话,然后吃药。她心想,无论什么情况,可以陪着他一起应对的。
    “我现在完全不想听到你说你爱我。”梁恒波低声在她耳畔说,“从今往后,只需要我爱你,这就够了。”
    宋方霓呼吸一停,只感觉到心脏酸得简直无法忍受。
    “干嘛要这么说?宝宝,我也爱你啊,别这么说。”宋方霓用手臂撑着他,她的眼眶莫名湿了,强调说,“只爱你,最爱你。”
    他注视着她:“是吗?”
    宋方霓抱着他的腰,点点头:“超乎你的想象。”
    梁恒波冷淡地勾了一下唇,却被她强行拉回家。
    .
    宋方霓给梁恒波倒了一杯冰的蜂蜜水。
    他很缓缓喝的时候,看着她四处翻腾,找出体温枪给自己量体温,还扒拉了一下眼皮。
    他侧头避开。
    梁恒波的嘴很渴,但水在舌头上流过时,什么味道都没有感觉出来。他又让她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喝了几口,也就放下了。
    宋方霓适时再把餐巾纸递给他,就……很像个小妻子。
    “你还渴吗?”她说,“你要是想喝,冰箱里还有很多饮料,还有可乐,无糖有糖都有。”
    他摇摇头,坐在沙发上,随后却把手伸向她。
    “来,坐到我腿上来。”梁恒波说。
    她照做了。
    梁恒波最初只是想抱着她,但宋方霓随后直接亲过来,边吻他边把他的衬衫脱了,他这才反应过来,猛按住她的后脑勺,衔住她的唇,两人倾倒在沙发里。
    这一晚是疯狂的,梁恒波也是极度陌生的。一遍一遍,激烈又凌虐。
    她在后半段,被他摁趴着,拉着腰肢,身子越压越低,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在自己身上都做了什么。
    终于累到睁不开眼,宋方霓双肘费力地抵着地面,被他重新带到怀里。
    “不好意思,太久了,总是结束不了。”他压着喉间的声音说,和刚才拆骨入腹的阴鸷男人仿佛完全不同,再次封住她的唇,很轻的,像含吮着娇嫩的花瓣。
    宋方霓只觉得舌尖上传递来的都是高温,但内心的某个地方,还是极寒冷的。
    两人亲吻了会,直到宋方霓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他。
    她深呼吸一口气,说:“你恨过我吗?”
    梁恒波的脸色早就因为□□发红,目光也有丝难耐,只是此时此刻,他确实像是被问住了。
    宋方霓哑着声音说:“当初我主动跟你提了分手。虽然你说没关系,但还是怪着我的,对吗。”
    梁恒波不说话。
    顿了一下,他就很决然地离开了两人紧密相缠的姿势。
    他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她感觉到空虚,也想坐起来,但觉得胸口很疼,脸也很疼,全身都很疼。
    宋方霓说:“我就是觉得……很多话说清楚比较好。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然结婚后,我也会很没安全感。”
    过了很久很久,她以为梁恒波不会回答,梁恒波才说:“我从来没说过没关系。”
    她没明白。
    梁恒波垂着眼帘,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来没说过,对你提分手这件事,我感到’没关系’。”
    过了会,他说:“我有段时间是恨你的……某种程度上,我不信任你。”
    是,梁恒波有段时间是恨宋方霓。她觉得,她有自尊,那么,他何尝又没有。
    在漫长的自我折磨和彻底孤独中,他们都是幸存者。如今重逢,很多事情也淡忘了,他也知道除了恨以外,他依旧爱着她,此生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
    可是,有时候,两人却情浓他越烦躁,因为脑子里有一部分极度抽离和斗争,仿佛此刻沉迷恋情的自己,根本就是在背叛着曾经孤独挣扎的自己。
    如今才意识到,他已经极其不信任她。至少,再也不信任她嘴里说出的爱。
    宋方霓用手捏了捏鼻子,想压住鼻子里的酸涩感。
    她说:“你想听我说道歉吗?”
    “不需要。”梁恒波漠然地说,“反正,我也没办法带给你安全感,因为,现在的我没有能力给人安全感,我是知道自己的脑子有点问题。”
    宋方霓停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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