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妈咪，你说他就是我的爹地吗？”天天并没有她想象之中那么难以接受的样子，反而是一脸期待兴奋的摸样。其实也不难理解，天天经常会来跟自己套话想要知道谁是爹地。小孩子总是这样的，孜孜以求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自然是不会意外，只是有惊喜而已。
白月彤看了一眼一直垂着眼帘不出声的段默岩，又看了看天天，在他期许的目光之下，肯定的点点头。
“爹地，爹地！你真的是我的爹地吗？”天天非常开心，几乎是一下子就扑上去保住了段默岩的脖子，段默岩一个没有注意，被他撞得跌倒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仿佛是沉静在自己的幻觉里一样，盯着眼前这个小精灵的轮廓，红红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白月彤见事情都已经摊开了，在马路上面认亲总归不好。于是拉起了天天，对段默岩说：“我住的公寓就在前面，去那里再说。”
他神色恍惚，她叫他上车他就上车，结果车子也是白月彤开的，因为路近，很快就到了公寓，白月彤把车停好，刚想叫天天下车，结果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天天却是巴巴地看着坐在后车坐的段默岩。
“天天……”
“妈咪。爹地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天天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紧张地看了一眼段默岩，这才扑到了白月彤的怀里，低声在她的耳边换吞吞地问。
白月彤心中一沉，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段默岩。
是不喜欢？还是难以接受？又或者现在认为自己算计了他？其实她也不知道……
段默岩听到儿子这么问，心脏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插着，他牙关咬的更紧，微微有些发颤的手缓缓伸过去，终于下定决心摸到他的小脑袋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内寂静到让人窒息，而他布满血丝的双眸一直都凝视着这一张酷似自己的小脸，久久未能出声。直到天天认定自己不受爹地的喜欢，鼓着腮帮子把头缩回妈咪的怀里，他才鼓起勇气伸手把儿子抱了过来，裹进怀中。
“我……”他的嗓音粗噶难听，咳了好几声才能说出话，他抱着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儿子，颤颤的说：“爹地……爹地很喜欢你，因为、因为太意外了。”
天天小小的眉头一皱，并非不理解，只是有些似懂非懂这一刻自己朝思暮想了那么久的爹地这样一副神态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有些疑惑的抓头。他的小胳膊一动，段默岩便生怕是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抱疼了他，连忙松了手把他抱远一些，强笑着问他：“告诉我……告诉爹、爹地，你叫什么名字？”
说出“爹地”两个字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普通又简单的两个字组合起来，再从自己的嘴里面说出口是这么神奇的一件事情。
“我叫天佑！白天佑！”天天乖乖地答，顿了顿又说：“爹地，其实我一直都很想你的，只是不知道你是谁。现在终于知道了，爹地你以后不会再离开天天了吧？”
白天佑……
他竟然叫白天佑！
段默岩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猩红的眼睛里面闪着的光让人恐惧，他那眼底似笑非笑的神情飞了一眼一边默不作声的白月彤，原本抱着天天的手力道渐渐加大，仿佛是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
天天看他的表情抽搐扭曲，到底是小孩子，忽然有些害怕了，伸手往旁边要妈咪抱。白月彤觉得这个时候她要是伸出手去，说不定会被段默岩折断，于是她没义气的躲避着宝贝儿子求救的眼神。
天天搞不懂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大人为什么如此严肃而沉默，难道一家团聚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吗？他都不知道期盼了多久。他小小的脑袋转来转去，结果车厢的沉默让他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最后小脑袋飞快地运转了一圈，马上想到了什么。他扭头对白月彤说：“妈咪，我想要上厕所了！”
白月彤看了一眼段默岩，段默岩忽然就起身，将儿子抱在怀里，他六岁了，其实不是很重，可是这么一个生命就这么抱在他的怀里，他竟然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天天乖，爹地现在就带你去……”
天天却眼巴巴地望着正在锁车门的白月彤，“爹地，我们等等妈咪。还有我自己可以走，爹地你放我下来吧。”
段默岩脚步到底还是放慢了一点，只是没有放下他，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努力地和他打交道：“天天乖，让爹地抱抱你……天天，和爹地说说话，你都喜欢什么？在法国……在法国生活开心吗？”
天天的个性大部分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有段默岩的细腻沉稳，有白月彤的活泼勇敢。他不怕生，更何况面对的是亲生父亲。他主动找话题和自己说，他很快就打开了叽叽喳喳地进入主题。
走到电梯门口，他们才发现电梯在维修，白月彤正头疼着。段默岩却抱着天天往楼梯口走去，她连忙也跟了上去。
六楼其实不是很高，但是段默岩抱着天天一步一步走的格外慢，白月彤就跟在他们的身后，楼梯上面只剩下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两父子的对话声。
段默岩几乎把学到的交流技巧都笨拙的使用了一遍，才能稳住情绪和儿子聊天，问他爱好，问他习惯，问他……很多很多作为一个父亲早该知道的事情。
他不是容易激动的人，至少如今的他不是。
将近七年的自我折磨，他已经学会了轻而易举的掩饰情绪。就算对着白月彤，大多时候也能做到不动声色，再不然就是迁就退让，其实多数的时候也不过只是想要缠着她而已。他并非真的对于别人也是如此。可此刻，他面对亲生儿子，段默岩却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红了眼眶，连顺畅的交流都做不到。
这是他的儿子，六岁的儿子。可是他一直都以为这个儿子已经不存在了……
有太多的东西他早就应该知道的，他却到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算什么？
天天乖巧可爱的回答爹地的问题。聊着聊着他就觉得，爹地只要不板起脸孔，笑着对自己说话。他还是很喜欢的，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他是自己的爹地，自己想了念了很久的爹地，他终于也有爹地了，再也不会被人家偷偷说自己是没有爹地的孩子了……
终于到了公寓门口，白月彤打开了公寓的大门，段默岩抱着儿子就直接进去，白月彤刚一关上门，就听到段默岩在问天天，“你睡哪个房间？”
天天伸手指了指最边上的一间，“妈咪说这个是我的房间，不过爹地我们今天才刚刚搬进来，妈咪还没有收拾好呢。”
“没关系。”他抱着儿子就往房间走，连看都不看站在玄关处的白月彤一眼，“爹地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天天说，可以陪爹地单独聊聊天吗？”
“当然可以啊。”天天很高兴，这会已经搂着段默岩的脖子，两父子很快就走进了房间，白月彤听着“砰”一声不大不小的关门声。将她隔绝在外面。
她忽然就觉得手足一片冰凉。
或许，最担心害怕的，不过就是这样一刻……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真的是酸甜苦辣咸，可是甜的在哪里？或许天天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爹地他开心，那么她也是欣慰的……
她不敢进去打扰他们，可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只会胡思乱想，于是就开始收拾着房子来。一直到夜幕降临，她将房子都收拾干净了，段默岩还是没有从天天的房间里面出来。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又是贴着耳朵听着门板的声音，可惜不知道是里面没有声音，还是隔音的效果太好，她什么都听不到。
最后忍不住了，她到底还是伸手轻轻地敲了敲房门，然后扭动门把，推门进去，“……很晚了，天天饿了吗……”
房间的窗帘已经拉上了，只开了一盏床头的灯，天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仰在段默岩的臂弯里，小嘴张开着睡的极香。段默岩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坐在床边，低着头一眼不眨的看着儿子，像是看护着什么稀世奇珍。
门口的动静似乎是忽然打扰了他，他没有转身，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他睡着了。”
她一楞，这是他今天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一种滋味，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这么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弹。
她一楞，这是他今天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一种滋味，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这么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弹。
房间里面的光线不好，她站在门口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隐匿在昏暗的灯光之中，忽明忽暗的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就这么抱着天天也不动，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像是一个傻瓜，最后只能悄然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其实她想过让天天和段默岩见面的无数种可能。
他也许会质问，也许会无法接受，又或者直接无视，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现在这样一副样子，她忽然就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