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断俗

    no.1
    又是一年春天,从西域游历回来的兰馨带着好多宝贝来寒音寺看未央。她红光满面,兴致颇高,絮絮叨叨为未央和凝香讲述异国他乡的种种见闻,眉飞色舞。
    “哎,你们可知,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谁?”她神秘道。
    凝香与未央相视一眼,微笑道:“你请直说吧。”
    “是锦荣公主啊!”兰馨小声道。
    未央当场呆立。
    “荣姐姐……”
    “是呢,我跟师父都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还活着,跟了一个江湖剑客,做人家的暖酒侍女。”
    未央觉得脑袋中翻江倒海,一些久远的记忆被唤醒,有蓬勃之象。
    “她如今身在何处?大哥哥怎的不将她带回来?”未央逼问道。
    兰馨好似吓了一跳,赶紧一五一十讲给她听。原来锦荣跟的那位剑客不是普通人,而是江湖上很有名的剑圣吕彦之。这个吕彦之性格古怪,剑法神乎其神,很少有对手,是以专门干些帮人复仇之事。尉迟轩尘素日里交友广泛,却始终不愿与他来往,当日虽有救人之心,可奈何锦宁避而不见,更不愿承认与他们相识,只得作罢。
    避而不见,是不愿见,还是不敢见?未央心中难过。
    “你放心。”兰馨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师父已经通知璇玑阁,听说那边收到消息立刻起身前往西域寻人,想是锦荣公主看到亲人也就回心转意。”
    “璇玑阁,孟箫枫。”未央咬牙切齿:“抛弃妻子,他也配?”
    “他究竟是荣公主夫婿,荣公主也曾深爱过他。”凝香轻轻道:“只求这回荣公主有个好结果,不再受流离之苦,平安度过此生。”
    兰馨却有点担忧。
    ”吕彦之那里,师父说……他说如若他是君子便好说,如若不是,可能会有点麻烦。”
    凝香好像告诉她,又好像是对未央说般,冷静道:“我们公主已经决心要做绝尘之人,有些事无法周全顾及。既是别人的家事,便交由他们自己处理吧。”
    兰馨不说话,偷偷看向未央,发现未央也是惶惶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她才淡淡道:“原是如此的。”
    兰馨与凝香互视一眼,勉强笑着岔开了话题。
    那晚,未央坐在窗户前拿出许久不动的针线,用了半夜时间在帕子上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央”字。
    “世间已无未央,何必执着一个字。”
    她自嘲地笑笑,将帕子丢在火盆中,看着它一点点烧尽。
    no.2
    楚皇驾崩,整个朝廷陷入一片亟亟自危中。
    这两年朝中官员几乎大换血,幕后是谁在把持众人心中都有数。如今皇上驾崩,下一个黄袍加身的又是谁?
    朝廷大员都明白,若按正统来说,他们将又多一个傀儡皇帝,若破了太祖的法制,他们将有一个手段强硬的王,保楚国百年基业。
    护国王昨日进宫见太子,至今都没有出来,至于消息更是封锁严重。不知朝主,他们的命运到底何去何从?
    从旭日东升等到老鸦归巢,大臣一个个疲惫不堪,但中宫似乎还没有商定的意思。这种时刻,谁也不敢放松,紧绷着神经等候差遣命令。
    晨鸡鼓敲响时,众人才知道一夜过去了。就在猜测纷纷之际,先皇身边的大太监郑重其事走来。
    “诸位大臣,新皇已在延庆宫用过膳,向这边赶来,请诸位理装跪迎。”
    话音刚落,大臣们先是一愣,既而飞快的开始整理衣裳。片刻后,一声洪亮而粗嘎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赶紧跪下,全身战栗不已。是谁?是谁?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在嘶声竭力的呐喊。
    庄严的礼乐响起,一条红毯飞贯而出,落在大殿的青石地上。一众宫人身着华服,簇拥着新的九五之尊缓缓而来,从各位臣工面前走过。许多人忍不住抬起头来偷看,那帝冕十二珠后稚嫩而严肃的脸让他们诧异。更让他们惊愕是,后面跟着的一席鎏金黑袍的男人,却是神态自若,不怒自威,气势明显胜过前者。
    单程扫视众人一眼,轻咳一声,朗声道:“拜~”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同楚明遥一齐深跪,高呼万岁。
    这天,楚国太子楚从谨登基的消息像一阵炮竹般炸开了锅,人们纷纷难以置信,就连凌国、魏国国君甚至乌拉尔两位大汗都不敢相信,连忙快马加鞭追回之前发出去的贺函。
    楚从谨登基,首先宣布大赦天下,开仓放粮以恵万民。既而宣布封护国王楚明遥为定海侯,掌管东边沿海之地,还封其护国国师,许其监政三年,辅佐新皇。其它臣工也各有封赏。
    至于当年蔡贵妃下嫁护国王府之事,新皇表示蔡氏当年入宫乃是为揭发谋逆者阴谋,并非真正封妃。如今不辱使命,特许其恢复自由之身,刺婚护国国师为侧妃,封三品诰命夫人。
    圣旨一出,天下哗然。知内情者不为少数,但也选择明哲保身,只当不知,偶尔市井传来一些风言风语,不过数日也就断了。因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新皇要为当年先太子卖国叛敌平反?”凝香一下子跳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向天下宣布当年高皇帝的判决是错的,他冤死了自己的长子?而且这么一来,楚从谨的爹也就不怎么干净了!”
    兰馨一脸懵,感觉自己听不懂什么意思,只配合的将怀疑的眼神投向尉迟轩尘。尉迟轩尘接到她的眼神,这才缓缓开口:“新皇是个聪明人,羽翼尚不丰满之际,他知道怎么避重就轻,自己获得最大的收益。”
    凝香兰馨依旧似懂非懂,不过看他再无开口之意,只好作罢。
    “可要告诉未央?”兰馨突然问道。
    尉迟轩尘看向凝香,凝香愣了愣:“公主前些日子烧了所有带‘未、央’字号的物件,还再次请求师太为她剃度……”
    尉迟轩尘和兰馨面面相觑,齐齐叹口气。
    “即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尉迟轩尘平静道:“我尊重她的选择。”
    兰馨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尉迟轩尘看她一眼,立刻噎了回去缩起脑袋。
    no.3
    当未央再次请求剃度时,静绝师太没有反对,而是征求众尼建议。众尼自是知道未央的身份,虽话说身份平等,毕竟她背后庞大复杂的关系不容小觑,故而她在寒音寺接待旧日亲客,众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到。
    众尼自然是没有异议,但静绝师太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她单独留在佛堂。
    “俗女凌玉韵愿了却尘缘,皈依我佛门下,请师太允许。”
    师太团坐在禅蒲上,抬眼看了她一眼,继而平静道:“入了佛门,就意味着抛弃尘缘,你当真舍得么?”
    “这三年来,俗女心中日渐沉寂,早已放下一切。”
    师太含笑点点头:“老尼一直想问你,你说的一切可有亲情、友人、知己?”
    未央猛然抬头看着师太,师太慈眉善目,却有咄咄逼人之象。
    “施主,你虽有静心之象,但却纳百愁于胸间。即便暂时可不理千万事,一旦尘缘有难,你岂会坐视不理?”
    “可是师太,这三年间天下风起云涌,莫不是惊涛骇浪,但俗女两耳不闻,从未离开过寒音寺。这不是放下吗?”
    “既是两耳不闻,又何知天下风云?”
    未央被一噎,怔怔不能语。
    师太叹口气:“昔者达摩祖师问弟子,可有闻异动?弟子曰风动、树动,唯慧能禅师岿然不动,曰:仁者心动。你虽身在寺中,可心却终究难平。”
    未央红了眼睛:“师太,俗女从红尘中来,一时完全放下,但假以时日,一定会心如止水。”
    “施主,你的尘缘未断,岂有强迫之理?老尼知道,你来寺中乃是为了忘却情缘,可世间不止男女之情,尚有人伦之情,岂有因一废百之理?”
    未央从禅房出来依旧是茫然不知,直到凝香急吼吼的跑来寻她,这才恍然般一笑:“原是这个道理。”
    “什……什么道理?”凝香一脸疑问,继而焦急起来:“算了姑娘,先别想佛经的事儿了罢,大公子和兰馨姑娘来了,已经在后院等了许久,没想到您今日又被师太留了下来……”
    凝香半拉半扶着她匆匆而行,未央却也不恼,而是了然般叹息。她果真是放不下这尘世千万种。
    尉迟轩尘在断崖旁的草亭吹箫,萧音清朗大气,有山河奔流之象。一曲完毕,后面的人才不住地开口赞叹起来:“尉迟公子的音律,果然不凡。”
    尉迟轩尘轻快的收了萧,轻轻颔首:“师太安康?”
    静绝师太笑着回礼:“多谢公子挂念,一切安好。”
    “听说师太今日再次拒绝为未央剃度?”
    “非是老尼拒绝,乃是公主尚无了断尘缘之事,入不得这苦寒清冷之地。”
    尉迟轩尘含笑点点头:“想是师太教导有方,在下曾数度相劝,却不想助长了她的反逆之心,师太今日一席话,倒使得她守得云开见月明。”
    师太松了口气:“如此这般,便是功德无量了。”
    尉迟轩尘轻轻颔首:“近来天下太平,在下欲携妻前往南诏之地巡游,想是未央一时难以释怀,故而请师太费心照料。”
    静绝师太有点怔怔:“妻?公子何时……”
    尉迟轩尘摸摸鼻子,笑道:“让师太笑话,便是今日与我同来此地者。”
    静绝恍然:“兰馨……啊,恭喜尉迟公子。公子放心前去,公主乃是寒音寺贵客,自当尽心照料。”
    尉迟轩尘作揖答谢。两人皆是音律爱好者,自然相谈甚欢。
    未央对尉迟轩尘和兰馨的事儿倒也不是很奇怪,只将凝香惊得掉了下巴,待兰馨羞羞答答跟着尉迟轩尘离开,她再也安耐不住破碎的心,嚎啕大哭。
    “你若早些告诉我,我必也是成全你的。”未央无奈道,其实她一直以为凝香心里的人是单程……想到那个人,她眼神微黯。
    “怎么会是他?”凝香一边伤心的抹泪一边委屈道:“他哪里比得上大公子?不瞒您说,我们几个都以为像大公子那谪仙一般的人是只能配您这样的。”
    未央一脸黑线,她就算再想不开,也不会嫁尉迟轩尘这种无趣又恐怖的人好不好?看看兰馨,对他亦是诚惶诚恐的样子,哪里像什么夫妻?她也曾一度怀疑兰馨一定是被花言巧语给骗了,抑或是尉迟轩尘扮猪吃老虎强迫的。
    不过……
    “‘你们’又是些什么人?”未央疑惑。
    凝香哽咽道:“还有什么,您这四个‘凝’呗……”
    未央无语。
    no.4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早已是六月的天气,寒音寺的桃花却开的灼灼。一阵风吹来,娇弱不胜力的嫣红簌簌而落,飞入淙淙流水间、飞在弯弯小石径上、飞进黝黑的土壤中。
    无情草木不解语。花随着风起舞,命运漂泊不定,仿佛世间红颜,往往是被用来辜负。
    就在这伤怀万分的落花纷飞时节,一个人的到来打破寒音寺的清净。
    护国王在封东海之地后突然染病,看尽天下名医依旧不见好转。楚国皇帝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夺权,将四方军队收归麾下,在他的励精图治下,楚国日益壮大,与同样蒸蒸日上的凌国、灭掉左乌拉尔,抢占北边大片土地的右乌拉尔三足鼎立。
    可最令人不解的是,楚王虽夺权,却并未对这个弄权多年的护国侯有所处置,反而依旧保留其爵位、封号,甚至封地也不曾些许收缴。
    民间传言楚皇感念护国侯多年辅助,对其敬爱有加,甚至传言权利是护国侯主动归还,其实之前种种只是护国侯奉先皇之命在磨练新皇,等其心智成熟就将大权还回,为的是防止奸人利用。
    当然也有一些阴谋论者,认为是皇帝下药害护国侯,趁机夺权。纵然如今没有处置这位权臣,但等他命数耗尽,就是护国侯一行倒霉之时。
    猜测终究是猜测,所有的猜测都在三日前护国侯府传出三次病危的消息时达到高潮。人们不知道接下来又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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