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你知道,明遥一直喜欢你……”
“定国王,我与世子相识不过这一两天!”
“你依然在逃避,这是为何?”楚子杰盯着她的脸咄咄逼人:“难不成你不敢面对你的心?”
未央勃然大怒:“定国王未免欺人太甚。”
“那便好好听着。”楚子杰冷冷一声,让未央气结。
“他一直心仪与你,从在凌国时便是如此。本王敢说,如若不是你,以他的能力,你们凌国早已改了它姓。”
未央嗤之以鼻:“定国王,如若不是我,他连凌国一个边都挨不上。对,你没听错,是我作孽,是我引狼入室,害了父皇,害了凌国。”
楚子杰幽幽道:“你永远不会明白他为你付出了什么……未央,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他为你放弃了什么。”
“定国王,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废话,恕玉韵,对,请你日后别叫我未央,这是父皇母妃等亲人才能呼的爱称,他人不配。请恕玉韵失礼,但我已经很累了,拐弯抹角的话听不懂,还请定国王自便。”
说完她一骨碌扭头向里,不在说话。定国王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负手在窗户边开口,声音里满含沧桑之感。
“他……很不易,请你善待他。”
“你放心,今日我便会与他说清,明天我将离开楚国,以后山高水长,我们再无瓜葛。”
“既然你离开凌都一路西行,又何必暗中来楚地?你明知道他在这里还来,岂不是心中有鬼?如今来了,招惹了他便要甩袖离开,是何道理?”
未央缓缓爬起来,一字一句道:“定国王来兴师问罪?”
“本王请你高抬贵手,别仗着他爱你伤害他。”
“人之仙丹,我之砒霜。当年你以爱之名束缚母妃,让母妃夹在你们中间伤心早逝,如今你又想干什么?以那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林阮对本公主的觊觎威胁我?”
“你怎敢如此说本王?怎敢这般污蔑他?!”
“我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未央冷冷道:“定国王,时候不早了,给彼此留点体面罢!”
未央又翻回去不看他,楚子杰许久才淡淡道:“出了这个院子左拐,沿着湖水走到尽头便是伊人居,公主离开时不妨去那里瞧一瞧。”
说完他就开门出去,未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那夜楚明遥没有出现,说是被召入了宫中,定国王府上下一片紧张的氛围。这里的侍女侍童都机灵规矩,没有问话时一句都不议论,可未央果真相问时,他们知无不言,丝毫没有隐瞒。
“是,姑娘,定国王如今正是着急,那边说他好像要进宫去要人。”
“可是老爷的几个亲信不同意,他们怕是皇上的阴谋。如今几个人正在房里吵着,胡总管把下人全赶了出来。”
未央有点郁闷:“我知道了,毕竟是你们的主子,也没必要详尽告诉我。”
“姑娘,少爷说了,您想知道的所有事儿我们都必须如实详尽汇报。”
未央黑了脸。
下午的时候楚明遥还没有回来,宫里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楚子杰那边来了好些官兵,远远的不知在吵什么。
未央本想一走了之,眼下这情况却是哪里都出不得,好在有很久不见,对她异常稀罕的王景止唠唠叨叨,些许冲散了焦虑。墙头外的争吵愈发的剧烈,好似家丁与官员起了冲突。
未央派去两个侍女打探,许久都没回来,她不顾王景止的反对,拖着伤口未愈的身子出去查看,一出来就被十几条铁枪指着。王景止冲出来恶狠狠道:“你们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一个年轻的士官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楚子杰出来,得意洋洋道:“原来是王神医,本官倒想请教请教,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呵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到聪明。看在你救死扶伤的份上,莫某今日不抓你。来呀,送王神医离开。”
两个士兵上来请他离开,王景止没反应过来,吓得直往未央后面躲去。众人这才注意到未央,被她虽是苍白却倾国倾城之颜震撼。
“这是谁?”莫姓士官大声问。
“凌国锦宁长公主凌玉韵,本王的儿媳。”一直沉默的楚子杰突然开口,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未央,王景止大喊一声捂着嘴不说话。未央也是一惊,怔怔的看向楚子杰。
no.2
楚国皇宫。
楚皇黑着脸坐在龙椅上,底下吏部侍郎冯辉,兵部侍郎李塔山以及骊威侯一脸凝重。
“凌国长公主在楚国被劫,还是定国王府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你们呢?你们是些死人不成?”
吏部侍郎冯辉上前道:“回皇上,这位凌国公主自两年前便离开皇宫,再无消息。便是连凌皇都在四处寻找,我等实在没想到她已到达楚国,还阴差阳错被清风寨的土匪所劫。”
“那定国王府呢?他们又是如何知晓?冯辉,朕一直让你盯着定国王,你疏忽职守还敢在这里狡辩!”
冯辉打了个冷颤,不敢开口。李塔山上前开口:“启禀皇上,锦宁公主之事事关重大。微臣与冯大人共负监视之职,这两年来定国王病榻缠绵,几乎足不出户。世子楚明遥在寒音寺养病,身边都是我们的人,一举一动皆在掌握之中,并无有何不妥。至于定国王府参与剿匪之事,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废话。快说。”
“当初楚明遥在凌国治病,因被三皇子凌玉炔看中为谋士而生为父报当年阴云惨事之仇之心,凌皇凌墨尧驾崩后,新皇凌玉炔为表其功,将已被指婚的锦宁长公主嫁与他。无奈长公主已发现他的阴谋,在尉迟一门协助下逃往北方,而定国王父子功败垂成,只得退兵。”
“这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皇上,臣曾听闻这位长公主睚眦必报。那定国王父子乃是锦宁公主的杀父之仇,长公主隐姓埋名数载追到楚国,可为司马昭之心。”
“你的意思是,她是来复仇的?那定国王府去救她又是为何?”
“皇上又怎么知道,定国王匆匆去往清风寨不是去杀人的?”
众人皆是一惊,唯有骊威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不知此为兵部尚书自己所想,还是有何证据?”楚皇谨慎道。
“回皇上,此为臣所猜测。”众皆哗然,凌皇更是愠怒。却见他继续不慌不忙道:“皇上,如今再纠察谁的错为时已晚,凌国皇帝不日便率使臣抵达楚都,乌拉尔也送来拜帖,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是为这位锦宁公主。如今锦宁公主在我们手里,这个筹码可不小,我等应该早做准备,以免错失良机啊。”
众人皆是不语,楚子章环视一眼:“众爱卿以为如何?”
“臣同意兵部尚书李大人所言。”骊威侯淡淡开口:“不过微臣听闻凌国民间有言,一个锦宁公主,可抵铁焰军十万。凌皇早在岭南王之时对她便多有忌惮,此次御驾亲临,是和还是另有其他?而乌拉尔王与这位公主乃是旧日恋人,是凌墨尧指婚过的,此次他们夫妇同来,又是所谓何事?如若双方到时都要这位公主,我楚国该如何是好?”
楚子章凝重的皱皱眉:“锦宁公主背后乃是十万铁焰军,人人皆会争抢。”
冯辉赶紧道:“既是如此,我们何不自己留下这位公主?”
众人皆是不语,大殿立时陷入一片沉默。
“也非是不可行。”李塔山道:“只不过,我们如何留?如若和亲给一位皇子……”
“可两位皇子皆有婚配,那锦宁长公主又岂会甘愿做小?”
“不是还有一位梓威侯么。”
“万万不可。”骊威侯上前反对:“梓威侯乃是庶母所出,若有凌国十万铁焰军为后盾,两位嫡皇子该如何自处?”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楚皇,楚皇慢慢沉了脸。
“依奴才看,倒是有一位名正言顺之人。”一直在听众人争吵的大内总管马悦山尖着嗓子开口,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马悦山微微颔首道:“定国王世子,楚明遥。”
众人皆是惊怔。马悦山娓娓道:
“其一,定国王世子与锦宁公主有过婚约,于情于理,我们都有留人之理。其二,如若这位锦宁公主果真身负血海深仇而来,那么定国王府此后必然不会好过,更遑论结盟之说,陛下可免去外忧内患。其三,如若这位公主蛰伏两年,只为报仇而来,皇上何不与她相盟?既除去眼中钉,又在凌国藏一把刀,何乐而不为?”
“马公公以为你想到的凌玉炔不会想到么?他匆匆带着使臣而来,你当是看风景?”
“便是凌皇有所企图,只要我们留住人,无非两个结果:一,铁焰军被新皇猜忌。二、锦宁公主被杀,乌拉尔王将再次饶不了凌玉炔。”
众人皆是点头称赞,却听骊威侯冷冷开口:“赵公公,你又如何保证定国王父子不会说服这位锦宁公主,给皇上带来更可怕的威胁?”
马悦山微微一笑:“骊威侯忘了十七年前,硕伦公主是因何而亡?锦宁公主与定国王府,永远无法结盟。”
骊威侯跟楚子章皆是一怔,冯辉和李塔山却是一头雾水,两人被来自其他三人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纷纷垂下头去。
no.3
楚明遥看着一头华发的楚子杰,苍白的脸上涌上两团愤怒的红晕。
“为什么要将她卷进来?”
楚子杰转身看着被软禁两日,早已虚弱至极的楚明遥,冷冷道:“因为若不是这样,你将永远走不出这里。”
楚明遥偏过头去:“我宁愿死掉。”
楚子杰猛然一个耳光扇过去,楚明遥一下子跌落地上。楚子杰扳着他的脑袋,严厉的瞪着他:“你说什么?”
“父王……”
“你给我再说一遍?”楚子杰咬牙切齿:“早知你今日这般不自爱,当初我又何必费力救你?明遥啊明遥,你我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的这般屈辱死去么?你让……你让天上的人怎么看?你如何对得起他们!”
楚明遥红了眼睛:“父王,我错了。”
楚子杰许久才平复心境,父子两相背而立谁也不说话。
“那个丫头,她前日便是要离开的。”
楚明遥抿了抿唇,低下脑袋。
“明遥,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父王为此后悔一身,不愿你也重蹈覆辙。”
“可强留下她又有何用,她的心并不在我这儿,何苦又多招恨意?何况……”楚明遥深吸口气道:“她一心向往自在,我不愿让她再次卷入这种纷争。”
“你又如何知道她心里没你?”楚子杰道:“如若她真的那般洒脱,又怎么会来到楚都?”
楚明遥:“是尉迟公子……”
“你一向对他敬佩有加,你就没想过,他会随便将一个对你心里皆是恨意的亲人送来?明遥,你自诩为聪明,却终究不是通透。”
楚明遥呆呆的看着痛苦的父王,心中万般迷雾,却在瞬间清明透亮。凌国时她一次次似是而非的妥协,病床上身负血海深仇的她答应救自己,清风寨中,她含泪紧紧抓着自己胳膊,定国王府,她不提往日恩仇,冷静而决绝的要离去……
他不敢想的太久,因为怕自己会大叫起来,心中的澎湃让全身的血液都开始狂躁。
“父王……”
“这许是父王唯一能帮你的了。”楚子杰幽幽长叹道:“你心中有责任,有担忧,事事为他人着想,却不知人心不可量。未央丫头聪明慧智,喜欢无拘无束,却非是喜欢你口中的自由。那艺绣阁才是她心中真正的自由,你,明白吗?”
楚明遥含泪轻笑道:“儿臣明白。”
楚子杰点点头:“凌皇与乌拉尔王已在来楚路上,最多半个月,结果如何都在你身上。”
楚明遥正要开口,他又紧紧盯着他道:“可你也得明白,楚子章和他身边那些贼子,绝对不会让一个有十万雄兵支撑的公主嫁到定国王府。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联合的盟友。”
楚明遥:“父王放心,儿臣早有准备。”
楚子杰觉得话哪里不对,猛然间惊醒,看着他道:“你早已有了打算?”
楚明遥轻轻笑着,如月光般恬淡的脸上出现一丝阴影:“是啊,儿臣早已想了千遍万遍,只是一直患得患失,下不了决心罢了。”
楚子杰欲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