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皇上要哀家说几遍,未央不是哀家放走的!”江映月偏过头去冷冷道。
“那母后可否解释,这是什么?”凌玉炔指着桌上的信件:“母后难道从未见过么?”
江映月不语。
“你明知道她对朕、对凌国意味着什么,可还是如此行事。母后,在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江映月眼底浮上一层水汽,幽幽笑道:“哀家心里若无皇帝,怎会年年为岭南传报消息,又怎么会让皇上在身边插这么久自己的人却不知晓?皇上,说话诛心,哀家实在不便解释什么了……”
凌玉炔暗暗咬牙。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朕一定要知道未央的下落!”
江映月意外的看着他,继而笑了:“那皇上就该去问问驸马了,毕竟人是从他那里消失的。而且,今日上朝他并未禀明此事啊?”
“他现在那般状况,如何开口?”
“皇上为何对他如此偏信?你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对他依赖了么?如此行事,可是为君之大忌!”
凌玉炔皱眉:“朕为君如何自有定数,只是请母后日后别再干预朝堂之事!”
江映月苦笑道:“是啊,哀家已经失了一个儿子,如今又失去一个女儿,半生不甘,辛苦经营,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皇帝,哀家也乏了……”
江映月正要离去,突然扶门转身,沉声道:“皇帝,你自幼佩服你父皇战无不胜,可你不知他最厉害的却不是在沙场,而是朝堂。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栽倒这句话上?这世上,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者,才是真正的王者!”
“父皇虽是英雄,可他为女人所累,千里江山如画,竟半途而废,让天下人所不耻,这是所有君王的教训!”
江映月看着异常坚定不容置疑的凌玉炔,摇摇头叹口气:“是啊,他一世英雄,却甘愿为一个女人化为绕指柔,半生牵挂。蓉妃这一生真是好福气,可先皇得到她亦是人生之幸。炔儿,你知道吗,先皇登位十五年,凌国没有一个公主被迫和亲,疆土之内没有一个子民为外人所欺,这才是一个帝王最丰伟的功绩啊!”
江映月离去许久,凌玉炔仍呆呆的不能说话,李维轻声提醒国师已经醒了,他才渐渐回过神。
李维看着他眼神犀利,全身气势逼人,不由得一怔。
“带他来见朕。”
李维犹豫:“皇上,国师刚刚才醒……”
“带他来见朕!”
no.2
琼山境内。
两匹马飞快的奔驰着,马上一男一女,不说一句话,只是奋力赶路。直到出了城门,才稍稍放缓速度。
“吁~”萍英踪勒马,向一旁的女子:“公主,前面就是凌都,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护送您进宫了。”
神色忧郁的锦灵淡淡开口:“公子不必介意,剩下的路就由我自己走完吧。”
萍英踪看她迷离忧郁的眼神,十分担心,却又毫无办法。
“公主,在下有一事相告。今天回了凌都城,您就再也没有了选择。现在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萍公子!”锦灵打断他,望着后面来的方向幽幽道:“从离开黑山那刻,我就再也没有了这个念头。不是为凌国,也不是为未央,只为我的心和尊严。”
萍英踪叹口气,抱拳道:“既然如此,公主保重!”
锦灵颔首。萍英踪调转马头,飞快的朝南奔驰而去。
锦灵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泪水模糊了眼睛。
no.3
凌玉炔看着阶下苍白的林阮,沉默许久终是幽幽开口。
“未央呢?”
林阮看着他,丝毫没有惧色:“大概在祁北。”
凌玉炔火冒三丈:“你可否解释一下?”
林阮:“在下没什么要解释的,人是我放走的。”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一旦她去了祁北势必会……”
“会去乌拉尔找陆御风。”
凌玉炔看着平静的他,难以置信道:“你是故意的?”
林阮淡淡一笑:“若公主愿真心跟着微臣,微臣又怎会让她去寻别的男人?皇上,微臣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你之前也分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娶她?”
林阮顿了顿,没有开口。
“国师,”凌玉炔缓缓起身:“这些年来,朕对你如何?”
林阮:“皇上对臣,恩重如山。”
“既是如此,你为何瞒着朕还让墨鱼传递消息?”
林阮仰首凝视:“过去皇上知道的一切消息,几乎都来自墨鱼之口,皇上心里明白,故而登基后打发她去肖贵妃那里担任闲职,如今皇上又何必质问与此?”
“放肆!”凌玉炔大怒。
林阮微微颔首:“皇上不必激怒,微臣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您今天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些吧?”
凌玉炔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如寒刀般逼人:“好,那你告诉朕,宫中的羽林禁军为何全部换了将领?”
“皇上何出此言?”林阮有点诧异。
“林爱卿,”凌玉炔一步步走下阶梯,死死盯着他:“别糊弄朕,朕要你的解释。”
林阮看着他,也缓缓笑了:“皇上既然如此询问,想必是有了自己的答案。”
“朕要你亲口告诉朕!”凌玉炔突然歇斯底里吼道。
林阮闭闭眼睛定神,继而缓缓道:“不错,现在凌都皇宫中的禁卫将领都是微臣换的。不是皇上您告诉微臣,宫中人员调动暂由微臣负责么?”
凌玉炔突然就呆立发怔,喃喃道:“为什么?”
“因为……皇上对臣不薄,微臣对皇上也仁至义尽……”林阮的声音沉的让人害怕,他苍白的脸上变得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no.4
江映月坐在殿中看下人进进出出忙碌,吕茵小声指点着他们搬东西,不想打扰到主子。阶梯下,贵妃肖欣缒跪着,大气不敢出。
“母后,”肖欣缒终于忍不住开口:“是儿臣失察,让那贱婢竟做出这种事,儿臣甘愿代母后受过,去静安堂思过。”
江映月收回目光,幽幽叹口气:“算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起来吧。”
“可是母后……”
“从一开始哀家便种了恶因,如今不过是尝到了这恶果罢了。”
“母后……”肖欣缒泣不成声。
江映月苦笑道:“凌国是先皇的心血,如今却陷入如此地步,他日哀家不知有何面目去见他。想想当初蓉妃宠断六宫,哀家虽是嫉恨,却为有两个皇子而心安,没想到如今,整个凌国皇嗣中竟只有她的女儿,一个小小的锦宁公主最是通明……”
“未央从小便聪明,虽是调皮,可待人接物颇是和善。当初灵儿也是极喜欢她,可哀家心中一想起当年的蓉妃就气火难耐,逼着灵儿不与她相交,甚至拿当年族中血泪威胁于她……”
“太后娘娘……”肖欣缒不知道她说这些是为什么,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江映月看了她一眼,招招手让她靠近。肖欣缒跪到她脚边。
“如今这宫里,哀家不知能再指望谁。但有一事非得立刻去办……”
“儿臣帮您!”
江映月满意地点点头:“你记得,先皇乃是赫赫有名的凌墨尧。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凌国有尉迟老将军和尉迟公子,就永远不会有事!实在不行,就是锦宁公主亦可扭转乾坤。”
肖欣缒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但能感受到她的担忧和恐惧。她赶紧点点头:“儿臣明白了!”
“好,记得这些。现在你立刻去一趟天牢,帮哀家除掉一个人……”
江映月正跟她说着,突然外面宫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下子扑倒在阶下:“太后,不好了,羽林禁军封宫啦——”
江映月一下子瘫在椅子上。肖欣缒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太后?”
江映月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下子晕了过去。
no.4
凌玉璇看着彩霞下的宫门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回来了。
她的眼眸中没有欣喜,反而凝结着难以名状的落寞和迷茫。
“小姐,请离开这里。”一个守门士兵对她进行驱离。玉璇没有理他,反而愈发上前:“去禀告禁军总管,锦灵公主求见!”
那士兵闻言诧异的看她一眼:“锦……锦灵公主?”
就在这时,里面一队铁骑奔驰而来,边跑边喝道:“皇上有令,暂封宫门!”
城门口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命令弄的不知所措,赶紧依令行事。那士兵看了她一眼,正犹豫间,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过来,喝道:“干什么磨磨蹭蹭,快关宫门!”
“头儿,有人自称是锦灵公主……”他的声音被一阵马蹄声淹没,又一队人来,将守门的他们几个全部按倒。锦灵看事情不对,早已先一步离开,藏到宫外不远处的一棵树后。
一队人从宫里冲出来,全身武装,向着大道奔驰而去,深红色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锦灵看着门缝后方才与自己对话的小兵挣扎着被拖走。
大街上一切无异,她却惊出一身冷汗,拉着疲惫的马魂不守舍的向远处跑去。
锦灵来到尉迟府前,谁知将军府大门紧闭,她立刻上去敲门。
“是谁?”一个老者探出头打量着锦灵,突然惊的合不上嘴:“锦……”
锦灵之前与未央来过将军府,他竟还记得。
“快进来,奴才这就去禀告老夫人!”
他让锦灵进门,而后小心看看周围,赶紧将门关上。
“出什么事儿了吗?”锦灵看着神色凝重的他。
老者摆摆手:“公主不要问了,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老者带她穿过廊厅,快要进主屋时碰上迎面而出的尉迟轩文。尉迟轩文看到她吃了一惊,老者赶紧将事情讲给他听。
“李叔,我带公主进去,您帮我去皇陵送一封信!”尉迟轩文在他耳边细细交代一阵,老者连忙点头离开了。
“皇陵?”锦灵疑惑。
尉迟轩文点点头,请她道:“老祖宗与母亲在里面,公主请!”
江雪茹看着椅子上忐忑不安的锦灵,想了很久终于开口:
“城外叛军围城,公主又是如何进来的?”
锦灵一愣,闷闷道:“我见到了大皇兄,他派人送我进来的。”
“老身明白了。公主放心,这些事老身会让人处理,您先在将军府暂住几日,一旦有了消息老身便送您入宫。林嬷嬷。”
“老祖宗,儿媳带公主去安顿吧。”尉迟绝武的夫人白氏上前一步道。江雪茹点点头。
锦灵终于松了口气,欠身道谢,却欲言又止。
“你想问未央的事儿吧?”江雪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是我的错,才让她和陆将军遭受这般耻辱。老祖宗,玉璇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向皇上说明,我愿去乌拉尔和亲!”
江雪茹看着她,幽幽叹口气:“公主,不瞒您说,未央已经被指婚给他人,前日方才完婚。”
“什么?”锦灵大惊失色,喃喃道:“不,不可能……”
“公主,是真的。”白氏难过道:“对象是国师林阮,皇上亲自指婚的。”
锦灵愣在了原地。
“不过您放心,她现在已经离开了。”江雪茹挥挥手道:“具体情形白氏会告诉您,您先下去休息吧!”
锦灵现在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但分明江雪茹有要紧之事,白氏命两个奴婢扶着她向外走去。
她一离开尉迟轩文和江雪茹就严肃起来。
“孙儿这就派人去打探!”
“紫蔚山不知如何了,也派人去瞧瞧吧。”江雪茹叹气道。
“公主所说有一队人马出来,大概就是往紫蔚山去,现在守卫不会松懈,还是由孙儿去罢!”
“不,让三儿去,你得留在这里观察形势!而且你一旦消失,他们肯定会怀疑。”
“孙儿明白!”
“行了,去罢……我尉迟一门饱受皇恩浩荡,现在该是回报先皇的时候了。”
尉迟轩文热血沸腾:“是!”
“听说北边变天了,天天风雪,不知未央怎么样了……这孩子,本不该遭受这些的,真是苦了她。”
“老祖宗,先皇知道未央是洒脱之人,他不愿未央被羁绊在朝廷之中。”
江雪茹点点头,叹气道:“是啊……只希望皇上蓉妃在天有灵,让这孩子不要向他们般苦难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