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倚梅园中,孤傲的红梅在枝头静立。昨夜的一场雪又为它们增添了不少韵味。披着猩红斗篷的未央穿梭其中,或行或立,倒仿佛与它们融为一体般。
“什么……”在一边抱着大捧花枝的凝香凝烟叫了她好久才回过神,一脸懵道。
“已经这般多了,您还要剪么?”凝香小心翼翼问道。
未央看了看她们怀中都要抱不住的花枝,这才回头向树上的人道:“兰鄞,已是够了!”
树上的少年闻言不声不响的跳下来,将剪花用的刀放到仓房。
未央正欲带她们离开,兰鄞突然拦住她,指指明月楼。未央望去,一个紫衣黑带的男子正一动不动望着她,看到她也望向自己,缓缓下楼来。
未央从凝香怀里接过两枝红梅,对她们道:“先送去东宫,别误了时辰才好。”
两个婢女称是退下。
“昨夜一场大雪,听闻倚梅园的红梅开的正好,没想到今朝竟有比那娇花更美之景,真让人荣幸。”
未央看着他颇是意外道:“莫不是未央听错了,二皇兄竟是在夸我么?”
凌玉炔望着她姣好的面容在白雪红梅的映衬下,宛若画中仙子般动人,心中不免轻轻喟叹:“早闻妹妹国色天香,艳绝天下,平常竟是不觉。却不想今日倒信了这话!”
未央抿嘴一笑:“未央笑纳了。”
凌玉炔不置可否,目光移向她怀中红的耀眼的梅花,道:“妹妹去勤政殿么?”
未央点点头:“父皇病了些时日总算精神了,趁他上朝去插点红梅,许是会高兴些。”
“是啊!父皇最是喜欢红梅的……”凌玉炔意味深长道。
父皇最近先是免去他代理东宫之职,又派他回岭南行事,如今还光明正大的商议宣立太子之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未央怕他心中已是怨恨颇多,好多话想与他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再看他并非是为此所困之象,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一时陷入沉默。
正是尴尬之际,却听他道:“明月楼亦是为父皇所禁,本王亦是无意路过上去一观,还望妹妹……”
“二皇兄放心,我不会说!”未央赶紧道。
凌玉炔望着她诚实的眼睛,轻轻笑了:“多谢!”
未央将怀里红梅递给他道:“今年红梅开的着实不错,二皇兄心中喜欢便拿些去!听闻王嫂亦是钟爱于此,未央不便出宫,还请皇兄代为转交问候。”
no.2
凌玉炔一回府邸管家就迎上来。
“林先生已在书房等候王爷多时。”
凌玉炔点点头,将怀中红梅递给他,想了想又拿过来,自己抱着大步向书房走去。
“好是清雅的落雪红梅,王爷兴致不错嘛!”一进门就听到林阮的声音。
凌玉炔让管家解去斗篷,将花插到瓷瓶中仔细摆弄好,道:“未央给的。”
林阮微微惊讶,却没说什么。
“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一切还未知。不过方才有人来报,尉迟老将军中途匆匆离去,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大殿上争吵不断,却不知具体情形。”
“尉迟老将军离开?”凌玉炔神色凝重:“可是又有灵蛇谷的消息?”
“并未听闻。便真是如此,这般立储大事,也不该中途离开,除非……已经没什么留下的必要……”
凌玉炔突然变了脸色,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林阮波澜不惊的抬头望着他,平静道:“王爷怕是还不知,昨夜皇上密宣尉迟老将军入宫,相谈两个时辰,还请了传国玉玺……”
凌玉炔面色苍白,全身僵立不能动。许久才颤声道:“便是这般又如何?”
“这般自是不足为虑,可要紧的是,皇上之后又见了大皇子……哦,不,应该是东宫太子!”
“胡言乱语!”凌玉炔怒喝道。
“怎么?”林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爷信不过林某的情报?”
怎么可能信不过?若非近些年来一起谋事,凌玉炔怎么都不会想到天下竟有林阮这般人!虽是陷于轮椅的方寸之地,胆识谋略却异于寻常人数百倍。更何况,他手中竟有着无与伦比的情报线,上至朝堂皇室,下至乡野江湖,可谓天下之事无所不通!
这些年若是无他指点相助,岭南绝不会是这般模样,而自己亦或还是那个偏安一隅抑郁寡欢,只会不甘,却不被看重的贬谪亲王。
他曾问他,这般帮自己所图为何。他只淡淡笑道:“助君成大事,以图千古留名耳!”
他问,成什么大事?
他言,王爷心中的宏图伟业!
他笑,本王心中只有燕雀之志,不足为先生所挂!
他言,王爷可否给在下两年?两年之后王爷若真如此心,林某自当离去!
他嘲笑他的眼光,却还是留他在府。两年来他兴农商、改税制、废旧法,南诏来犯,直退他数百里,收数十座城池,扬名天下。以致于奉命回京,都是他先一步来打点,故而才没被大皇子与三皇子亲信所排挤而去!
这些,都是一步步依他所言行事。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岭南王……
他的话,怎么可能信不过?
可是,又让他怎么相信?
只因凌玉琅彻夜哭诉忏悔,歃血为甘州惨死之人祈福,父皇便心软放他出来,还许他重新入主东宫。那自己算什么?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又算什么?难道只是他防御南边的一把刀,牵制朝堂的一颗棋子么?
凌玉琅软弱,天下皆知。难道他要让凌国交在这样一个人手中么?这可是他与太皇用血换来的啊!
林阮咄咄逼人的眼睛注视着他,凌玉炔突然感觉疲惫至极,许久方叹口气道:“先生所见如何?”
“在下的心中如何想,王爷自然知道。”
“不……不行……”凌玉炔痛苦的闭上眼睛:“我不能……他是我父皇……”
“如此林某明白了。”林阮幽幽道:“七年之功,仍是比不上王爷心中一份敬仰。既是如此,只当林某输了!单程!”
他朗声一叫,一个大汉悄然出现在面前,道:“公子,已经收拾妥当,即刻便可启程。”
凌玉炔大惊:“你要走?去哪里?”
林阮目不斜视经过他道:“天下之大,林某自有去处。王爷,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