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等了许久终是不见有人来。眼看着浓烟滚滚,一会儿可能将云州官府兵引来,未央终于叫人灭了火,又上去叫门。守山门的弟子谁也不出来接贴,未央等了半晌失了耐心,施轻功一下子跳到高高的山门上。手下卫兵和亭楼中观望的弟子具是大吃一惊。
“公主,大公子有令,不许您强闯山门。”手下一个首领急道。
“大公子不许我带人强闯,又没说不让我自己闯!你们这里好好守着,一会儿听我一声令下就将这山门放火给我烧了!”未央站在门上命令道:“谁也不许回去禀告大公子他们!”
“这……”手下又是着急又是为难,未央却一言不发向里面飞去。里面的弟子亦是一阵惊慌,呼喊着追去。
“这……这怎么办?”首领傻眼了。
“大人,咱们要不要禀告大皇子和公子?”部下着急道:“他们可是万千叮嘱过的啊!”
首领急得团团转:“自然要禀报的,咱们公主还独自在里面呢,若是真的有了不测,你我这些人九死都难赎罪!”
no.2
张辛集正对琴凝神,无意一抬头却见一个小女娃站在不远处怒目而视,后面一众青衣弟子持剑相望,不敢上前。
“唉!”他叹口气:“公主何必苦苦相逼?”
“我又不是尉迟轩尘,我为何不能苦苦相逼?”未央义正言辞道:“何况……我知道你不下山是为了私情,又不是什么特别的难言之隐!”
老者微微皱眉。
未央上前一步,后面的弟子立刻警铃大作,老者却轻轻拨了拨弦,让他们退下。
“传闻锦宁公主嚣张跋扈,看来是真的了!”他起身邀她入座,道:“既然尉迟公子已告诉您老夫身世,那就该知道,老夫一生虽性冷淡泊隐于荒山,但毕竟是军营里待过的,也见过些许世面,公主不必这般恐吓威胁。”
未央闻言一怔,不怒反笑,盈盈拜道:“张将军洞明一切,那本公主也不多言了。堤坝修缮迫在眉睫,可朝廷派的水利工匠却出了意外,您当年游芍江时所著《芍江游行录》中对河系水流研究颇有造诣,本公主代治水钦差大皇子特来请老翁出山!”
“公主既知道老夫旧日之名,恐怕亦是听过旧日之事。”张辛集冷冷道:“公主可知,当年凌皇请老夫出山尚不得,如今公主又有何本事,让老夫违背归隐誓言?”
未央毫不在意笑道:“父皇当年请老翁出去为官享福,老翁以死明志是以作罢。那非是父皇不为,而是他珍惜老翁之才,是情义。而未央此来并非是为已,乃是受千千万万难民所托,是道义。父皇可为情义许你深山归隐,而本公主可为道义逼你出山修坝!”
张辛集皱眉良久,最终叹口气:“虎父无犬女,公主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魄力,真是叫人佩服。”
“那你同意了?”未央惊喜道。
“不!”张辛集摇摇头:“公主给了老夫一个说服自己违背誓言的理由,却没有解开老夫的心结,这天下万民虽是重要,但终究不是老夫所能顾及……”
“老翁是因为那位女子么?”
“……算是吧!”
“你!”未央突然跳起来气呼呼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天下危乱之际,心中所装却区区一个女子,真是可笑!亏得你还是见过世面的,心胸就这般狭隘么!”
张辛集脸色大变,冷冷望着未央。未央可不理他,继续愤愤道:“你顾及不来这天下万民?哼!就你这般,怕是这林中小小一叶也难容你方寸间了吧!你还好意思弹琴焚香?谁稀罕你的琴声?技艺差不说,有金戈铁马不弹,偏偏弹些自顾自怨自怜之曲,反浊了别人耳朵!可惜这么大一片林子,白让你给糟蹋了,倒不如住个山野村夫、耄耋老者,还它们一份清净!”说着怒气冲冲,起身便欲离开。
“那凌皇呢?”老者突然冷笑道:“她当年为敌国一女子将当初豪言壮语付与风云,这又是可笑还是可悲?”
竹林中一片寂静,连日常的鸟雀此刻都不知哪里去了,幽静的让人心慌。未央想起那夜昏暗的烛光下,凌墨尧望着墙上女子俏丽的身影幽幽诉语当年旧事。他的神情颇是喜乐,明媚如少年般,让未央久久挥之不忘……
“你错了!”许久才听未央压制住心中怒气,冷笑道:“当年父皇志在平天下,以使凌国百姓不受外辱,故而南征北战夺城掠地无数,才有了凌国的今天。此行无愧于大丈夫!即便后来为蓉妃放弃与天下为敌,使黎民免遭涂炭,乃仍是天子大仁之为!何有言悲言笑之说?再者——”她转身望着那张微微呆滞的皱脸,目光炯炯,一字一句道:
“他非是为了蓉妃而舍天下,而是因为他知道,人生短暂,无愧于心才是要紧。天下那么大,何时夺的尽?等到鬓发苍白做那孤家寡人,倒不如珍惜当下!前辈,你没法子与凌皇比。你比不起,也比不过!他为得所爱困守皇宫,却也是无怨无悔问心无愧,你却因失去所爱而困守此山,您的一辈子就只能与这充满悔恨的万顷竹林为伴了!纵天赋异禀,百年之后身死神灭,只留后人嬉笑,白白苦了自己一生……您这得不偿失啊!”
张辛集怔怔望着面前严肃认真的少女,红着眼眶久久说不上话来。往昔也有这么一个女子,对着自己笑过、流泪过,最终却为他人穿上嫁衣……自那以后,他就在这山中守了一岁又一岁,用满腔悔恨滋养这一片幽竹。
多少年的心事一朝竟被一个年幼女子说破,他望着那双美丽澄澈的大眼睛,泪水肆意横流……
……
“不过,大哥哥,当年他的青梅竹马为什么要另嫁与他人呢?”未央将竹林之事一一告诉尉迟轩尘,在他沉默时又问道。
尉迟轩尘望着她轻轻叹口气:“因为当年他随皇上攻打楚国受伤昏迷,被别人先一步提了亲……”
未央的心慢了一下,喃喃道:“难怪……”
尉迟轩尘拉她近身,平静道:“这就是他的心结,也是我要你亲自去请他的缘由。小央,大哥哥果真没看错你!”
未央咧咧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no.3
第二天一早未央就收到陆御风归来的消息,头发都没梳就要往凌玉琅那边去。凝香急得只好给她绾了个简单的双环,连一支钗子都没戴。
“陆御风。”未央还没到就远远的喊上了。正与凌玉琅他们说话的陆御风来不及告辞,直直就飞奔出来:“公主!”
未央看着地上风尘仆仆满眼通红的陆御风,小嘴一撇就要哭,被陆御风赶紧捏捏手阻止。
“你这胳膊怎么了?”她看到他小臂上一处暗红血渍,不由惊呼道。
“没事。”他笑着将衣袖拉拉:“快来,在下带了好消息!”
未央却不依不饶非要看他伤口。
“未央!”看着一脸黑的众人,凌玉琅终于忍不住了,沉脸喝道。
未央一脸茫然抬头,望着不远处又惊又疑又愤怒的众人,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no.4
大厅中一阵尴尬的沉默。未央与陆御风心虚的谁也不敢抬头。
“陆侍卫。”凌玉琅终于打破尴尬:“你……你可知罪?”
“臣……”
“知什么罪?”未央打断陆御风,勉强镇定道:“我的侍卫送信受伤,人家问问怎么了?你们干什么大惊小怪?”
“皇妹所言'问问',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拉拉扯扯么?”一旁的凌玉炔阴阳怪气道。
未央怒目而视,气结不能语。
陆御风见状赶紧解释道:“二皇子,公主是担心在下伤势故而……”
“陆侍卫在公主身边久了,连规矩都忘了么?”凌玉炔冷冷道:“主子说话,一个奴才都能随便插语么?”
“大哥!”未央气的拉了凌玉琅大哭:“你看看他说什么?陆御风是奴才么?他是么?”
凌玉琅看看伤心的她,又看看一脸讥讽的凌玉炔和沉默不语的尉迟轩尘,为难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小央……”
“算了!”未央愤愤道:“你们就欺负人吧!凝香,收拾东西,明儿我们就回凌都去!”说完哭着跑了出去,躲在角落里的凝香讪讪的,也不知怎么才好。
“你先回去劝劝她,不要让她胡闹!”凌玉琅无奈道。
凝香得令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又是一阵尴尬。
“行了,叫孟大人进来。你们外面守着不得让任何人打扰!”凌玉琅对亲兵道。
那亲兵赶紧答应,缓缓退了出去。
“陆侍卫,君臣有别,这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未央不懂事,你也不该如此失礼哪!”凌玉琅轻咳一声,皱眉道。
陆御风恭然领罪。就在这时孟萧枫进来了,凌玉琅只好道:“唉,这个未央我们是知道的,当然也不能全怪你。行了,下不为例,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父皇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