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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寄给天堂的信

    好在那晚之后男人没有再碰过小七,小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别人的故事,想自己的往事。
    冰雪开始陆陆续续地融化,路越来越泥泞,天有了回暖的迹象,小七却发现身子越来越不舒服,她想,她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可能要发生了。
    堂姐带着小七去看医生,两个人挂完号之后就去门诊排队。
    突然,一个中年男子豁得站起来,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长刀就朝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捅去,血在白色的褂子上异常的刺眼,这严重的刺激到了小七的神经,小七冲过去朝中年男子的腰部狠狠地踢了一脚,男子猝不及防地倒向了墙的一边,长刀清脆的一响掉到了地上,小七用最快的速度弯腰去捡,当她拿到刀刚刚站起时,左脸就被男子重重地打了一拳,小七极力平衡着身体不让自己摔倒,被激怒的小七双手握紧长刀就朝男子的前胸和手臂砍去,旁边的人不知如何插手,好在医院的警卫人员很快赶到,押走了男子。
    小七平复了心情后,见到了医生。
    果然,虽然只是一次,还是不幸地造出了一个新的生命。
    “打算要吗?”堂姐问道。
    “不要。”
    就这样,当天就做了手术,签字的时候,小七才赫然发现那天是愚人节,这是给她开的一个玩笑么,活着就是一部喜剧吧,角色在哭,观众在笑。
    何美玲的生日,便是四月一日。小七在本子上写道:生日快乐,我还在,你却离开了。
    五月,小七的外公一脸宁静的过了世。
    六月,小七的外婆在孤寂中也离开了。
    在天国相聚吧,那里一定很美好,要不怎么你们都走了呢。
    天堂一定很美。
    七月,男人和小七离了婚,小七回到老房子。
    八月,小七带着何美玲留给她的头发回到了关州,这缕头发是何美玲送给小七的礼物。
    下了火车,小七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把两人的头发打成一个美丽的结,不是说结发为妻吗,小七把头发放回到原来的试管里,然后埋在了火车站站台旁的土中,那就结发为妻吧。
    小七走过那些熟悉的街道,走过那些留下过她们足迹的大街小巷,然后她走回到了从医院回家的那条大道,那个红顶的房子还是那么显眼。
    交通灯敬业的数着数:30,29,28,27,26,25,24……小七默默地数着,23,22,21……
    小七突然迈了过去,迈得太急,太快,快得司机来不及反应,随着刺耳尖锐的刹车声,只一瞬间,小七像一片恋着大地的新鲜绿叶,就这样飘落了,道旁理发店门口的音响里放着温暖的旋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车把小七撞到了路中央,小七感谢司机,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材复来”的红色房顶,那个她们的幸福小窝。
    红色房顶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柔过光的照片,像摄影展上受着追捧的作品。
    小七满足地闭上了双眼,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是满眼的白色,移动的白色,忙碌的白色人影,她看不清,看不清那一闪而过的表情。
    小七努力地睁着眼,寻找着什么,好在,何美玲堆着笑的脸出现了,笑得温暖、笑的明朗。
    何美玲慢慢走近,轻轻拉过小七的手,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吧……
    可是,何美玲最终还是放开了小七的手。
    当小七醒来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救了她。
    这个陌生的男人就是关北昇,失去了金硕的关北昇。
    **
    关北昇在小七的病床前守了很多天,其间替小七签收了一封信。
    小七醒来之后,关北昇就把信拆开给她看。
    小七看完之后,哭了。
    泪水静静地从眼角落下。
    “我能看看吗?”关北昇问。
    小七把信放到洁白的被子上,微微点了下头。
    关北昇拿起这封信,看到上面的字迹很娟秀,落款没有签名,却表明了报纸的刊号和日期。
    这是一个故事,写的是寄信人和小七之间的一段青葱往事。
    **
    弹碎的古琴;
    下破的残棋;
    无穷无尽,无边无沿的追逐游戏;
    缺失的画面;
    繁华里记忆对你的珍惜;
    ——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在圆心的位置等你。
    迷迷糊糊地通过了中招的考试,虽说高中是另一个地狱,但新学期的热闹气氛还是让人非常振奋,孙忆对即将共处三年的同学抱有极大的期待,出现让我心动的人吧,她祈祷着。
    也许老天爷也刚睡到自然醒,心情正好,立刻满足了孙忆的愿望,迎面走来一个比自己高出两三指的运动型少女,利落的短发,简单的运动衣,干净的运动鞋,一张面部表情不是很丰富的脸走向了自己。
    “这个班的?”孙忆指了指门口的班牌儿、无害地笑着问道。
    “恩……”一个鼻音算是回答了问题,背着单肩包的女生闪进了教室。
    不够热情,有点木讷,孙忆郁闷地总结道。
    随着也走进了教室,坐到了她的后排,想着搭讪几句,却被身后一个男生抢了先,“嘿,小七,你也在这个班啊,太巧了,以后多照应兄弟啊。”
    说着俩人勾肩搭背的走了出去,孙忆心中五味杂陈,犹豫了片刻,还是找了个靠窗靠后排的位置坐下。
    也许是缘分吧,老师重新调座位的时候,竟然把她调到了自己的右边,当时的暗喜简直无法形容。
    瞥了眼她书角的名字,单一个“柒”字,写得异常潇洒飘逸,跟外表的内敛冷漠及其不搭。
    小七闭着眼装睡,因而孙忆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想来这刚开学,精力应该正旺盛,瞧她面色也很不赖,估计是怕烦扰,因而装睡。
    孙忆也就不多言语,心里琢磨着她会不会是个同道中人,如果她也喜欢妹纸多好啊,不过,还是别想太多,孙忆这样叮嘱自己,免得到时候太失望,毕竟这个概率还是很小的。
    这样想了一会儿,又翻了一会儿手机,也趴着睡去了。
    很快,她们找到了共同的爱好——打篮球。
    女生爱打篮球的不多,真正会打篮球的更是凤毛麟角,可即使这样,还是让这两个女科比碰到了一起。
    中午或者没晚自习的课后,她们都会去操场上打一打,小七身手技巧都很不错,动作漂亮,投篮又准,孙忆对她的喜爱更深了一层,看着小七脸上的汗水从内双的眼角滑落,如珠如豆,在正午明媚的阳光下熠熠闪光,在晚霞的映照下辗转剔透,惹得孙忆心里一阵悸动,快要按捺不住心底涌动的激情。
    但现实让孙忆冷静了下来。
    高一的晚自习比较宽松,两人经常一起逃课去校食堂加餐,一路上少不了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偶尔会撞到查课的教导主任,结果经常在教导主任的厉声下跑的没踪没影,跑出压抑的教学大学,尽情的放生大笑,高升大吼。
    但野兽往往难逃猎人的毒手,有一次吃饱喝足玩够回教室的时候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结果一顿神批外加两千字检讨。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小七完成了这个痛苦的任务。
    四千字下来,逼得她什么话都写了,比如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愧对老师的期待,愧对党的栽培;对踩到校园的花花草草感到很羞愧……
    孙忆举着写好的检讨稿,有一句没一句的念着,笑得没一点形象可言,小七的脸黑到什么程度,不用形容大家也都想得到。
    “作为对你的奖励,今晚请你去上网。”
    “不去!”
    “请你都不去?我今晚难得能去呢……你不去算了。”
    在孙忆失望中结束了对话,晚上放学的时候,小七尾随着孙忆走出教室,在孙忆身后悠悠来了一句:“我陪你去。”
    “你竟整这死出!”俩人又扭打在一起,牵连到身边无辜的同学若干,得到白眼鄙视无数。
    这两个女生怎么一点女孩子的样儿都没有呢?真是太野了。
    小七带孙忆来了一个不常光顾的网吧,没有多少人,可选的空位置很多,两人自然是挨着坐,孙忆暗忖此情此景,天祝也。
    心中各种想法纷飞,行动上一直跟不上节奏,孙忆偷瞥到小七一直在玩弱智的单机游戏,敢情这小妮子真是单纯来作陪的。
    孙忆一阵欣喜,她要走出第一步,不能让这个晚上白白浪费掉,她指自己的屏幕给小七看一个mv,小七有点近视,凑过来盯着屏幕目不斜视。
    小七的发梢在眼前晃啊晃,洗发露的味道刺激着嗅觉,惹得孙忆浑身燥热,只想寻求些触觉。
    这张脸,天天浮现在眼前的脸,此时此刻就在几厘米的面前,只要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亲到,当孙忆好不容易做好一切准备的时候,有人却在身后叫了一声“小七!你也来通宵啊……”
    这个不速之客过来寒暄了几句之后,识相地走了。
    小七又继续玩自己的单机游戏,孙忆苦苦探索着新的机会,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小七说困了,先睡会儿,可能有点冷,就蜷缩着趴在了电脑前。
    过了好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孙忆伸手轻抚了小七的头发,顺着耳背滑到脖颈,刚想凑过去亲一下小七的侧脸,不曾想小七被孙忆稍凉的手弄醒了。
    小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佯装不知,顺嘴问了一句:“你困不困?”
    “不困,你睡吧。”孙忆发觉自己的声音不太自然,有点哑有点生硬。
    小七却顺势靠着孙忆的肩膀,又睡了过去,也许真是有点冷,不觉中小七会往孙忆身边靠一靠,寻求一些温度,孙忆就这样木石般坐到了清晨,这个木石心中有着怎样的激流涌动,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清晨,南边一弯浅浅的长虹映着,慢慢浮了起来,颜色渐渐清晰明朗,不知道她的心意何时能够如这虹一般明朗,没走多久,当它渐渐消退时,孙忆心中又是无尽的落寞。
    日子就这样简单而平静的过去了,很快就步入了紧张的高二。
    期中考试之后没多久,因着邻班的挑衅,小七和孙忆挑选了几个班级的主力,顶着大太阳打了一中午的篮球赛,在三十二三度的气温烘烤中,全场的比赛打下来,都筋疲力尽,几乎虚脱。
    孙忆瞧着小七脸色苍白,想着过去问候一下,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味道:“怎么了,老婆,这就顶不住啦,不是挺能打的嘛。”
    小七无视掉孙忆递过来的冰镇矿泉水,转身就回了教室。
    孙忆一直看着小七走到消失在视线,想着小七略显不稳的脚步,心里嘀咕着,看样子确实累得不轻。
    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大家陆续进入到了深度思考的状态,小七看了看左边空的座位,无奈地摇了摇头,中午打球中暑,正难受得紧,看看桌上摆得高高的复习资料,更是头痛难耐,所以小七趴到桌上继续休息。
    晚自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老师也耐不住烦,回办公室唠嗑去了,这是孙忆捧着还滴着水的冰西瓜,瞅着老师的背影,着实松了口气,一直担心怎么跟老师说辞呢,这下都省了。
    “嘿,老婆。”孙忆自觉不是很重地拍了一下小七的后背。
    “滚!”随着话音,西瓜直线坠落砸到了地上,红壤异常刺眼的炫耀着,黑色的西瓜籽也欢快地飞了一地,孙忆的动作僵硬地保持着捧西瓜的动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小七也呆呆望着这一地开膛破肚的西瓜。
    小七只是一甩手,只是像平时一样,没想到孙忆手中会有西瓜,校外半小时路程才会有冰冻的西瓜卖,想着孙忆为自己做的一切,小七很是愧疚,想说“对不起”却没能够说出来。
    看着孙忆把摔破的西瓜扔进垃圾箱,看着她用拖布擦净地板,回头过来又没心没肺的说:“你看你激动什么,现在没西瓜吃了吧。”
    “谁让你不好好打招呼的。”
    “敢情这还是我的不对了?”
    “我说了以后别叫我老婆,谁是你老婆?!”
    “呵呵……”孙忆心里已经挺不是滋味了,也不想继续说什么,开始埋头做作业,准确地说,是装着认真做作业。
    孙忆觉得那写满心事,写满了愿望和祝福的漂流瓶,在半路中被无情地撞碎了。
    孙忆开始找各种理由来请假,用尽方法来逃课,只是为了逃避与某个人的相见,可即使不见,小七的影子却愈加地清晰。
    原以为的感情阵痛,却是持久的难耐和挣扎。
    学不能不上,回到学校的孙忆常常保持一天的沉默,小七却语气怪异地揶揄:“舍得来上课啦?”
    孙忆不理,整理好书本后,顾自趴着继续“冬眠”。
    不久,孙忆敏锐地听到小七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然后胡乱的写着什么,写几个字然后划掉,团成一团塞进书桌,然后又撕下一张,反反复复,三堂课后,她把折成四方的纸条放进了孙忆握着手机的手心里。
    孙忆听到小七故意放大的脚步声走出了教室,展开纸条,里面只有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以后咱们还好好的吧。”
    一句话写了这么长时间,孙忆觉得小七还是很在意她的。
    小七踏着上课的铃声返回教室,小心地留意了下孙忆的神情,还好气氛慢慢得到了缓解。
    课间两人多少恢复了以前的一些打闹,就在玩的正嗨的时候,孙忆玩味十足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恩?”小七停住了动作,难道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吗,我是喜欢你,但我不能接受这个圈子。
    “你是不是喜欢妹纸?”孙忆小声问道。
    “你才喜欢妹纸呢!”小七没能控制住嗓音,周围的同学开始把目光向这边聚集。
    “我不是!”孙忆在多年后想起当时的场景,无法回忆起自己是怎样慌张和上课老师擦肩而过,怎样慌张地夺门而出。
    之后孙忆又不太常去学校上课,基本上断断续续的请假和逃课。
    一次小七抓住机会和孙忆说:不要逃课了好不好,一个人坐着,没人说话挺无聊的。
    孙忆笑了笑,没有答话,把自己当什么了?、
    可是之后,孙忆没有再逃课没有再请假,发现小七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了。
    月考成绩下来的时候,小七很受打击,刻苦的努力并没出现太大的效果,孙忆看小七苦盯着试卷,就玩笑道:“看你学这么刻苦有什么用?不还是没我的分高?”
    “你那都是假的!”
    “假的也比你高!”
    “滚!”
    孙忆心中一阵冰冷,她是怕铭太努力,自己跟不上她的步伐,她还期望着和小七上一个大学,学同一个专业,住一个寝室。
    而小七最苦恼的并不是成绩本身,而是她期望她的努力能够感染到身边这个没心没肺,天天吊儿郎当、只会打瞌睡的女孩儿,小七知道只要孙忆稍微努力一点,就会有很大的进步,她希望孙忆有一个好的前程。
    这样的用心良苦,孙忆什么时候能够明白呢?
    只可惜,两人都不了解对方的心情。
    孙忆带着郁闷的心情去打球,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上小七,偏偏这时有人来找茬,一副狂傲的样子,说话极其粗俗难听,开始孙忆没有搭理,之后此人越来越甚,多次说她打手犯规。
    “你他妈长手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你手了?”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道:“我打了又怎么样?今天我他妈就看你不顺眼,就打你了,怎么着吧?”
    孙忆越说越来气,抓过对方的领子,顺手给了一记右勾拳,对方一个不稳跌倒在地,被孙忆狠狠地踢了两脚。
    她从不惧怕男生的挑逗和挑衅。
    开始那么嚣张,原来就是一面瓜。
    孙忆不屑地撇了他两眼,刚转身就感到一阵阴风,然后脸一阵酸痛,试探着摸了摸鼻子,手上染了不少鲜血,同时只见眼前一直黑脚恰好落地。
    孙忆解了气却也受了伤,小七看到后一阵心疼,立刻上医务室取了消毒棉花和药贴,帮孙忆处理伤口时一直絮絮叨叨的叮嘱着,以后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别太冲动,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逞什么能等等之类的,孙忆没听进去多少,只呆呆地瞅着小七。
    窗外燃烧艾蒿的气息混着消毒水挥发的味道,让此刻定格了一副温馨的画面。
    折腾了好一会儿,孙忆累了,倦了,困了,躺在小七的手肘上睡了一节课,醒来时充满了满足感。
    不一会儿就放学了,同学们都在整理课本书包,准备离校。
    孙忆坐在靠墙的位置,见小七慢吞吞地收拾着,就急着让她让开,小七却仍就不紧不慢的,就是不让开位置让孙忆出去,两人推搡了几下,小七突然就站了起来,用双手把孙忆的脸固定在了墙上,一只手细心地垫在了孙忆脑后,孙忆重心不稳身体也贴在了墙上,作势就要亲过来,见还有同学没有离开教室,孙忆慌张地想要推开小七,却不知是用力过小还是她本身并不想推开这个机会。
    慢慢地,小七的脸越来越近,尚未离开的同学们开始起哄,就在隔着几张纸距离的眼前,小七顿了一下,停住了,坏坏地说了一句:想什么呢,走了。
    然后就让开了位置,孙忆带着一身的冷汗,飘回了家。
    用了整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搞不清小七到底是什么意图,单纯的玩闹么?
    想着想着,孙忆还是傻傻地笑了,虽然没有亲到,但这已经足够了。
    孙忆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日子就在孙忆的欣慰和失望中飞逝了,从开学的那一天开始,孙忆就珍惜着这高中三年的每一天,她不断地抱着希望又失望,失望后又看到了希望。
    这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可她甘心情愿受着这样的苦痛。
    她不说,不是她没有勇气,而是她怕,怕得不到爱情,又失去了友情,她不敢轻易冒险。
    她在私密日志中写过这样一段话:当性别意识觉醒后,我的困惑,我的软弱,我的犹疑,注定了我默认自己与大众不同。当然,我并没觉得有所谓羞耻,毕竟我向来我行我素,不过就此开始了长期的压抑,毕竟必须将心内的话深埋,好好保存,暴露一点就会万劫不复。我喜欢过,爱过,并且那么无限趋近于爱,无限趋近于牵手,但那只是无限趋近于,并不是等号,压抑得久了便会不断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能力,毕竟喜欢了爱了付出了,哪怕是能对等收回呢?可惜没有,所以唯有压抑,显得我好像也不是付出那么多,只是内心,冷暖自知罢了。
    时间毕竟还是要随着自然规律而无情地向前迈进,高考过后,成绩也很快就下来了。
    孙忆被第一志愿录取,去了北京。
    小七则因几分之差落榜第一志愿,去了关州。
    虽然分隔两地,她们的联系却一点都没有减少,好像突然间都长大了,彼此间更多了几份惺惺相惜。
    小七生日的前夜,孙忆发了简讯给她:我喜欢你,很久了。
    小七回复:我也喜欢你,但可能并不是你期望的那种喜欢。
    孙忆望着手机,眼神黯淡下来。、
    这时手机又振动了,屏幕显示:可,我爱你,很久了。
    那天晚上,小七给天堂的父母写了一封长信。
    爸、妈:
    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你们走了那么多年,我也已经长大了。
    这么多年,也没有给你们递什么讯息,是做女儿的不对。
    只是因为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容易,我不想把烦恼倒给你们。
    你们离开以后,我就不是你们认识的样子了,不再是那个让人省心,让家长骄傲的孩子了。
    好在,我是幸运的孩子,你们走后,我还有很多亲人,他们都对我非常好,都很疼爱我,都对我寄予厚望,我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明白他们的爱,但也许是由于我的原因,我常常拒绝沟通,拒绝交流,我无法说明我的心理,但这许多年,都是这般度过的。
    即使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什么。
    这十几年来,我对身边的一切充满了怨恨,满满的怨恨,甚至是愤怒。
    我指责每一个人,甚至有时诅咒那些帮助过我,真心为我好的人。
    包括我自己,我一度痛恨自己,鄙夷自己。
    但此刻,我宽恕了这一切,也包括我自己。
    爸,我是那么深深地恨过你,你是我童年时的一片阴影,意外发生后,你又给了我另一片灰暗的天空。
    我是个善于记住过往的人,可以说我是喜欢怀念过去的人,也可以说是习惯于沉浸在过去不愿醒来的人。
    很多人,对于童年的记忆很模糊,甚至是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印象,而我最早能忆起两岁左右的事情,我多么希望它是愉快的,而事实上,它却是我不愿记得的。
    没办法,活着,有太多的事与愿违。
    我的儿时记忆从两岁开始,那记忆里充满了酒精味,那记忆的画面里是婴儿脸上的一双臭袜子,还有年轻母亲默默的眼泪和隐忍。
    在你面前,疼了不敢哭,委屈了也不敢哭,因为你不允许孩子哭闹。
    我是那么地怕你,一个女儿是那么地怕她的生身父亲。
    有一年你过生日,我在自己的房间犹豫了很久,要怎么去跟你说生日快乐,也许是有点羞涩,更多的也许是惧怕。
    即使没有做错什么,但我还是不敢,你和恐惧两个字在我的感觉中联系的太过紧密。
    最后到底说没说那句“生日快乐”,我不记得,也不重要了。
    现在每年的十月二日,我都会默默地和你说声“生日快乐”。
    那时,我大概十岁左右吧,一天晚饭后,我和表姐在卫生间里玩,我很认真地对她抱怨道,为什么你们生了我,你们不该生下我!
    表姐立即阻止了我,她说,不能说这样的话。
    她多半已经记不起这件事情,但我依然记得很清晰。
    那时的我,就已然看到,活着有太多痛苦,这种痛苦主要是我间接从妈妈的痛苦中感受到的。
    妈,你是一个多么乐观的女人啊,对生活永远充满着激情,无比地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我生活的全部希望和力量都是你给的,我人生的前十二年,唯一的信仰就是,让你好好的,让你好好享受生活,让你快快乐乐的生活。
    我要求自己做好每一件事情,我做到了。
    那份坚韧和执着全部来自于信仰——爱你的信仰。
    我还深深地记得,一次我们去逛街,你在看一件浅色的小西装,服务员嫌恶地叫道:不买别碰啊!你没有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的变化,只是很自然地看起了旁边的衣服,而我感到牵在你掌心中的我的小手,瞬间有些冰冷。
    我狠狠地瞪了女售货员一眼,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但绝对不在这样品质低劣的人手中买。
    我无比地坚信,我做得到,我会让你过上特别特别幸福的日子。
    可那时,我还是小学生,我只能看着你被对面卖相同货品的老气横秋的女人气的去打吊针,我只能看着你操持家里的上上下下,而爸爸在床上不停地换着电视节目,我只能好好的学习,用完美的成绩来让你感到欣慰。
    你的力量来自于我,我的力量也来自于你。
    可,你无声地走了,连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下,我还可以给你力量,可我的力量来源呢?
    我还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我还没有为你买一件漂亮的衣服,我还没有为你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我还没有为你洗一件衣服,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你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的精神支柱没有了,我努力的动力没有了。
    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激不起我的斗志,这是现实,改变不了的现实。
    这是我人生颓废的根源,不是我找的理由,而是事实。
    你的匆匆离去,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在了。
    爸,你从国外回来的那个清晨,我醒着的,我听到了敲门声,我听到了你和爷爷奶奶的说话声,我听到了你走近我的脚步声,你们都以为我睡着了,可我没有,我多想起来大喊一声“爸爸”,然后扑向你的怀里,但是最后我什么都没做。
    我们之间到底隔了什么?
    上了初中后,爷爷奶奶就带我搬了家,这样就有更多的亲戚可以照应我们,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我的信仰消失了,我的朋友消失了,我儿时熟悉的那片天地也消失了,那些儿蜻蜓,那些儿花儿,那些泥土芬芳的小山坡,那些涂过鸦的灰色墙壁,那些钻过的草丛……
    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我的支撑没有了,他们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当然,我不会用心去做,我的手脚上都牵着一根线,这根线往哪里签,我就往哪里走,完全的被动,完全的无意识,回忆里已经消失了太多的感受。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夙愿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如果表达出一些什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的结果,但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消极地过每一天。
    直到有一天,我绷不住了,我拒绝再走进校园一步,他们只能为我办理了一年的休学,休学的上半年我东游西荡,下半年就被他们安排进了借读学校,他们征求了我的意见,虽然我并不想去,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去了。
    那里是个我更加无法融入的地方,我孤独,我无助,我感到心无比的冰冷。
    有几次我都自作主张的回到家里,却又被他们说服回来。
    我是那么的绝望,我把所有的食物塞进我的食道,塞满所有空虚的角落,我感到喘不上来气,快要无法呼吸,我想我得赶紧回家,我想我不能倒在这陌生的街道,总算支撑着到了汽车站,忙碌的汽车忽忽的冒着尾气,打到了我的脸上,窜进了我的鼻子里、
    突然,所有的食物都冲出了体内。
    窒息的感觉消失了,我又可以重新呼吸了。
    留下那一地的污秽,我快步离开了那里。
    我试图让自己生病,穿着单衣站在零度以下的空气中,颤抖着用冷水洗澡,但我还是没有生病,在借读宿舍的床上喝过了期的牛奶,也只是泻了一夜的肚子,那一个晚上,我来来回回穿梭在冰冷的走廊,在卫生间内险些晕倒,但并没有真的晕倒,我没有吃药,可第二天的下午就没事了。
    我从上铺不设防备的跳下,希望能让腿骨折或是哪里伤到一下也好,试了两次,腿还好好的,也许真是我小时候太野了,虽然总是感冒发烧,但还算是野生的草,生命力顽强。
    我强烈地希望离开那里,我要回家,我找不到任何的办法,只能从学校的食杂店买了一把五毛钱的裁纸刀,新的,很锋利,我翘了体育课独自留在宿舍,我没有多想,就向手臂轻轻地划了一刀,我没有想后果,只是下意识地做了那个动作,想要解脱的动作。
    血比我想象中多了很多,但我没有感到疼痛,心里是无法形容的放松,诚实地说,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我捂着伤口爬下床,我看到了一地的鲜血,然后感到无比的兴奋。
    我一路小跑着来到一楼,独自去了医院。
    打麻药、缝针、留院观察了一晚,第二天如愿地回到了家中,我骗他们这是一个小意外,我太不小心了。
    看似这是一个伤害自我的一个举动,但我要告诉你们,这是自我保护的一个行为,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呆在那个令我无比绝望的地方,我很可能会选择用死来寻求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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