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再次见到toni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来,乔希每次都是根据绿色头发来分辨toni的,似乎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
这一次,乔希把他看了个真切。
toni笑道:“怎么,不认得了?”
被绑在一起的toni和乔希肩并肩地坐着,锤子等人还在喝酒吃肉,已经酩酊大醉,意识模糊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现在的这种状况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去果园,能从丹尼斯手上得到什么好处么?搞不好搭条命进去。他们敢杀了我吗?他们不敢。你看他们这个样子,我们现在出去都没人拦得住。”
“可是如果丹尼斯杀了他们,你不觉得我和我的伙伴就会有麻烦吗?”
“不会,我能帮你们摆平。”
“你靠什么摆平?”
“只要我一句话,我爸就会回来帮我搞定一切。”
乔希突然岔开话题,问他:“你为什么住在那个地方?”
“那里有什么不好?”
“至少没什么好的。”
“我住习惯了。”
“你在那里住了很久?”
“七八年吧。”
“我看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
乔希回忆了下,那间地下室里只有一张水泥板,角落里有个带子,一点都不像人生活居住的地方。
“我什么都不需要。”
乔希看着toni,toni对上乔希的视线又躲开,“你别这么看我。”
乔希依然注视着toni,“讲讲你和你爸爸?”
“你要听?”
“你说我就听。”
“我和我爸,很简单啊,他给我娶了个后妈,我不喜欢,就单独出来过,他在等我有一天理解他了,或者需要他了,主动去找他。”
“……”
“我现在理解他了,不过我打算等我出息了之后再去找他。”
“怎么突然理解了?”
“因为我知道爱是什么感觉了,知道为了爱可以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了。”
乔希沉默,矛盾。
“你觉得我现在真的是被绑架了吗?其实我早就可以脱身走了。我就是在想,你会不会来。”
“如果我没有来呢?我可以和伙伴直接离开穆尔西亚的。”
toni淡然道:“那我就回家睡觉呗。”
乔希很难把那个地下室和家画上等号,但是toni却很自然地称那里为家。一个凄冷的,黑暗的,充满腐朽气息的家,一个孩子一个人从八岁住到了十六岁。
“黑色头发很适合你。这件西装穿在你身上也挺合身的,本以为你穿了会大的。”
“小时候一个人特别害怕,染成绿色的头发就都知道我是坏孩子,没人敢来惹,所以虽然它难看,但是它一直在给我安全感。”
“……”
“你这件西装一看就是高档货,坏了我可赔不起啊。”
“送给你了。”
“乔希……”
“恩?”
“我觉得你很特别。”
“……”
“我觉得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乔希笑道:“那我是哪个世界的?”
toni的表情竟然变得严肃起来,真的陷入思考中。
乔希问他:“你相信人可以回到过去,飞往未来吗?”
toni很快回道:“怎么可能。”说完立马惊讶地看着乔希,“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
乔希一本正经道:“恩,不是,确实不是,我来自一个平行世界,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他们几个也都和你一样?”
“恩……”
乔希没想到toni竟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而且,知道这个事实之后,反倒显得比之前开心了一些。
乔希用对讲机告诉alice他一切安好,让他们不用担心,早点休息。
toni摆弄了一会儿对讲机,然后问了很多问题,乔希都细心的做了解答,toni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虽然他还并不能参与到其中,可这已经让他非常兴奋,非常开心了。
“toni,你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等你成为真正的男人了,等你老了,我没准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吗?”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回来。”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返回你的那个世界?”
“半年后吧。”
“那你们在穆尔西亚要呆多久?”
“也许十几天,也许二十天。”
“这么快?”
“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有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
“toni……”
“恩?”
“你搬家吧,别再住那个地下室了。”
toni从乔希的眼中看到了深情,而乔希只是把toni当做一个需要疼爱的弟弟。
“好。”
车库里只有他们两个还清醒着,其他人都醉了酒瘫躺在各处。
“他们,我来处理,保证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
“谢谢你。”
“其实,这麻烦是我引起的,我来收拾残局也是应该的。”
乔希不知道toni要怎样处理,但那一夜之后,确实没有再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他们身边的穆尔西亚变得太平而宁静。
toni搬进了一个可以俯瞰花园的房间里,早上很早就有阳光照进来,晚上还有明亮的月光。
他第一次遇到乔希的那一天,像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事情,toni坐在窗台上,喝着啤酒,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些曾经在他眼中面目可憎的人现在都变得异常可爱。
想到自己在乔希面前哀嚎求饶的场景,toni不禁失笑,那时的自己,真是太不堪了。
而短短的几天时间,他竟然找回了自己。
那一天,太糟糕了,让他丢尽了脸面。
那一天,太美好,让他获得了新生。
如果不是乔希的出现,toni相信自己一定会烂死在那个潮湿阴冷的地下室。
他从来不跟人讲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甚至从不跟人提起他自己的任何生活细节。
但是他却很平静的跟乔希讲他娶了后妈的父亲,而这个人听完之后也很平静,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类似同情的表情。
toni常常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传达正确,别人看到他笑的时候,其实他未必在笑,他很想在乔希面前表达正确的面部表情,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做没做到。
toni讲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当他拿起新的一瓶,正要打开的时候,他微微摇摇头,把酒放了回去。
他抻了一个懒腰,收拾了几本书,准备去上下午的课。
他把头发梳的规规矩矩的,衣服穿得干净得体,看起来就像一个模范三好学生。
他在路上碰到了瓦尔多,瓦尔多露出惊讶的表情。
“toni,你这是要去哪里?”
“上学啊。”
“……”
“以后你跟我坐一桌,我去跟老师说。”
“toni,我们不在一个班。”
toni把手搭到瓦尔多的肩头,“调到一个班不就好了。”
瓦尔多的脸皱了皱,“我念高二,你念高一,我们不是一个年级的。”
“这样啊,那我直接去念高二好了,跟你一个班。”
“你……初二的课程,是不是都不会?”
“恩,我现在小学的题可能都不会做,不过没事,很快就能补过来。”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瓦尔多看着toni,原来这对表兄弟长得很像,只是toni一直把自己包裹起来,没有露出真实得样子。
“乔希,他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恩。”
瓦尔多建议道:“明天就一九一四年了,我们放学之后找他们一起过年吧。”
toni犹豫了一下,笑道:“好啊,放学之后我们带葡萄去找他们。”
果园里此时正回荡着《whenyoubelieve》的歌声,玛丽亚凯莉和惠特妮休斯顿的声音交叠着激情和灵动。
崔娜娜在房间和院子中走来走去,寻找合适的景,嘴里还跟着哼唱着。
“althoughweknowthere''''smuchtofear尽管我们知道仍有许多事情令人畏惧
weweremovingmountainslong翻山越岭后
beforeweknewwecould才知晓自己能够做到
therecanbemiracleswhenyoubelieve只要你相信奇迹就会实现。
thoughhopeisfrail尽管希望渺茫
it''''shardtokill却难以抹杀
whoknowswhatmiraclesyoucanachieve谁能知晓你可以实现什么奇迹
whenyoubelievesomehowyouwill只要你相信你或许就会
youwillwhenyoubelieve只要你相信奇迹就会实现”
“娜娜,我才知道你原来还会唱歌呢。”丹尼斯半靠在舒服的垫子上,放下手中的医学书,宠溺的看着崔娜娜。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说着给丹尼斯照了一张,翻出来看了一下,不满意,删掉。
丹尼斯看的是nelson走之前送给他的医学书,现在丹尼斯的房间里还有一箱nelson做的笔记,里面记录了很多珍贵的病例和治疗心得,还有一些研究文章,凝聚了nelson毕生的心血。
乔希正在清洗沾满咖啡渍的杯子,可是怎么洗、怎么搓都洗不干净,黑黑的咖啡渍异常顽固的黏在杯壁上。
alice看到,递过去一盒盐巴。乔希不解。
“用盐搓一下试试。”
乔希往手上撒了一点盐,再去搓,果然有效果,咖啡渍很顺利的被搓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咔嚓,被崔娜娜定格成一个永久画面。
丹尼斯扶着腰走到崔娜娜身后,自然的把崔娜娜搂到自己怀里,说:“我看看。”
崔娜娜把最后照的那一张翻出来给丹尼斯看。
“这也太像小两口了。”
乔希边对着水流冲洗着杯子,边说:“哪有你们像啊,你那腰得赶紧好,小心娜娜被高大帅气的西班牙斗牛士拐跑了,听说昨天她出去买烟的时候,可是被好几个西班牙男人骚扰来着。”
“有这事?”丹尼斯把崔娜娜掰正,对着自己,“你怎么没跟我说?!以后你不能单独出去了,我跟你一起出去买烟,或者我给你出去买。”
崔娜娜毫不怜惜地往丹尼斯腰上掐了一下,“你安生地好好养你的腰吧。”
丹尼斯嘶哑咧嘴的呼痛,崔娜娜眼疾手快地拍了下来,还说这一张好。
“这张给我删掉,快删掉!”丹尼斯作势要抢相机,被崔娜娜一个闪身躲了出去。
“丹尼斯,你要知道删我照片的后果!”
是的,丹尼斯从不敢动崔娜娜拍下来的任何一张照片的。
毕竟,这是有生命危险的。
丹尼斯忽然醒悟过来,“对了,乔希,你怎么知道我们娜娜被骚扰?”
乔希笑道:“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当然是因为我跟娜娜一起出去的,才看到的啊。”
“你在旁边,怎么还让西班牙男人骚扰我们娜娜?!”
“你家娜娜太性感太漂亮太诱人,我又不能把她包起来,那些男人又没动手,我总不能因为这样就跟他们打一架吧。”
“也是。”
丹尼斯仔细地端详着崔娜娜,她今天穿着格纹蕾丝廓形长裙,外面套着一个黑白小格的修身长款大衣,脚上是一双黑白印花的高跟鞋,额前的头发梳到脑后,尽显她的高挑、细腰和冷艳。
他再看看自己,为了让腰部更加舒适,他穿着宽大的灰白色汗衫,这是崔娜娜在穆尔西亚的街边买来的,仔细想想这太不像崔娜娜的审美了,丹尼斯突然意识到,崔娜娜一定是在故意丑化他,即使他需要宽松舒适的衣服,也不至于穿这么没型没款、土得掉渣的衣服。
“娜娜,明天陪我去街上再买几件衣服。”
“这不是有穿的吗?”
“太难看了。”
“我们的钱要省着点花,别瞎讲究。”
丹尼斯泪目,alice和乔希暗笑。
“你们笑什么笑,幸灾乐祸什么的太不厚道了。”
崔娜娜说:“搞太帅,麻烦太多,乔希就是前车之鉴啊。小女生,小男生什么的,你肯定招架不过来。”
毒蛇不过崔娜娜,淡淡两语,让人无语。
不过,大家都知道崔娜娜话中没有恶意。
乔希的脸皱了皱,alice还是笑,丹尼斯的心里舒坦了两秒,又觉出不对,“那你呢?天天妖艳动人的……”
alice端了一盘水果出来,说:“我们娜娜穿再难看再不合身的衣服,都妖艳动人,所以还是让我们养养眼吧。”
丹尼斯不服气,道:“那我穿麻布袋也一样帅气逼人。”
toni和瓦尔多买了一大兜葡萄来到果园,准备晚饭的时候,发现一大帮人没有一个会做饭的,好在bruna带着ainoa也来了,她们也提着满满一兜的大葡萄。
丹尼斯好奇地问:“你们怎么都带葡萄来啊?难道现在是穆尔西亚吃葡萄的季节?”
bruna笑着解释:“在西班牙过新年,是要吃葡萄的。”
aiona一颗颗的葡萄仔细的洗着,她进一步解释说:“在距离零点还有十二秒的时候,大钟塔上的钟就会被敲响,那时候我们开始吃葡萄,它一秒钟敲一下,我们一秒钟吃一个葡萄,这样,新的一年就会有好运,而且,许的愿会实现的哦。”
“原来是这样啊。”
丹尼斯抓了一把洗好的葡萄,边吃边往崔娜娜身边走,他走的很慢,边走边又剥了两颗,送到崔娜娜的口中。
“好甜啊。”崔娜娜都不禁赞叹道。
丹尼斯嘚瑟地说:“那因为是我拨的。”
bruna的厨艺不如nelson,但是她也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做出可口饭菜的人了。
吃饭的大圆桌上,以bruna为中心,顺时针依次坐着aiona、alice、乔希、toni、瓦尔多、丹尼斯、崔娜娜、吴桐和郑家轩。
这一晚,无论大小,都喝着穆尔西亚当地酿的葡萄酒,酒不算太烈,但后劲不容小觑。
连bruna都不限制ainoa喝多少了,她说今天每一个人都要尽兴。
toni时不时和乔希碰一杯,常常是乔希喝一口,他干净利落的喝光一杯,似乎在有意找醉,奈何酒量太好,难以喝醉。
快到零点的时候,bruan提醒大家道:“快,都把葡萄剥好放在盘子里,一会儿大家都要吃十二颗啊,都数好,别错了!”
大家一人拎了一小串葡萄放到面前,开始认真的剥起了葡萄皮,崔娜娜的右手还没完全好,由丹尼斯代劳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离一九一四年越来越近了,新的一年的到来,总是带着新的希望,这一年过的好,就希望来年可以更好,如果这一年过的不好,那就期盼新的一年能够转运,能够得好运。
bruna兴奋地喊道:“三、二、一、开始了,记得许愿!”
钟声响彻云霄,无数的愿望飞上天空,变成炫美的星夜。
果园里的十个人,有着十个不同的愿望。
bruna:希望女儿健康、快乐。
aiona:可以找到一个我爱,同时也爱我的男人。
alice:找到设计稿,带着三个伙伴,安全返回二零一九年。
乔希:与茨威格对话,拿到茨威格的签名。
toni:此次分别之后,未来的某一天,变得优秀的自己,能与乔希再次相见。
瓦尔多:完全告别过去的生活,开始新的积极的校园生活。
丹尼斯:不辜负每一个病人。
崔娜娜:带着相机走世界。
吴桐:走遍千山万水,画遍大千世界。
郑家轩:完成艺术史的编纂。
乔希吃到第十颗葡萄的时候,不小心把一颗葡萄撞到了地上,他慌忙准备低头去捡,却被alice拽了一下,手中多了一颗剥好的葡萄。
零点到来,杯酒相敬,互道快乐。
乔希对alice耳语道:“你给了我一颗,你不就少一颗了?”
alice笑道:“我刚刚剥了十三个,以备不时之需。”
见崔娜娜不时地拿起相机来拍照,瓦尔多就问她:“拍照和画画有什么不同吗?以后大家都有照相机了,是不是就没有人画写实的画儿了?”
乔希把瓦尔多的问话翻译给崔娜娜。
崔娜娜瞅了瓦尔多一眼,说:“那怎么可能?”
以为崔娜娜会做一番解释的瓦尔多等了半晌没等到后文。
这时ainoa颇为认真地说:“钢琴和小提琴能弹出相同的曲子,但是感觉是不一样的。拍出来的画面,能用笔画出来,那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对吗,娜娜姐?”
崔娜娜听着乔希的翻译,看着ainoa,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除了外表的美丽,还有过人的聪慧。
崔娜娜难得有了多说几句的意愿,“我不说拍出来的和画出来的哪个更接近现实,哪个更有意义,我对这种讨论没有兴趣,我也觉得这种讨论没什么意义。拍出来的是瞬间的一闪而过的撞击,重在捕捉,每个人眼中、心中的画面都不一样,捕捉出来的美都不一样;画的话,可以写实,还可以创造出现实生活中没有的画面和故事。我只能说,都是艺术,没有高低,各有意义。就是用不同的手段,来表达创作者的内心和欲望。”
乔希停下筷子,认真地翻译每一句话,alice悄悄的跟乔希说,你的西班牙语越来越好了,就是好像带着方言啊。
乔希苦笑,想起来他在德国的一个朋友,他在中国四川呆了三年,学了一口四川普通话,还骄傲的跟乔希说他会说中文,结果一出口,乔希就笑了。
听了崔娜娜的话,瓦尔多想起了他们从马拉加来的绘画老师,他常常提起他以前的一个学生,那个学生时不时的会寄来一封信,信里往往是带画儿的小故事。一个故事是讲数学课上,老师问一个学生,如果人家给你五个瓜,你吃掉了四个,那么,还剩下几个。学生毫不迟疑的说,还剩一个。老师就让他确认,你确定这就是全部吗?那个学生俏皮的回答,还有肚子痛。
崔娜娜听完瓦尔多的话,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耳熟,很快便想到,这个信里寄画的学生,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毕加索嘛。
一九一四年的话,毕加索已经三十三岁了。
只是,他早就离开了西班牙,十年前,就已经到巴黎定居了。
这一年,茨威格也恰好三十三岁,乔希仔细想了想,这时的茨威格已经是个著名的传记文学作家了。
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这一年开始,不过,按照计划,他们需要在六月中旬前乘st—1返回,那时候,萨拉热窝事件可能还未发生。
乔希想,崔娜娜应该早就仔细算过了时间,她应该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然而,他们真的能顺利的在半年的时间内,返回到二零一九吗?
nelson离开的时候,把书店的钥匙留给了bruna,前一晚乔希从bruna那里借来了书店的钥匙。
日子回归了宁静,他们四个人都琢磨着各自的事情,互不询问,互不打扰,偶尔互相帮助。
乔希的肩膀已无大碍,崔娜娜的左手已经完全康复,右手也解放了大半,灵活了许多;丹尼斯的腰恢复的也很快,虽然走一段就要休息片刻,但也能陪崔娜娜去市里散散步了。
新年的第一天,alice在街道里搜刮了所有的报刊杂志,然后和乔希一起去了nelson的书店,乔希一本本粗阅书店里的书,找出有兴趣的拿出来,准备这些日子慢慢读;alice则安静的坐在窗口看报、喝咖啡。
“你看看这是什么?”
alice抬起头,“《青年艺术》……”
乔希抚摸着封面,说道:“这可是毕加索在马德里的时候,和朋友合作发行的一本关于文学与艺术方面的评论杂志,推广现代主义。里面的所有插图都是毕加索画的。据说这本刊物只出了五期,相当珍贵的。你别看nelson这里破破小小的,毫不起眼,好东西还真不少,这要是拿回到二零一九年,可了不得。”
alice遗憾道:“可惜,我们不能拿走。”
乔希叹道:“是啊……”
alice抿了口咖啡,“毕加索画画是好,不过听说私生活搞得一团糟啊。”
“恩,是特别有争议,他的遗孀、情人、孙子都有自杀的。我妹妹joy说他是个好画家,但不是个好人,归根结底,不是好人,画画得再好那也不是好的画儿。”
“joy现在多大了?”
“刚过十二岁生日。”
“这么小,看问题挺深刻的啊。”
“有时候还很刻薄。”想到妹妹时,乔希脸上的笑带着万分的宠溺。
“那你怎么看毕加索?”
“我啊,我怕我说了,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崩塌了。”
“你现在在我心中什么形象啊。”
“阳光的?”
alice笑笑,不说话,低头喝咖啡。
乔希说:“我认为人性本恶,所以人利用理智不去犯法,就可以了,我对人没有过多的要求,好人还是坏人,真的没那么好分辨,一切你碰到的不好的事情,如果你足够强大,你都可以解决,都可以熬过去,如果你自己太过脆弱,倒下去了,不该怨任何人。”
alice陷入思考中,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她没有想过,她一直活的太匆忙了。
“那你觉得毕加索如何?”
“一个伟大的画家、艺术家。一生都不犯错的人,太无趣了。一个人犯的错并不能掩盖他是伟大天才的事实,不光是毕加索,还有其他很多人。”
“包括你自己?”
“能在一生中发现自己天才点的人太少了,我想我最多做个本分称职的研究者吧。”
alice似乎认同乔希的说法,她倒了一杯新的咖啡,问他:“喝吗?”
乔希走向前接到手中,咖啡还是热的。
这时一只小猫窜进了书店,后面跟着一个高大的女人。
女人把躲在角落里的小猫抱在怀中,站起身,抱歉的笑笑,用蹩脚的西班牙语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这只流浪猫太像我以前养过的那只了,就不由自主的一直跟着它。”
乔希说:“没关系。”
女人跑的有些气喘,她询问道:“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
乔希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当然可以,这里坐。”
听女人西班牙语说的并不地道,alice问她:“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法国来的。”
这个法国女人虽然骨骼显得有点大,但是依然很美丽,一看就是个不拘小节的女人。
alice给她也倒了一个咖啡,她大方的接过咖啡喝了起来,并自我介绍道:“我叫斐南蒂·奥莉维亚。你们看起来也不是西班牙人啊。”
alice说:“我们是留学生,这是朋友的书店,我们帮忙照看一天。”
“哦,这样啊,那你们会说英文吧。”
alice笑笑,点了点头。
斐南蒂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那我们讲英文吧。”
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抚摸着卧在她怀里的小猫,感慨道:“我和他认识的时候,就是因为一只猫,跟这只简直长得一模一样,眼睛圆圆的,一身黑毛,尾巴上有一撮白的。那天午后,下了好大的雨,我在一个小店里躲雨,他正好也站在那儿,把我的路挡住了,我差点撞到他,当时他怀里就抱着这样一只猫。”
斐南蒂似乎陷入到美好的回忆中,她讲这些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alice问她:“他是你的丈夫吗?”
斐南蒂说:“不是,我丈夫是个雕刻家,他是个画家。我丈夫是个神志不清的人,他把我赶了出来,后来认识了这个画家,他叫毕加索,很多西班牙人都认识,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他现在在巴黎、德国和俄国都小有名气,之前办了不少的画展,不过批评家们对他也并不宽容。”
alice和乔希惊讶的对望一眼。
“认识他的时候,他的画室在拉维南街13号,那个楼房简直不可思议,它用木头、锌片,还有肮脏的玻璃建起来的,而且还有五层,它没有塌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楼上面插了好多跟烟囱,一根根简直像是从男人身上长出来的,又脏又丑。”
alice轻咳了一下,喝了口咖啡,然后拿起桌上的报纸翻了起来。乔希意味深长的笑看着alice,仍旧听着斐南蒂的回忆。
“这个楼房还有一个外号,叫‘洗衣船’,我们一个朋友觉得这个房子像塞纳河上载着洗衣妇的船只,就给它取了这么个外号,可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像洗衣船,到底哪里像洗衣船了?大概是我没什么想象力吧。他们这些搞艺术的,脑子跟一般人不一样,眼睛里也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
“撞到毕加索的那天,他就邀请我去了他的画室,里面乱的一塌糊涂,堆了一堆的画,还全都是蓝色的,虽然看起来病怏怏的感觉,不过说实话,确实挺不错的,有一副画,我印象特别深,画上是一个盲人,细长干枯的手摸着桌上的水壶和面包,眼睛完全扣了进去,像是被人生生挖走的一样,整个陷入黑暗深渊的无力感。那种悲哀和无奈,当时特别打动我,我一下就被吸了进去。他是个天才,无论如何,我得承认这一点。”
乔希知道,那幅画是《盲人的早餐》,那时候的毕加索,关注着贫穷、脆弱和孤独,画中显露的是长久的压抑和痛苦。
“我看过他画的那幅《生命》。”乔希说,只不过乔希是在一百年后的美国克里夫兰博物馆里看到的。
斐南蒂显得既惊讶又兴奋,“你知道毕加索?你看过他的画?你太幸运了!”斐南蒂换了口气,接着说:“这个名字不是他取的,他不怎么给自己的画取名字,他只是把他想画的想表达的画出来而已,别人从中能看到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你们看吧,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最伟大的画家。”
乔希认可地说:“是的,他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画家。”
“你也这么认为!你真是太棒了,你也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因为只有了不起的人才能看出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乔希心想,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只是从遥远的未来而来,比她多了解一百年的历史而已。
“是的,我们都这么认为。”乔希看了看alice,斐南蒂也看了看alice。
乔希介绍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alice意味深长的笑着,没有否定。
斐南蒂明亮的眼睛来回转了两圈,对乔希说:“还没追到手吧?”
乔希只淡淡的笑。斐南蒂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她喜欢你。”
乔希说:“我知道。”
alice问他们,“《生命》,是一副什么样的画?”
乔希觉得斐南蒂更了解这幅画,但是她专注的给小猫抓痒,看样子没有要形容这幅画的打算。
乔希说:“画的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看着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那对男女紧紧的抱在一起,男的左手还微微翘起来,指着对面的妇女,那个妇女应该是他的母亲,背景墙上还有两幅画,都是缩成一团的女人。”
乔希只是描述了画面,并没有进行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