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陆看着婷婷紧闭的眼眸,嗅着那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个发香,还是那个洗衣液的味道,还是那款香水的淡淡香气,这一切显示着留恋,对尘世的留恋,却无法再做停留,就这样一步步退向了生命的原点。
“婷婷,我跟你一起走吧,你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共赴黄泉的么?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呢?”
“婷婷,我们来这里是不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我们忤逆了家里的意思,逃到了这里,我们是不是错了呢,这是不是对我们的一个惩罚?”
“婷婷啊,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活着才是好的,才是对的,想了这么久这个问题,却一直找不到答案,也许本来就没什么答案,活一天,珍惜一天才对吧,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我最珍贵的,我没有机会再好好珍惜了,我该怎么办?”
“婷婷,你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我该往哪里走,去做什么呢?”
“什么目标,什么比赛,又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都是那么虚无,都是那么没用,都是一场虚幻的梦而已。”
……
谢陆就这样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说到声音嘶哑,说到语无伦次。
他给婷婷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家里派车接走了婷婷的尸体,吴桐和满月看着蒙着白布的担架从面前走过,心酸得无与伦比。
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人的生命太过脆弱,一点就燃烧殆尽,不剩一丝痕迹了。
吴桐猜测那个颤巍巍的站在车前的老人就是婷婷的爷爷,老人家身边有很多的随从,听他们称呼他谢市长,吴桐才明白,原来婷婷的爷爷是关州市退下的老市长。
这件事情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的,南清这一次不会那么轻易地逃脱掉责任的,吴桐当时这样想,但她还是忽略了一点。
南清又怎么会不清楚婷婷的家世背景,她既然清楚婷婷的家世,又敢如此对待婷婷,那必定心里有数,必定没有后顾之忧。
谢陆随着谢老爷子上了车。
金龙帮的新学员一个个都好奇地伸着脑袋看热闹,老成员则见怪不怪地各自忙碌着。
扬子通过监控录像看着发生在大门前的一切,冷笑着叹道:这一出太没劲了。
谢陆与谢老市长在车子里的对话扬子暂时听不到。
不过也无关紧要。
“谁干的?”
谢陆回道:“婷婷先动的手。”
“谁干的?”老爷子颤抖的声音,但是很坚持要问到答案。
“南清。”
“又是她?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招惹她吗?她不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找过你们麻烦吗?怎么……”谢老很悔恨,她当时就不应该同意这两个孩子去那里,他当时不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后果,但是他还是报了侥幸心理。
“婷婷是为了救一个朋友,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怪我,爷爷,都怪我,这一段时间我们的气氛一直很紧张……”谢陆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跟随婷婷的脚步而去。
“好了,家里人都劝你们早点分早点分,你们就是不听,如果你早点离开婷婷,现在婷婷就不会死了。”
这样的埋怨在世界上每个角落都曾有过,如此伤人的假设,如此刺骨的指责。
谢陆不知道这时候还能够说什么,他是最伤心的,可是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的伤痛,不仅不体谅这份绝望,还在他的伤痛上负累更多的伤痛。
“你回去吧,婷婷的葬礼你别参加了,没有人想要见你。”
“那怎么可以……我要去送婷婷……”
“司机,停车!”司机紧急刹车把车子停下,然后绕到谢陆的那一侧为他开了车门。
谢陆突然冷笑,“婷婷是你害死的!”说完就留下呆呆的老人下了车,留下一个坚毅的背影。
他感谢爷爷这样的对待,这让他陡然间多了许多的坚强,让他有了更多的坚持。
愤怒会击退悲伤,这是最好的以毒攻毒。
谢陆望了望高远的天空,四周是一片荒原,他辨不清方向,只能沿着高速公路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希望不要遇到岔路口,这样就不用做任何选择。
可活着,总是事与愿违。
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岔路口,而且还没有标识,他徘徊了一阵子,然后下注般选定了一个方向。
坐在办公室里的依依恨恨地骂了一句,“蠢!”
依依抓起桌上的钥匙,去车库开走了她心爱的摩托,一路飞驰着赶到谢陆刚才迷失的路口,然后继续朝着谢陆走的方向开去,但是一路都没有见到谢陆的影子。
不应该啊,人走的不会那么快的,这一路也没再有什么岔道的啊。
谢陆跑哪儿去了?!
这繁花盛开的季节,在此处却一点也看不出来,荒凉得像个坟地,依依停下摩托,靠在路边猛烈地吸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她活得也很压抑,她也想从这里逃离,往日的单纯、轻松和快乐不能去想,回忆中的惬意和甜蜜对现在是一个残酷的讽刺。
路边有些老房子的旧迹,看不出是什么样的建筑风格,这里也一定埋葬着许多的故事。
依依此时拥有的只是一辆新车,一眼的旧迹,和一缕阳光。
这阳光点活了这一片的苍凉。
却无法照亮这苍凉景色里清苦的人。
如若消失在这里,应该也很不错吧,依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仔细地踩灭脚下的每一根烟头,然后继续飞驰在这一片荒凉中,在这空寂无人的地方寻找一个颓败的寂寞的身影。
南依从谢陆走错的岔路口上碰到第一个y型路口时,她猛然间想到一件事,糟了,向右拐就是金龙帮养的那群狼的领地了,谢陆该不是往那边去了吧……
在刚刚那个岔路口上,谢陆选择了右边,就是说,她很可能是习惯性向右转。
那么……南依来不及多想,开到最大马力,向狼窝进发,一定要在谢陆被狼吞咬之前赶到。
这些狼是南清精心调养的,让狼群生活在这样一片荒原上,是为了保持它们的野性,本真的狼性,南清会派人定期向这一片地区空调一些野生的动物,有时是鹿、羊之类的温顺的动物,有时是猛虎、野牛之类的具有强烈攻击性的动物。
然而每一次,狼群都没有让人失望,狼的纪律性、耐力都很强,这是一群极有战斗力的狼,是金龙帮忠实的战士。
有一条隐秘的地道,可以从金龙帮直接直线通到狼群活动的外围线上,若是在陆地上,要来到这里,一般车行要四十分钟,而通过地道走,步行也就只要十五分钟左右,运动高手跑步前进的话,五分钟便可赶到,这是南清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平时也常常通过这条密道来解决意外出现的尸体。
所以说,这批狼中大多数都享受过人肉的美味。
知道这片荒原上有这样一批狼的人并不多,南依恰巧是其中的一个。
原本并没有打算让更多人知晓,但总有些人不安分,惹出很多麻烦,很多学员顶不住压力就选择了自杀,这些尸体就必须要好好地处理掉,这样一来,渐渐的,知道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开始扬子还帮忙收拾残局,替人擦擦屁股,后来实在是不厌其烦,就把养狼的事情告知了更多的人。
大部分人第一时间都感到很惊讶、很兴奋,之后就会变本加厉的更加为所欲为。
不过扬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妥,经受不住这些摧残和压力的,早点死了也好,省得浪费时间、浪费人力。
金龙帮本来就是用来挑选精兵精将的地方,用这样一种方式淘汰一些人也未尝不可。
然而南依却觉得过于残忍了些,她觉得别人的生命不可以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替她们决定,但是又无可奈何,她太了解扬子,也太了解南清。
金龙帮这样的发展趋势她不是没有预料到,她身不由己,她想保护的人太多了,对很多人她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但有些人,总是会牵动着她的心,例如:谢家兄妹,满月和吴桐。
以前,这些成员只是她荧幕上的棋子,她也只是观察着这盘棋局的旁观者,她不是没有权利和能力去做决定,而是她不想使用这种权利。
尤其是近几年,从金龙帮蓬**来开始,金龙帮就已经走向了一条黑暗的不归路。
但现在,从她在快艇上第一次看到吴桐之后,她有了保护欲。
从摄像头拍下的影像资料里,她了解了吴桐很多,生活习惯、为人作风、癖好等等。
当对吴桐的认识愈加深的时候,南依对吴桐便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母爱的感情,有了深刻的无法消弭的感情。
谢陆来金龙帮有几年了,南依对这些成员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对谢陆自然也是。
但是所有这些资料,所有这些学员,不过是数据,不过是图像而已,在南依的心底并没有留下什么真实的印记。
当一批批成员遣返离开时,这些资料在电脑里就被清除了。
当然,备份还是有的,备份存放在金龙帮的一个防水防火防震的大仓库里。
而在南依的大脑里,她不会刻意留备份,她会像电脑一样,清除得干干净净,回收箱里也不留一点印记。
谢陆虽然还没有被删除记忆,但也只是大草原上的一颗普通的草而已。
即使她的家人是政府要员,这也不会让南依多些什么注意,来到金龙帮的成员,太多这类要员的子嗣,哪一个都不是能够小觑的人物,但由于大家都差不多,因而也没有谁是可以被突出的。
然而,吴桐打到了她的心上,没有谁刻意,可以认为这是注定,可以认为这是缘分。
吴桐吸引了南依的目光,自然,吴桐身边的人也都会被南依注意到。
吴桐认为的朋友,南依自然要为吴桐保护到。
所以,谢陆陷入困境,她不能够当没有看到。
南依来到系有紫色飘带的树前,熄火停车。
再往里走就是狼群的活动范围了,如若继续开着机车前行,就会成为狼群的主要攻击目标,也许在人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情况下就被剥皮噬骨了,所以她要谨慎行事,来这里本来是有一套安全服的,狼群不会对穿着安全服的人进行攻击,因为每次来为它们送野味的工作人员都是穿着那样的安全服,它们默认了那是它们的朋友,然而今天的情况太突然了,南依没能来得及做充足的准备。
她听着响动,缓缓前行,试图让巡逻的狼认为她是友好的,对它们没有威胁的,南依不知道狼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她没有带食物,没有穿安全服,实在是有些没底。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百分百地确定谢陆是不是真的到了这里,如果谢陆第一次选择右转是随性而为的,第二次选择时心想,第一次右转,那第二次便左转吧,这样走错了也还能走回到原点。
南依此刻身处危险才想到了这许多,刚刚太莽撞了,救人心切之下,妄下定论。
想到这时南依已经快走到狼窝中心了,这时真是进退两难啊,如果谢陆真到了狼窝,那此刻不该如此安静的啊,南依额头渗出了汗水,却又不敢用手去擦拭。
突然,她听到东北角,有了响动,是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杂到树桩的声音,该不会谢陆被狼袭击了吧,南依撒腿就向声源跑去,没跑几步就听到头狼的嚎叫声,这也许是发出的进攻信号。
谢陆有危险,南依撇下高跟鞋裸着脚在沙石地上奔跑起来,南依还没来得及减速,就看到面前一头恶狼摊死在地,口吐黑血,南依停在狼尸的面前,抬头看到谢陆被一群狼围在中间,狼正在向谢陆步步紧逼。
谢陆红着眼睛逼视着头狼,听说打死了头狼,其他的狼就会退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谢陆反倒觉得如若打死了头狼,其他的狼应该会想要报复,会更加猛烈的攻击他才对,但现在这样的形势下,有什么选择么?
一个人怎敌得过这十几头有组织有纪律的凶猛的狼呢?
谢陆心想,这样死掉去陪婷婷也蛮好,所以自从发现有狼群之后,他竟丝毫没有畏惧之心。
不是他有多无畏多勇敢,而是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良机。
谢陆密不透风地被围在狼群之中,开始他还紧紧握着手中的瑞士军刀,打算做最后的殊死搏斗,后来南依看到谢陆闭上眼,在刀锋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南依清晰地看到谢陆的嘴唇是颤抖着的,之后谢陆把刀好好地揣到了怀里,拉好了衣服,看着远方的天空,像是身边不存在这样一群恶狼。
狼群在谢陆亲吻刀锋的那一瞬间,集体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没有再做任何的行动,南依被狼群这种通灵的举动惊呆了。
南依庆幸自己还带着狼哨,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吹出那学了好久的哨音,她始终不觉得有机会用到这个小哨子,学的时候也不是很认真,但是危急时刻,也只能试它一试了。
南依的哨音吸引了狼群和谢陆的注意,谢陆把落在高远天空的目光收回放到了南依身上。
谢陆很是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多久,狼群奇迹般散去,南依腿软得瘫坐在地上,谢陆快步走向南依。
“你怎么会在这儿?”谢陆的声音竟然无波无澜。
“你不知道金龙帮到处都有监控摄像的么?”南依的声音反倒是惊吓过后的疲软。
“你没必要救我。”
“赶紧走吧,一会儿狼后悔了,我们就都进狼肚了。”南依被谢陆搀扶着起了身。
谢陆看到南依光着的脚全是伤口,便有些不忍,半蹲在南依面前,示意她上来。
很明显,南依是在没有预备之下出门的,原本这样的事情,金龙帮这些上层不会过问也不会干预。
况且,他死了,少一个麻烦而已,何必如此。
谢陆不懂,他也懒得弄懂。
南清恰好撞见南依被谢陆背着进了房间,很快谢陆就离开了,南清意味深长地直接推门而入。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挂彩了?”南清饶有意味地看着南依受了伤的脚。
“边儿去,竟在这说风凉话,赶紧给我拿点药来。”南依现在才开始觉得脚下热辣辣的疼。
“南依,我跟你说啊,你这可不能出乱子,金龙帮现在看起来井然有序,暗流涌动的事可多着呢。”
“你还怕搞不定啊?”
“虽然我有这个自信,但是不能不防人啊,对你我是了解的,你最近可有点不对劲啊,是对谁上了什么心吧。”南清把急救箱扔给了南依。
“嗯……”
“谁?”
“吴桐。”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反常啊。”
“有那么明显?”
“特别的明显。”
“那就没办法了。”
“什么就叫没办法了啊,我可是都瞧见了,你天天盯着满月那丫头的,吴桐是护着满月的,你应该知道。你对自己欣赏的人,一向用一种近乎变态的方式去折磨,之前的要么自杀了,要么疯了。这回你还是悠着点吧,又不是仇人,你用不着这么狠。”
“叫我盯上真是件悲哀的事儿。”
“你自己还知道呢?”
“我们半斤八两,你在那儿嚷啥。”
“去去去,别在这碍眼。”南依试图轰走南清。
“你不想说说刚才都发生什么了?”
“累得慌,回头掉监控录像给你。都是金龙帮养的那帮狼崽子,差点要了我老命。”南依不停地吹着脚上着药。
“谢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啊。”
“你放心,他不会说什么的,我救了他唉,他还能给我惹麻烦?回来的路上,他连问都没问,不该说的他不会说的,对什么人就得用什么对策,你看人比我准还在这儿费什么话啊?”
“我现在是什么人都看不清了哦……”说完南清就走了,连门都没有关。
南依心里一惊,很明显,南清这最后一句话是对她说的,这是一种留有面子的警告。
南依洗掉了吴桐的几段录像,这里每个人都清楚,这种擅自改动成员资料的举动,南依之前是没有过的。
为了吴桐,她做了很多原则上不应该做的事情,南依担心这是在给自己挖掘坟墓,但重来一遍,南依还是会这样做。
她平常一幅事不关己的态度是所有人都非常喜欢的,尤其是扬子,这样没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亲人,自然是最好的左膀右臂。
南依又不像南清那样总是捅娄子,绝对的良相和良伴。
可南清虽然经常惹麻烦,但是什么都表现在明面上,一是一,二是二,什么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样会让人省了很多的心力。
而南依这样,总是朦胧着,让人愈发的猜不透,自从吴桐进入金龙帮以来,她就做了很多违反规矩的事情,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如果只是单纯地保护,那还好说,如果是有了其他的念头,那便麻烦了。
于氏姐妹离高层的距离越来越近,知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有些事情本该是要转手给她们做的,但是现下又无法完全的信任她们,扬子其实有点心累,他深刻都体会到了什么是江山易打不易守了。
谢陆在和狼群对阵的过程中,还是受了一点外伤,对他来说这不算什么。
内心的伤痛才是真正的痛,他被允许休息两天,他本想拒绝,但作罢了。
是该需要点时间来整理思绪,整理婷婷的物品了。
可是要怎么整理呢,都是两人的共属品,都是两个人的回忆。
一对牙刷,蓝色和粉色,蓝色是婷婷的,粉色是谢陆的,当时婷婷坏坏的先抢了两人都喜欢的蓝色,而粉色是两人都讨厌的。
牙膏是青竹味的,那是婷婷最喜欢的气味……
谢陆要不断地受着这熟悉的一切,受着这思念百般的折磨。
谢陆找出纸箱,把婷婷的化妆品、衣物、手链项链耳钉之类的小饰品、洗漱用品等等一件一件安放进去,他不打算扔掉也不打算烧掉,他要用胶带紧紧地封好,他要好好的珍存。
在婷婷的床头柜上,有一摞日记本,谢陆知道婷婷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很尊重别人的隐私,所以也从来不会看婷婷的日记,现在婷婷走了,他要不要看一看呢?
谢陆抚摸着本子,牛皮的质感,手感很好。
谢陆坐在靠窗的余晖下,初秋的阳光柔软而温和,刘海有点长了,该剪了。谢陆握着日记本,看着窗外零星的落叶,还很鲜艳,还没有枯黄,但却已经落败了,他意图收回这种无尽的思绪,但是没能成功,看到脏了的窗,他不禁喃喃道,该擦窗了;原本这会是婷婷对他说的。
这里的一切只要和谢陆有关,便一定会有婷婷存留过的影子。
谢陆直接翻到日记的最后几页,他猜婷婷会在每本最后都留几页空白页,他果然猜对了。
谢陆呆呆的望着白纸,静默了良久,然后在上面写道:
婷婷,我真的好怀念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阒静的小路,好怀念那些一起逛过的旧书摊,好怀念你为我做的饭,好怀念你的……
谢陆写不下去了,他们的记忆太多,多到永远都写不完,他们也有吵也有闹,但在对方的心里,爱的人总是美好的。
爱能美化一切残缺,爱能原谅一切过错。
日记的封皮上有这样一段话,应该是婷婷在哪里看来抄上去的:
如果我能把时间存入一个瓶子,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把每一天都存下来直到永恒,
再和你一起慢慢度过。
如果我能把时间化作永恒,
如果我的愿望能一一成真,
我会把每天都像宝贝一样存起来,
再和你一起慢慢度过……
秋来雁走,哪有永恒啊,哪个又不是永恒啊。
聚聚散散、分分合合、来来往往,反正人总是寂寞的。
2011年6月25日天气:阴
一封不会给你看的信,嘿嘿~
其实,一开始没有用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虽然说着很喜欢你,但是当时的我弄不清楚对你的感情到底是像对哥哥那样的亲情,还是真的喜欢,你以家人为借口分手的时候我还在徘徊是不是该彻底的放弃这种荒唐的关系,毕竟不为世人所容,然后我也有尝试着做一些事想弥补你,填上我心里对你的内疚,到后来越做越痛,才惊醒,原来我真的已经动了情。
2012年3月20日天气:太阳雨
不是对未来憧憬的太好,而是,有你的未来一定很美。
2012年5月3日天气:中雨
很喜欢静静地在台灯的暖光下看书写字,这种宁静很美,却惟独少了你。
我不确定你是否会常常想念我……
“完美”到底是什么样呢?其实具体我也没有想过,明天的我也许就会推翻今天的定义,只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我们一定要幸福的走下去。
2012年9月30日天气:阴转暴雨
前天晚上,还有昨天夜里,你说的话真的让我很心痛。
——“你能给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这场不该开始的感情是你坚持的,是你把我拉到了这条不归路上的,不对,不是不归路,我可以选择放弃这条路的,但是,但是,但是你……
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伤人吗?你知道你这句话说的多荒谬吗?
也许是你随口说的一句真心话,却实实在在的让我的心跌入了冰窖,我能给的不多,而我努力要给你的,却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就这句话来说,我总是会理解为我给的并非你所需所要的。
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能做成什么了。
2013年4月9日天气:晴
文字的魅力总是在我要渐渐淡忘时,幌伤了我的眼睛,提醒我那冬眠的梦。
2014年5月5日天气:阴
走进灯光通明的商场,一件件风格迥异,亦大同亦小异的衣服被撑着挂在各自的岗位,情愿或不情愿被喜欢或不喜欢的人触碰着、抚摸着、伤害着,可怜的等待着未知的主人。
我们虽然也被不同程度的固定在各自不同的地方,但我们有思考,有力量,可以反抗,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不想,那很简单,做一件被人主宰的物品。
在金龙帮的生活越来越不易了,我和小陆能挺过去吧……
2014年5月24日天气:晴空万里啊
我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可今天为什么,会显得这么清冷,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放肆的大哭一场了。
荒野上,
我需要的只是你,
你不懂,
你需要的却是光华,
我了解,
你转身,留下我追随的目光,
我转身,却只是你决绝的离开,
也许,
我是我,
你是你,
我和你
也是你和我
总归是不同的两个字。
2014年5月28日天气:变化不定
小陆最近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没耐心了,南清的事情都已经平息下来了,他还不能释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了。
真是气人,天天在食堂里做苦力,真是烦躁,真是遭罪。
小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我小学还没毕业就把我拐带了,现在却这么不清不楚的,真不是个东西,当初信誓旦旦,事情临到头上了,又这么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打退堂鼓,是么?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啊……真想骂人!
2014年6月2日天气:真是好的没话说了,只是……
昨天晚上没能回到金龙帮,没有回寝室里睡,早上回来,小陆就一脸的怒色,虽然没在我面前爆发,但是我知道她离爆发不远了。
于蔷带我去见了一个服装设计师,在我想来,于蔷是金龙帮里难得的好人,和依依姐一样的好人,她说她会帮我们,不过她怎么会跟南清作对呢,毕竟我是南清退掉的学员。
不管怎样,我似乎看到了点曙光。
只是昨晚喝了太多的酒,后来人事不省的,没能赶回金龙帮。可能是于蔷给我安排了酒店,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穿着一套新睡衣,晚上应该不会发生了什么吧,那个设计师很正派的样子,绝对不是个伪君子,他叫什么来着,想想哦,好像是孙琦,他的作品都很顶端,但是他一直隐姓埋名不出山,貌似是个很难请动的人。
看来于蔷早晚能成为金龙帮的二把手,如果我能和这个设计师合作,如果能通过于蔷给老大一个好的印象,做了点有用的事儿,那就有机会离开后厨,恢复学员身份了,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2014年7月30日天气:小雨
天呐,怎么办?我竟然怀孕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怎么可能怀孕了呢?
太乌龙了。
对了,该不是那个设计师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难倒是于蔷,不可能啊,一定是南清,一定是南清逼于蔷做的。
这个恶毒的女人,欺人太甚了!
隐忍,妥协……都有什么用?结果不还是这样,我要报仇,我要反抗,不惜一切代价。
谢陆合上日记本,原来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婷婷隐瞒了这么多的想法和感情,原来我伤了她这么多。
现在一切都晚了,无法弥补了。
南清,又是南清。
谢陆想到了于蔷,她该去找她问问清楚,她要去见见那个叫孙琦的设计师。
谢陆在庄园凉亭中散步,希望能够碰见于蔷,于蔷常常在下午四五点钟在凉亭中看书。
九月了,天还是很热,只是太阳少了些八月时的毒辣。
过了下午两三点,微风渐起,让人舒适。
黄色亭子共有十八座,分a、b、c三排,每排六个,a排靠近蓝色亭子,通常四级、五级的老学员在a排黄亭中,于蔷于薇两姐妹常用居中的a3亭和a4亭,可以算是她们的专属凉亭了。
谢陆坐在c6亭中远远观望,静静等待,五点整,于蔷出现了,谢陆起身向a4亭走去。
“于蔷姐。”
于蔷放下电脑,“有事?”
“是。”
“坐下吧。”
谢陆坐到对面,直言道:“我想见见孙琦。”
于蔷牵扯嘴角,似笑非笑,“他不认识你,未必会愿意见你。”
“你带着婷婷去见他,为什么不能也带我去见他?”
“婷婷是去为我做事的。”
谢陆立即回道:“我也可以为你做事。”
“你?”
“我!”
“不行。”
“为什么?”
“我不信任你。”
“我是婷婷的女朋友,你信任她,为什么不能信任我。”
“因为婷婷单纯,而你不是。”
“我以为我比婷婷更适合,太单纯了未必好,不是么?”
于蔷盯着黑色的电脑屏幕,思考了片刻,在纸上写了一串电话号码,递给谢陆。
“你自己联系他,把婷婷的事情告诉他,说你接手婷婷的工作。”
“谢谢。”
当天晚上,谢陆就见到了孙琦。
关州市高新区高级小区内,就只有三五户人家,谢陆依着门牌号找到了孙琦家。
铃声响了七下,轻轻的“嗙”的一声,门开了。
门边的显示屏上一张男人清秀的脸,“我在二楼。”
谢陆心想,这也未免太不礼貌了,客人来都不给开个门,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当她循着声音找到孙琦时,孙琦正在全神贯注地打电玩。
孙琦瞥见来客,招呼道:“进来进来,随便找地方坐。”
谢陆坐到沙发上以后,环视房间,一排排的电影碟片和游戏盘。
“哎呀,刚才给你开门,这局差点就gameover了,还好还好,还好我厉害,哈哈哈……”
见孙琦是不拘小节之人,谢陆抽出一盘影碟放到录放机里看了起来。
孙琦完全不受影响,聚精会神地打杀着,两个小时过去了,在电影结尾曲响起时,孙琦刚好也通了关,孙琦舒服地伸个懒腰,这才回头仔细去看来人。
眼前的男生穿着金灿灿的运动鞋,宽松牛仔裤,简单的黑色短袖,留着利落的短发,脸略显苍白。
“你叫?”
“谢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