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跟什么呀!”吴桐敲了一下杨绘里的小脑壳,说:“再说合法夫妻干点夫妻之间会干的事情,不很正常么?你和老萧,不也是夜夜笙歌么?”
杨绘里嘴一撇,老大个不乐意,“前天我跟你一块儿睡的,昨天他又没有回来,夜夜笙歌个屁啊!”
“呦!”吴桐笑道,“你这是欲求不满了呀?”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这不是你把话题拐到这儿了我才这么说的嘛!”杨绘里竟然会否认,也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按以前的套路,杨绘里应该会说,我就欲求不满了不行吗,而且她的口气一定是理直气壮的。
成为人妻之后,杨绘里竟然变腼腆了?还是她的性情真的有变化了?
吴桐准备出门的时候,萧恩良刚好回了家。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杨绘里惊讶地问道。
萧恩良说:“回来休息两个小时,然后还要去公司。”
“哦,这样啊,那你赶紧先去洗洗吧。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做。”杨绘里这种贤惠体贴的样子,看着还挺赏心悦目的。
吴桐打开大门,对杨绘里和萧恩良说道:“我先走了啊。”
“恩恩。”杨绘里看向吴桐,“路上小心点啊!”
吴桐笑着走了出去,她轻轻地掩上大门,就听到了里面两人的对话声。
“喂,你刷牙了么,就亲我!”这是杨绘里的声音。
“我在公司冲过澡了,特意抽两个小时回来抱抱你的。”萧恩良哄人还挺有一手的。
吴桐怀疑,这些招数萧恩良多半是跟alice学来的。alice自己没有男朋友,但是她教男人哄女人倒是挺专业的。
吴桐没有在门外多做停留,她一路开到了集团总部。
楼里楼外,行色匆匆的人们,乍一看像是一个个机器人一般,呆板、生硬,毫无生机可言。
又是新的一天,却缺失了一份迎接日出的喜悦。
吴桐前一晚趴在桌上没有休息好,不知道为何最近她总是如此嗜睡。
午饭过后,吴桐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没有想到,如此短暂仓促的睡眠,也会让梦境变得如此栩栩如生——
梦里的里里又出现了。
她带我来到了后园的假山上。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以为你能撇下我啊?从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你了。”里里还是那副欠扁的得意样儿。
“那……”那么,我的伤心、难过,我的孤独、寂寞,我的脆弱、怯懦……都让她看到了?
“那什么那,你在这儿转了一天都没有转明白这个府,真是蠢的要命。”里里在我面前摊开一张地图,是水渊阁的,“你只转了一个角,呆桐桐。”
再次听到里里叫我呆桐桐,我感动得温暖得快要流出眼泪了,要是我有眼泪的话,我一定不会吝啬的。
“里里,那我的女神她在这府上吗?”我问她。
里里说:“当然在,不然是谁召唤你来这儿的?”
我始终对自己的信心太少,稍有不顺,就会怀疑自己,每次都差点误了大事儿。
“你从你女神体内出来时,她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眉眼动人的女人。她身穿长裙,带着佩剑,一般来说,幽魂会保持当时你躯体的样子。但——感觉你是个例外,你会随着你女神转世之后的样子不断地改变,所以你的样子也不是固定不变的。”里里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也许因为你是蓝七的关系,像我这种红三水平的,估计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
“你现在的样子多美,万一你的躯体主人转世没转好,成了一个丑八怪怎么办?而且你是火之女神的幽魂,她的寿命可是比凡人多了太多啊。”女人啊,都太过在意自己的外貌。
不过,说实在的,追根溯源,根本还是因为人都带有审美的属性。喜欢看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本性。
无可厚非,赏心悦目的东西总是能够让人心旷神怡。
内外兼修是最好不过的了,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里里告诉我,她知道我进了水渊阁之后一定会盲目地在府里乱转悠,所以她便任由我瞎折腾,自己先跑到书房找来了家谱和家族秘册来看,搞清楚了我女神的家族历史。
她说,我的女神现在叫吴桐,是一个乔装打扮成男人的教员。她最近得了风寒,在卧病修养。为了防止传染给家人,尤其是小孩子们,她住进了平时没有人住的偏房,那一般是用来当客房用的。
我们要在夜里无人的时候进去,里里说着又塞给我了一张纸,我不知道上面是些什么鬼画符的东西,她说那是她去市里找读书人写的字条,上面把我前前后后经历的事情都写下来了。
在见吴桐之前,最好让她多少先知道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要吓到她。
我明白,事前给人做个心理建设,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这种心理建设,我也需要。
是我过于激动了。
这样会不利于见面时的沟通。
“来,先把这套衣服穿上,虽然会觉得难受,你就忍忍吧。”说着,里里把一件灰布衫扔到了我的怀里,她自己却换上了一套丝绸锦缎,还不时地问我漂亮不,我对我的打扮很不满意,可里里她确实是很漂亮。
我们把信从窗口扔进去了之后,就一直在门外的暗处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吴桐才披着被子走出了房门。她开始撕那封信,这是里里在信上交代好的,如果吴桐想要见见我们就在门口把信撕了;如果她不想见,觉得这一切太过荒谬的话,就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好了。
我们跟随吴桐进了客房。
“把衣服脱了吧。”吴桐看我左扭右扭的,发现了我对这身衣服的排斥。
我如获大赦,迅速地剥干净了身上的布布条条。也许之前有了心理准备,见到我,吴桐并没有很惊讶的表情。
“咱们长话短说,如果我跟你们走了,我这一大家子的人怎么办?而且,你们也说了,壮汉的船,我也并不一定上得去。”吴桐是个温婉的女人,她虽然很文雅,但是却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吴教员,如果你不去,也只是多了一个人丧命而已。你走与不走,你的家人在不久的以后都是会葬身大海的。”里里总是这样,把话硬生生地戳到人心里最痛的地方。
“生死我都会跟我的家人在一起的。”吴桐紧皱着眉头,想到至亲的家人都命不久矣,有谁会不难过的?
预知,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您是教员,怎么可以这么意气用事呢?生死与共本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要死多么容易啊!要放弃多么容易啊!你的幽魂,就是我们面前的这个呆子,她多少次差点就要放弃了!我们不知道去哪里找你,还是一直在寻找。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呢?”里里说得胸口猛烈地起伏着,显然她快由激动变为愤怒了。
我觉得里里的言行有点过激,有什么都可以好好说的。
“里里,慢慢说。”我拉住里里,示意她冷静。
“怎么慢慢说,时间这么紧迫,怎么冷静?!”里里一下子从我的手中挣脱开了,她一把揪下头顶的红罩子,“你如果不和我们走,在浩劫到来之前,我就让你家破人亡,一把火烧干净这水渊阁!”
“里里,你怎么了?”我试图将红罩子重新弄回到她的头上,但是她抵抗得很厉害。
“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么蛮不讲理!”吴桐怒发冲冠,如果她有冠的话。
局面无法收拾了,我只好拉着里里离开,让吴桐明天午时之前给我个答复。
我们回到假山上栖身。
“你说说她是个什么东西啊,你还这么费劲巴拉地找她,真是恶心得慌!”里里怒气难消。
可能我真是块木头,我实在是不知道里里为什么会这么气愤?好像吴桐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啊?吴桐无非就是拒绝上壮汉的船,想要和家人在一起嘛。
“你怎么了?”我问她。
“我怎么了?呆桐桐,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生气吗?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失望吗?你之前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的女神,现在可好了,你的女神你看到了?还女神呢,不就是一个小破教员嘛!一点大体都不识的东西!”里里一怒之下,将假山洞里的枯草全都点燃了。我手忙脚乱地救了半天的火,好在洞里也有溪流,没有波及到更大的地方。
我腰酸背痛、筋疲力尽,无能为力。
“里里,你别闹了,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找吴教员单独谈谈。”
里里别过头去,不再理我。
我清楚,里里虽然任性,但还是很有分寸的。
我和吴桐教员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了很久,但是我也没能说动她,她比我想象的要固执很多,她和我想象中的女神太过不同,我也很失望。
里里的过激反应,让我没有机会表达我的失望。
可是,我是真的失望透顶了。
我想到了一个缓兵之计,退而求其次,吴桐只是不想上方舟而已,但是并没有拒绝给壮汉提供帮助。
我说壮汉的船可能还不够牢固,在大风大浪之中,可能很难抵御得了外力的侵袭。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缺乏责任感的人,你学识那么渊博,难道还没有做出什么贡献就要随水而逝了么?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吴桐总算同意随我们一同去看看方舟,只是以一个参谋的身份前往助阵而已。
回去的一路上,里里和吴桐没有任何的交流,全靠我在中间传话。其实他们彼此也没有什么话可传,而我倒像话痨一样,一路没怎么歇嘴。
壮汉很感激我们,吴桐也确实是厉害,她用极短的时间就解决了船体透水的问题。她建议壮汉多砍伐结实的柏木,重要部位再涂抹上一层厚厚的沥青,这样水就不会轻易地渗透进船体了。
壮汉带着儿孙又找来了各类的动物还有谷物的种子,当洪水退去以后,他们还要建立新的家园,这就需要在船上储备很多的必需品了。
吴桐去棚子里看了看这些动物,摇了摇头。
“吴教员,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动物不能全部都困在一起,这样会降低他们的生存能力和抵抗力,会给动物们造成极大的困扰。尤其不能让雄性动物和雌性动物交配,洪水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会退去,如果雌性动物怀孕了,在颠簸的船上会很煎熬的,甚至很有可能死亡。”
吴桐耐心地解决了各类可见的和可预料的问题,壮汉为了表示感谢,决定为吴桐在方舟上留一个位置,但是她拒绝了。
后来壮汉又提出可以留下六个位置给吴桐,让她带上至亲的家属。
吴桐说,家里那百十来号人,都是她的至亲,她无法选择,她对壮汉的慷慨表达了深深的谢意。
“友桐,我不是那个最适合你的躯体,等我轮回转世,你再来找我吧。”吴桐恳切地对我说道。
我还想要争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里里拉住了我,“算了吧。”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就算了吧,勉强不来。
既然吴桐这样选择,我也算是尽了我该尽的义务和责任了。
我向壮汉请求带上里里,壮汉有些犯了难,他的忧虑和我之前想到的一样,就是担心火的问题。
虽然有了里里以后,方舟上就有了天然的火源,可以随时引用,但同时又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一旦有个闪失,就会前功尽弃。
然而里里自己却一点儿都不想上船,她觉得自己资质那么浅,没什么上船的必要,趁着海水倾下之前,她要去找火之女神,毕竟那是最让她有归属感的地方。
“可是火之女神都自身难保了,你又何必去找罪受呢?”我这样问里里。
里里哀怨地盯着我,“可是我能去哪儿呢?如果在方舟上出了差错,你知道造物主会如何降罪于我么?我不敢冒这个险。”
“里里,你跟着我吧,我能让你活下去。”我承认我是一个容易怯懦的人,但是当我碰到想要保护的弱者的时候,我的力量就会强大起来。
尤其是里里,对我这么好的里里。
我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里里那么神经质了。她面对必然会降下的灾难,明知是躲不过的,却又存着侥幸心理,想要垂死挣扎。
那感觉,就像是在倒数末日的降临,然后期待着这末日的传说只是谣言。
“你怎么让我活下去?”里里难得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你有这个心意,我也就满足了。”
“会有办法的。”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出任何可行的办法,但我还是坚定地许下了这样的诺言。
让里里活着,需要什么?
我问她,是不是只要保持火焰的燃烧就可以了?
里里点了点头。
原来一切这样简单。
不就是让火保持燃烧么,那么我只要学着壮汉的方法造一个小一点的密闭的盒子不就可以了?
盒子里只要能装下足够里里用两个月的木柴,然后再算上里里活动的空间,就足够了。
如果是人,需要氧气,需要食物,需要排泄,麻烦的事情很多。
可是,我们幽魂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东西了。
有了大概的计划以后,我就开始着手准备,付诸行动。
我找来柏木做好架子,内侧涂上厚厚的防水膜,然后结结实实地钉好栓牢每一个边边角角。
在壮汉的方舟完成的时候,我为里里量身定做的盒子也弄好了。
我为里里备好了足量的木柴,甚至还有打火石,以备不时之需。
里里抱着木盒哭了好久,之后的几天,她都坚持要与我在木盒中一同睡觉休息。
我们躺在宽敞的木盒中聊着天。
“友桐,你想好你要怎么办了吗?”里里第一次牵起了我的手。
“我要在这一场洪流中,彻底地净化一下自己。”我用力地回握住里里的手,我在给里里希望的同时,也是给自己增加力量和信心。
“呆桐桐,你别太高估了自己,碰到厉灵怎么办?几十天的漂泊,你的体力根本无法支撑下去,厉灵会把你吸干的!”里里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我的脸颊被她头顶的火光烧得通红,掩盖了我本身由于羞涩而起的红晕。
我说:“相信我,里里。”
“不行,你和我一起呆在木盒里吧!我不需要这么多的木柴,咱们再用瓶子装几桶水,这样你也可以维持到风平浪静的那天。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呆在一起了,互相也有个照应,我们就都可以熬到风吹雾散、阳光普照的那一天了。”我并不认为这是里里的天真,我明白这是她由衷的期盼。
“我要把自己洗涤干净,我要去找寻让自己强大起来的办法。里里,我想只有在最困苦的情况下,才能激发人的潜能。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在海水中保护着木盒,保护着里面的你。你放心,惊涛骇浪中,厉灵能保自身就很不错了,我会活下来的。”人在困苦中会加速成长,这话说的真是不错。
海浪如期而至,洪水渐渐把地球灌成了一个水球。
里里恋恋不舍地望了我最后一眼,迟迟不让我盖上那最后一根木板。
“快进去吧,一会儿水就淹上来了。”此时,海水已经淹到了我的膝盖,我能感觉到它正在加速度地向上涨着。
里里:“友桐……”
我狠了狠心,用力把木板固定在木盒上,又用柳钉一下一下地钉好,把里里的最后一声呼唤也钉进了木盒中。我把最后一颗柳钉握在掌心,留作纪念。
我从头到脚缠了许许多多的麻绳,腰上也别了很多,我取出其中的一条拴在木盒上的一个搭扣上,搭扣是我之前精心设计的,我答应里里要时刻和她在一起,我要信守我的承诺。
海水已经可以没过我的头顶了,但是水位的上升需要一定的时间,我想我可以漂浮在海面上几天。
这些天里,太阳还是会在白日照亮地球,夜晚空中还是会繁星闪烁。
我不感到寂寞,因为里里一直在我的身边。虽然我们不能够用语言交流,但是我们可以感知彼此,可以接受到对方的心灵电波。
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当我醒来时,发现世界一片黑暗,和最初的混沌有些相似,但是还是比那时多了些生气。
由于没有了阳光的温暖照射,水温越来越低,甚至是有些刺骨,这才没有几天的时间,我就觉得异常的煎熬了。某个瞬间,我甚至有点后悔没有把木盒造得更大一点,有点后悔没有听从里里的话和她一起在木盒中避难了。
我之前的雄心大志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我又畏缩了,我又害怕了。
我总是觉得有厉灵在紧紧地跟随我,时刻准备把我吸食得干干净净。
可是专心地搜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我没有发觉有什么可疑的身影。
莫说可疑的身影,就是什么影子都没有。
只有我和我的木盒。
没有了任何的参照,我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和感知,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天。
我紧紧地靠在木盒上,日日萎靡,时时昏沉。
这样下去,一定会失了我的初衷,我不停地埋怨自己,但是却一点力气也发不出来,唯一期望的就是洪水能快些退去。
我非常明白我此时的状态,我对自己的认识非常的清晰。
可是,我依然自怨自艾,我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感受到了宇宙的宏大。
我听到木盒里传出了声音,我开始以为是里里在里面出了事儿,后来才意识到,是里里在给我传递信息。
她一下一下毫无规律地敲击着木盒,人总是无法在事发前做好一切准备,如果我和里里考虑周到的话,就应该设好一个密语,比如按什么节奏敲击代表什么意思,按几下停多久又代表什么。
虽然麻烦了一点儿,但是毕竟这是交流的方式之一。
即使这种方式也存在问题,水中随时都会有海浪打过来,这样我就无法准确地捕捉到里里传递给我的声音,一旦错听了一下,就无法正确地译出里里的意思了。
可是,此时,里里想要告诉我什么呢?她的敲击声愈发地紧凑和急切,甚至是有些慌乱,让我觉得异常的烦躁。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吗?
否则就无法解释里里此时的反常行为。
我听着一声声闷响,心口也憋得透不过气来。
木盒突然向前翻滚起来,以一种逃命的姿态。
这样是很危险的,只要一个不小心,里里头顶的火焰就会燃起周围的易燃物品。
厉灵,我想到了这致命的威胁。里里比我更熟悉厉灵,她见过,她与厉灵交过手,所以即使她藏在暗处,她也一样感受到了威胁,里里的直觉一向都很精准的。
我用尽全力固定住木盒,禁止里里再做这种危险的动作,然后用麻绳牵着木盒,朝里里指引的方向游去。
开始木盒还有轻微的挣扎,片刻就安静了下来,我更加确定我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刚刚在被厉灵追赶。
在环境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厉灵的生存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们见到我,就犹如极度饥饿的猛兽撞见了羔羊,一定要扑咬吞食,以满足需要,求得生存。
沉重的木盒,水的阻力,严重影响了我游行的速度。
到后来,我觉得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地吃力。
在我已经即将无力继续前行的时候,木盒又烦躁了起来,它说什么也不再跟随我的牵引,我也真的是没有力气再推动它了。
最后,竟然是木盒在前方奔驰,拖着我向前游,我想我快要失去意识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我感到我的意识在快速地流失,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笼罩着我。
后来,我彻彻底底地失去了知觉。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安静得犹如创世纪之初的混沌。
“友桐……友桐……”
难道是我的幻觉么?是谁在叫我?
“友桐……友桐……友桐,你醒醒……”
这声音好熟悉,“里里?”
“你总算是醒了。”真的是里里的声音。
“我怎么会听到你的声音?我们这是在哪儿?”此刻我有好多的疑问。
“还能在哪儿?原来在哪儿就还在哪儿呗。”里里俏皮的声音给了我很多的安慰。
“木盒里的高温稀氧对我的功力有很大的帮助,我现在到红一了。所以,我的声音可以透过木盒,也可以透过木盒听到你的声音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里里,恭喜你!”死里逃生之后,我对这个世界突然感到无比亲切,对还能活着倍感珍惜。
里里功力的提升,也让我觉得很是欣慰。
“呆桐桐,你知道你晕过去多久了么?”里里假装生气道。
“多久?”我问。
“很久。”里里模棱两可地回道。
“很久是多久?”我追问。
“很久就是很久呗。”里里仍旧不给我确切的答案。
“对了,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了啊?”我换了一个问题问道。
“你没有感受到厉灵的靠近吗?”里里反问。
“那倒是没有,只是猜到了,后来呢?”
“你太不争气了,游了那么一会儿就没有力气了,是谁说要保护我来着。”
“我尽力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了,我开玩笑的。厉灵刚才已经吸走了一些你的精魂,所以你的体力才会急剧下降的。”
我努了努嘴,表示委屈。其实我对自己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不过想到是从厉灵手下逃脱的,我又觉得很庆幸。
“说正经的。”里里突然严肃了起来。“你应该去极寒的地方,练练敛气,光是把体内的杂污排出去是不够的,你还要吸收宇宙的灵气。试试看吧。”
我听从了里里的意见,向东北方向进发,厉灵不耐寒,所以那里的危险会比较小一些。
我也是很怕寒的,不知道能否抵御得住考验。
我相信里里,她的话从没有错过。
里里说在她发出声响之前,我不可以说话,不可以活动,要专注地感受浩宇之大气。
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很烦躁,刺骨的寒冷催发了我无数个放弃的想法,但是看到身边的木盒,我又坚持了下来。那个时候,坚持的理由已经不是想要提高自己什么了,而是觉得中途放弃,就太逊了,不能让里里看不起我。
我要顶住那最后一口气。
里里的直觉果然又对了。
熬过了开始的艰难,慢慢地,我融入到了一种无我的境界,好像不再觉得那么寒冷了。
冲击我的,不仅仅再是湍急的海水,还有许许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
胸口被很坚实的东西填充着,给我的全身输送着能量。
我听到千奇百怪的声音,杂乱无章的,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后来,我开始可以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辨出它们的不同。
听,我听到了木盒中火焰燃烧的滋滋声,我听到了里里在木盒中活动的声音。
我不再需要里里用她的力量把她的声音穿透出来了,现在我可以凭借我的力量来捕捉她的响动了。
这样的进步让我很是激动。
里里没有对我讲话,所以,我要遵守约定,保持沉默。
渐入佳境的我,再次沉静下来,让自己更加专注地去感知,感知可以感知的一切。
除了我自身的努力之外,我也感受到了外力的推动,有谁在助我一臂之力呢。
我想,应该是造物主吧。
它让我有了蓝七的潜质,应该也会赐予我不同寻常的力量。
然而,我却错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默默为我奉献的人是里里。
这是造物主后来告诉我的,他说,里里那么聪慧,只是因为为我倾注了太多,所以才会只有红三的级别。
没有了里里,我就永远也不会达到蓝七的境界。
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切。
四十天过去了,雨水充满了整个地球,雨也就停了下来。
在这场浩劫中生存下来的,都能算得上是强大的吧。
风把乌云吹散,阳光将海水蒸发,又过去了几百天,地球才回到原来最初的样子。
天空中有了鸟儿,陆地上有了野兽,庄稼里长出了粮食。
这些,应该多半都是壮汉家族的功劳。
方舟完成了使命,壮汉家族也完成了使命。
我和里里在亚拉腊山的山脚下,遇见了壮汉和他的家人。
虽然木盒中的柴火维持了里里的火苗,但她还是急需补充更多的热量,到了红一的功力,她对热度的需求比以前多了好些倍。
里里嗅出了亚拉腊山内有热源,随即我们便决定向那个方向走去,无巧不成书,恰好看到了在那里登陆的壮汉一家。
造物主真是伟大啊,站在五千多米的亚拉腊山顶,一览众山小,清风吹面,格外舒畅。
里里说,亚拉腊山是一座椎状火山,由熔岩和火山灰等火山喷出物堆积而成。
里里想要催发它的活动,让火山爆发出来,这样靠着火山喷发时的热度,能急速为里里增添能量。
我们和壮汉说明了这一切,他们就向着远方离去了。
里里让我随同壮汉一家一起离开,等一切结束了她会来找我。
我没有听从里里的建议,我想和她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高温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但是我真的不想离开。
事实证明,留下是正确的。因为我在极寒中升到蓝一之后,要经受高温炙烤才会升到蓝二,命运眷顾了我,给了我一个如此好的机遇。
里里说,我锁骨上的光束已经有两个亮了起来。
里里的能量也得到了补充,但是她仍旧停留在红一。
里里说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为了安慰她,我告诉她,她的红色光束比之前的更加明亮了。
她对我灿然一笑,她懂得我的好意,也明白事实的真相。
那光束亮的就是亮的,暗的就是暗的,无所谓更亮还是更暗。
里里没有揭穿我,但我知道她看穿了我善意的谎言。
真的没有想到,壮汉熬过了风吹雨打,却没能抵御住自酿的美酒,一个坚毅的英雄就这样倒下了。
他的子孙在底格里斯、幼发拉底两大河流所经过的美索不达米亚周围定居,虽然人数众多,语言相通,也没有铺展到很大的土地上,但他们都是各自散居一隅,沟通就没有期望的那么畅快了。
在那一片肥沃的平原上,他们建造了一个崭新的城市。
我暗自担心,期望这不是另一个乐园。
里里嘲笑我想太多。
壮汉的子孙为了能够更顺利地交流和互通有无,就打算建造一个高塔,让所有的子民都住在里面,这样通过一个升降机就可以很快地找到想要找的人。
不愧是壮汉的后代,行动力和创造力一点儿都不亚于壮汉。
他们找来大小相同的巨石,精心地打磨,用橡胶加一些特殊植物的汁水熬成粘性很强的胶水,然后烧制砖头,调制出水泥,一砖一瓦一石地堆砌,年复一年又一年,不眠不休地工作。
塔越建越高,冲破了云层,在最顶层几乎都可以抓到星星。
我一看此情形,暗呼糟糕。
里里问我,怎么了?
我说,这一定不是造物主的旨意,他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形。
里里又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大家都住在塔里,世界上其它的地方就太空旷了。
造物主不惜重建一个地球,现在却是这样的情形,怎么能让他高兴呢?
里里不解,那造物主怎么不早点阻止呢,现在这塔都建好了啊。
我猜,造物主一定会有办法让这个地球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发展,如若他无法控制局面,也许就会有下一场大洪流了。
几天之后,里里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呆桐桐,你太神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那几天我都在专心研究如何升级,没有太注意周围的事情。
“你自己去看看。”
当我们走到离塔不远的地方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群搬迁的人。
“他们不是刚搬进去吗?怎么现在都走了?”这样的场景真是很让人费解。
“他们现在说着几种不同的语言,很多人之间都没有办法沟通了,这样怎么住到一起啊,全乱了。”里里觉得这很有趣,她兴奋地指指这,又指指那,说他和他说的是一样的话,她和她说的是一样的话,然后还有她和他说的话虽然不一样,但是彼此能听懂。“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是不觉得有意思,不过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造物主惩罚了他们,但是他们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造物主的手段太精明了。
塔慢慢地空了下来,壮汉的子孙按照各自的语言,分居各地。
里里眨巴眨巴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这塔,就叫它巴别塔吧。”
我是无所谓,这塔叫什么,也只是一个塔而已。
那天夜里,电闪雷鸣,巴别塔拦腰而断了。
“哇,好险,里面的人晚走一步就尸骨无存了呀。”里里惊呼。
“傻丫头,造物主是看到里面没有人了,才让这雷斩下来的。”
里里突然把我的嘴巴捂住,让我不要出声,好半天之后,里里才悄悄地对我说,周围有幽魂。
我问会不会是厉灵,她说她辨别不出。
因为对方的功力很强,可以掩盖真实的本性。
也就是说,如果是厉灵,那我们也许连反抗的机会和能力都没有了。
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静地等待命运对我们的裁决。
片刻,一个基本不透明的幽魂从塔底走了出来。
我和里里警戒地看着他。
他披头散发,身上的青布袍已经千疮百孔,晃晃悠悠地挪动着身体。他好像很不适应外面的光线,眯着眼睛。
我暗自心想,里里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这样一个孱弱的老头,怎么会是厉灵呢?
里里也皱着眉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面前这个人,确实是散发着强大的幽魂之气。
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幽魂已经达到了没有透明度的境界。
已经可以和人完全一样了。
我猜测,这就是里里说过的零透明度的幽魂了。
里里牵过我的手,面朝老头向后退去。
“孩子,别走……”老头向我们招着手。
“快逃!”里里一声大叫,我们夺命狂奔。
但我们还是太过稚嫩,没有多久就被老头挡住了去路。
“跑什么,跑什么!”老头一点喘息都没有,像是原本就站在我们面前一样,又像是我们驮着他跑了这么远一样。
虽然时间过去没有多久,也就几秒钟吧,但是我们离开原来的地方差不多有几百公里了。
“谢谢你们了!”老头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了。
他的脸色很暗,牙齿却白得夺目。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里里对我摇了摇头,看来她也很是糊涂。
老头告诉我们,他被压在这塔底的地下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都无法计算了,他一直等待着有谁可以将他救出来。
“今天,总算是等到了……”老头深深地感慨了一下。
“我们不知道您在这下面啊……再说我们有什么能力能把您这样的高手救出来呢?”里里并没有对这个道行颇高的幽魂放松警惕。
“丫头,刚才是不是有一道闪电斩下啊?那雷震散了这下面的土壤层。而且你们的魂灵之气也可以将我引出来,虽然你们的功力很弱,但是只要有个引子,我再凭借我自身的力量就可以逃脱出来了。”老头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又编了一个草绳将头发扎到了脑后。
老头说我和里里都是很有潜质的善良的幽魂。
虽然里里只有红三的潜质,但是那并不能决定一切,红三和红三的功力也可能会有高下,老头让里里不要泄气。
听到老头的话,里里欣喜若狂,宿命的预言一直是里里心头难以排解的阴霾。
我老头长老头短的叫他,让他觉得很是别扭。
“友桐,我不是人,你不要总叫我老头好不好。”
“可是,您一点儿都不像是幽魂啊,完全和人是一样的嘛。”我心想喊什么不一样。
“叫我薛宝河!”后来,其实我还是一直叫他老头,里里也跟着我一起叫他老头,不过里里还是比我听话一些,最终改叫他宝河老人。
每天,我从海里捕一些鱼虾海味,里里用她的烈火将它们烤熟,然后给老头吃,他乐的全无长辈的稳重。
“宝河老人,你是幽魂哎,怎么一点幽魂的样子都没有啊?”里里对老头这种为老不尊的样子很气愤。
事实上,里里气愤的是他吃了那么多她烤的鱼虾,老头都没有告诉她,她该怎样增强功力,怎么向红二迈进。
我一直都觉得这个老头纯粹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他哪儿晓得那么多啊,只是为了蹭点好吃的,哄我们罢了。
如果他有我们想象的那般厉害,又怎么会被压在这下面那么久而无法脱身呢。
因为我还没有预判幽魂功力的能力,所以对老头的厉害全无察觉。
而里里却很清楚,宝河老人绝对是个幽魂中的绝世高手。
只是令里里觉得郁闷的是,如此一等一的高手,怎么生了这么一副泼皮无赖的糟老头模样。
里里为了向我证明老头的功力,在老头吃的鱼里加入了磨成粉的葡萄籽。
当天晚上,老人就昏睡过去,没有了知觉。
我们悄悄地来到老头的身边,里里掀开了他的衣领,我呆住了,耀眼的紫色光芒真是亮瞎了我的狗眼!
一、二、三、四、五!天哪,紫五?
“友桐,你明白紫五意味着什么吗?”显然眼前的情景也超出了里里的预料,她的眼睛半天都没有眨动,完全呆住了。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是幽魂中的高手……”我说。
“这还用你说,紫一的功力是蓝七的两倍,紫二的功力是紫一的三倍,依次向后推,你自己算算看。”里里掰了掰左手,又掰了掰了右手。
“七百二十倍!”我之前在乐园的时候跟男人学过算数,所以我很快就算出了这个数字。
“七百二十倍?天呐……”里里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虽然里里一直都知道功力之间的差距,但是因为她不是很懂得如何计算,所以她对具体的数字也没有什么概念。她只是知道到了紫色光束的级别,后一级都是前一级的一倍,她不知道具体算出来是多少。
经我这样一算,里里完全呆住了。
原来紫色光束远比她想象中的厉害。
紫五都是蓝七的七百二十倍,那么红三和紫五的差距……还是不要算的好。
我们始终都保持着震惊的姿态,直到老头吵吵嚷嚷地来找我们算账。
“好啊,你们敢暗算我?!里里丫头,你说,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老头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啊?明明是友桐搞的鬼嘛!”里里这纯粹是毫无意义的狡辩和挣扎。
“友桐能知道怎么下药让我晕迷?”
他们两人对话,结果让我吃了鳖。
我一脸紫青的表情让他们嘲笑了好一阵子。
后来我问里里到底下了什么药,她说是葡萄籽粉,能让紫色光束的幽魂短暂的晕迷。功力越强,晕迷时间也就越短。
“那老头怎么昏了那么久?”我一想觉得不太对劲儿啊,老头睡了有一天一夜呢……
“呆桐桐!老头后来那是睡着了,睡着了懂不?”
好吧,让他们笑去吧,我确实是太单纯无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