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洲发生车祸急需rh阴性o型血的消息刚一放出去,医院里就接到了周春福的电话。
这个老父亲终于为了儿子出现了。
“医生,把我的血全抽出来吧!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救救我的儿子吧!”周春福“扑通”一声跪到了护士的面前。
之前给吴桐打电话的正是这位护士。她之前不是非常了解情况,不清楚周春福患有癌症,并且癌细胞已经扩散的非常严重了。
护士为难地看了看已经赶到医院的吴桐,吴桐拍了拍护士的肩膀,说道:“你先去忙,我跟老先生解释。”
“叔叔,您先起来。已经有市民过来献血了,您别太着急。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他们会尽最大努力的。”吴桐扶着周春福,但是,固执的周春福一直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吴桐也不好生拉硬拽,她只好蹲在周春福身边说道:“周洲他找你很久了。我知道,您是为了不拖累他、不拖累家人所以才躲了起来的。但是,您这样跑掉,周洲过得很不好。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好,他的身体都被熬垮了……”
周春福沟沟壑壑的脸上,滚下了热泪,“我对不起孩子啊!我应该早点死掉的啊……”
“您别这么说。”吴桐找出纸巾,塞到了周春福的手上。但是,周春福并没有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而是任由它们填满深褐色面庞上的沟壑。
“不是说需要血吗?我是来献血的,为什么不给我抽血?!”周春福疑惑地看着吴桐。
吴桐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想了想她还是直白地说道:“您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不符合鲜血的要求了。”
周春福的手一抖,眨了眨眼睛,“是啊,我的血已经脏了。我的血是带病菌的……”
“您先起来吧。”吴桐用了些力气,把周春福扶了起来,让他坐在休息区的凳子上。
“你们,你们放出这样的消息,是想骗我过来的?是不是?”周春福突然搞明白了吴桐的把戏。
吴桐说:“周洲醒过来看到您,会非常高兴的。您难道不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吗?”
“我怎么会不想?”周春福敲着自己的大腿,“可是,我已经是个老不中用的东西了呀!我躲躲藏藏地活着没有舍得死,是不舍得离开他们,是想再看看周洲和家里人,想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这种矛盾的心理,这种不放心,吴桐能够理解。
由拥有广大粉丝的郑家轩出面响应此事,很快就引起了可观的反响。
关州市及周边省市血液中心的领导班子也集结了起来,号召广大市民寻找身边的rh阴性o型血。
第二天天亮之前,足够的血液就纷纷送进了抢救室。
其实周洲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在暴雨天中车轮打滑,车辆失控,又被大货车追尾,因而造成了他重要脏器的严重损伤。
抢救工作一度非常艰难。
最后,在几个医生的通力合作下,历经二十七个小时的抢救,周洲总算保住了性命。但是,他什么时候能够苏醒,仍是未知。
周春福决定守在病床前,一直到儿子醒来。
吴桐每天也都会抽时间去看望一下。虽然情况没有什么大的突破,但是至少没有坏消息就还是好消息。
很多漫画创作者,都很感激周洲曾给予过的帮助和支持,所以病房内每天都会有不少探视的人,周春福也为儿子感到骄傲。
为了能撑到周洲醒过来,周春福也开始接受化疗。但是,由于周春福的病情恶化程度比较高,所以化疗效果不是非常理想。
化疗引起的不适症状很多,周春福都默默地忍受着。
这是一个为了儿子,为了家人,能够忍下一切人所不能忍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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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吴桐和郑家轩正式搬进了郑家豪宅。
那一天也没有什么大的阵仗,家里除了一些打杂的佣人,就只有在后花园跟园丁们同住的丛扬了。
郑方舟带着王婉姿和几个小女友一同游山玩水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去了哪里。
这样更好,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吴桐的大部分行李还是存放在了桥湾的住处,并没有搬到郑家。
但是,吴桐的画具和生活用品还有不少,搬运起来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郑家轩原本想派一些佣人来的,但是丛扬说可以实验一下他培训的机器人,郑家轩便把这件事儿交给了丛扬。
吴桐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六个跟成年男性体格相似的机器人站成一排,两两一组,分成三组进行着搬运工作。
它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拆卸和搬运,效率极高,几乎零失误。
直看得人目瞪口呆,赞叹不已。
收拾停当后,人已住进郑家的吴桐,感到了一种隐隐的压力。
吴桐灌了一大杯冰水,喉咙瞬间变得又涩又紧。突然之间,吴桐竟有点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该做点什么。
那种迷失方向的感觉,令人炫目。
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周洲,在爱尔兰有过一面之缘就突然消失的女仆人lily,在德国柏林见过的神秘黑衣人,还有凭空飞来的演奏会邀请函,黑色轿车里的暮老头……
萧恩良和秦枫之间的较量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吴桐还挂心着独居的父亲吴善任,前阵子人在德国她也没有来得及去探望老友金硕和石头……
郑方舟拿到丁家账簿之后,不但毫无动静,反倒搂着三妻四妾游山玩水去了,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丛扬现在又住得如此之近,以后难免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是叫人挂心。
……
一幕幕,一人人,一件件事儿,在眼前晃啊晃的,直晃得人头昏目眩,心慌意乱。
一瞬间涌上来的千头万绪瞬间攫住了吴桐的身心。
郑家轩还有要事儿需要处理便回了轩视,房间里只剩下了吴桐。
吴桐决定出去散散步,继续在这间陌生的房间里待下去,吴桐觉得自己会疯掉的。
附近的环境吴桐并不是非常陌生,她知道走不远就有一个小公园,便朝那里走去。
远远地,吴桐看到一个年岁很大的老奶奶独自坐在木凳上,就走了过去。
两人比邻而坐,肩膀挨着肩膀。
吴桐和老人家都没有主动跟对方打招呼,她们就这么静静地坐了良久。
后来还是老人先开了口。
她说:“我已经是个一千岁的老人了,活到这个岁数,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是我的心仍然在游走……”
吴桐半转头,看了看老人家,并没有搭话。
老人家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生在一个千年,我是个幸运的老人家。我和一个千年一同开始,不知道以后我会跑到哪里去。我想,一定不在地球上了吧。”
吴桐觉得自己大概是碰到了一个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家,可能脑子有点糊涂了,才会说这样的话吧。
老人家倒是不管吴桐怎么想,也不管吴桐要不要听,只管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我多希望我可以活完这个千年啊!不过,我现在已经是个一千多岁的老太太了,是不是会吓坏好多小朋友呀!这怕是我的胡言乱语了。现在的人类还活不到一千岁,我还没有老糊涂,我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呢。我记得小时候的淘气,记得中学时的无赖,记得大学时的奋斗,记得工作时的毒辣。是的,那时候我是个很厉害的人。现在不行了,连个苍蝇都打不死了……”
吴桐:……
老人家:“我的心明镜儿似的,我还没糊涂呢……”
吴桐站起身,“您歇着,我先走了。”
“姑娘。”老人家叫住吴桐。
“恩?”吴桐回首。
老人家说道:“日子一天天过,也就过去了。”
吴桐愣了愣,恍恍惚惚地朝公园里走去。她走一圈再回到木凳这边时,老太太已经不见了。
不想回家,吴桐就这样走了一夜,一直到太阳升起。
太阳刚出来,柳叶沾着露珠,湖边木凳上的浮尘搀着雨水,和成了稀泥。
吴桐决定晨跑之后再回家。她绕着湖边慢跑,跑了好多圈。她跑累了就找一个木凳,拿出纸巾擦净之后便坐在上面休息。
吴桐看到一个比apple大点的小女孩儿由妈妈牵着漫步在湖边。母女俩走累了也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年轻的母亲看木凳很脏想要带着女儿回家。女儿却紧紧地拉住妈妈的手,表示不愿意回到闷闷的家里。
吴桐拿出剩下没有用完的纸巾,走到母女俩面前,把纸巾递给孩子的母亲。
“谢谢你。”年轻的母亲说道。
吴桐笑了笑,“不用客气。”
吴桐弯腰看向小女孩,问她:“小朋友,你几岁了啊?”
小女孩儿感受到陌生气息的逼近,条件反射式地向妈妈靠了靠,又向后躲了躲。
吴桐依旧弯着腰,抬头带着疑惑地看向年轻的母亲。
年轻的母亲,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公式化的微笑,向吴桐解释道:“我姑娘她听不到,也看不到。”
吴桐发现,小姑娘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却有着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吴桐慢慢地直起了腰。
年轻的母亲说道:“没什么,听不到看不到不会说也有好处的。感觉还在,她知道的远比我们以为的要多。她有她自己的世界。”
这时,小姑娘轻轻地指了指吴桐外套上的口袋。
吴桐则轻轻地刮了一下小女孩儿的鼻子,“小丫头的嗅觉还蛮厉害的嘛。”
吴桐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掰了一小块儿送到了女孩儿的嘴里。她很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便嚼了起来。
前一晚出门的时候,吴桐随手拿了一件外套穿在了身上。这件外套是杨绘里落在吴桐这边的衣服,兜里恰好有一条巧克力。走了一晚上,有点饿的吴桐就打开包装吃了两块,所以巧克力的香味儿就散了出来,被小姑娘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
年轻的母亲说:“她喜欢你。”
吴桐笑了笑,这个年轻的母亲看起来其实还像个少女。她理着精干的短发,穿着简单整洁的运动装和白色运动鞋。
“她很抗拒人的靠近。除了我和她姥姥以外,她谁都不让靠近。刚才你刮了她的鼻子她没有反抗,还吃了你喂的巧克力,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年轻的母亲用吴桐给她的纸巾擦干净木凳之后,抱着女儿坐了下去。
她重新扎了一下女儿的辫子,抹掉了女儿嘴角的巧克力渣渣,没有再多言语。
吴桐默默地走开了。
与陌生人之间的短暂沟通,别有一番意味。
谁人没有故事呢?人世间藏满各式各样的故事!
朝阳映照下的湖面,像罩着一层金黄色的光圈。
回家的路上,吴桐发现街角有一家小巧的咖啡店。她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不过五六平米的样子,只有两张勉强能称作是桌子的木板。
吴桐要了一杯美式咖啡带走了。她捧着咖啡走在清晨的街道,放下所有的人和事儿,才重新感觉到自己是真切地活着。
吴桐想起了一本书,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他在书中说道:“跑步成为我日常生活的一根支柱。只要跑步,我便感到快乐。在我诸多习惯里,跑步是最有益的一个。”
多简单的陈述,多简单的一项运动,吴桐在这一点上,无比赞同这位作家的观点。
跑步的好处,只有在跑过之后才能够体会。
在金龙帮的时候,每天占用吴桐最多时间的地方,就在跑步上。
跑步是一切体能训练的根本。跑步的同时又不干扰大脑的思考。甚至在这项运动中,能够刺激思维的活动,让思维愈发活跃。
很多需要记忆的知识,吴桐都是在跑步中掌握的。
站在郑家大门口,吴桐仰望着硕大的铁门,跟它打了一声招呼:“以后,就要常常照面了,请多多关照。”
吴桐带着微笑踏进去,刚走进院中,她就碰到了丛扬。
丛扬向吴桐招手,“早上好!”
“早上好!”吴桐不带任何纠结地,朝丛扬摆了摆手,然后自自然然地朝别墅里走去。
丛扬则一直望着吴桐的背影,直到这个背影消失不见了。
吃了女佣做好的早餐,吴桐舒舒服服、不紧不慢地泡了一个药浴,然后才开着自己的宾利去轩视上班了。
日程表上,一条条一项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条理清晰,重点分明。
吴桐满意地瞅了一眼表格,随后打印出来放在手边,很快便投入到了一天的工作之中。
临近下班的时候,郑家轩用内线打了一个电话给吴桐,让吴桐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吴桐问他:“有急事?”
郑家轩说:“过来之后再跟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