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女人从钱夹里抽出了一张照片，拿在手里扬了扬，“这是我和毕加索的照片，你们要看看吗？”
    吴桐无意识地朝法国女人瞥了一眼，一个熟悉的面庞突然出现在那小小的钱夹之中。
    “等等。”吴桐确信自己不会看错，刚刚姐姐吴柳青的照片在阴暗中一闪而过。
    法国女人一愣，手中的钱夹已经落到了吴桐的手上。
    吴桐迅速从钱夹里找出带有吴柳青头像的照片，这张照片上，除了吴柳青，还有这个法国女人。
    “你认识她吗？”吴桐指着照片中的吴柳青，问法国女人。
    法国女人盯着照片里的吴柳青看了半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哦，不认识，在书店里碰过面。她当时好像喝醉了酒，问我要不要合影，然后就让书店老板给我们拍下了这张照片。”
    “法国？”吴桐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疯疯癫癫，显得有些不正常的女人的话。
    郑方舟不是说姐姐在德国吗？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的？”吴桐继续问道。
    法国女人说：“就在我来爱尔兰前几天。”
    “祝你和毕加索幸福。”吴桐说着拿起吴柳青和法国女人的合照，叫上韩奕超就离开了咖啡馆。
    法国女人对吴桐的这句祝福非常满意，所以也不在意吴桐拿走了她和陌生人的那张合照。
    “这么急？去哪儿啊？”韩奕超有些跟不上吴桐的速度。
    听到韩奕超的话，吴桐放缓脚步，平复了一下心情，摩挲着手上的照片，说道：“你跟大部队碰头吧，告诉郑家轩，我有急事，先走了。”
    “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去哪儿吧？”韩奕超无奈。
    “我也不知道。”吴桐摆了摆手，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打车去机场的路上，吴桐把丁家的账本毫无保留地全部发送给了郑方舟。
    郑方舟很守信用，随即就把吴柳青在德国的住址给了吴桐，还附加了一句话：姐妹俩好好叙叙旧。
    吴桐买了最早一班飞往爱尔兰首都都柏林的飞机，打算在都柏林转机飞往德国首都柏林。
    在飞机上，吴桐反复看着姐姐的这张照片。
    乍一看，可能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仔细瞧，可以看出吴柳青的肩膀有些歪斜，只是长头发遮盖住了，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五官也和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十几岁时的吴柳青不是个骨骼鲜明的女孩子，现在的吴柳青，鼻骨突出，眼睛比以前大了很多。
    吴桐按照郑方舟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处鹅黄色的小别墅，门铃响了不一会儿，就有人下来开门了。
    是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中国人，吴桐问他道：“吴柳青住在这里吗？”
    男人显然已经得到了郑方舟的消息，他并没有多问，就把吴桐请进了房间。
    “我先问你个问题。”在去往二楼的楼梯上，吴桐站住脚问男人，“我姐姐她得了什么病？”
    男人静默片刻，道：“还是让她自己告诉你吧。”
    “是不是进行性肌肉骨化症？”吴桐又问道。
    男人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就继续往楼梯上方走去。
    吴桐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跟在男人的身后，嘴巴里一阵阵发苦。
    男人敲了敲门，吴柳青的声音传了出来，“x，我和孩子玩的时候你不用敲门——”
    吴柳青的声音戛然而止，吴桐立在门前，那么耀眼、那么青春动人。
    “x！”吴柳青尖叫了起来，“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不会让吴桐找到我的吗？！”
    x无奈道：“没想到你妹妹会这么快找过来。”
    “滚！”吴柳青嘶吼起来，想起女儿还在身边，她才稳下心神，对x说：“带她下去吧。”
    x走过来抱起女孩儿，女孩儿很乖，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朝吴桐笑了笑。
    为了不刺激吴柳青的神经，吴桐坐在门边的一把彩色的儿童小凳上，“你的女儿吗？跟你很像啊。”
    “我宁愿她不是我的女儿。”吴柳青冷冰冰地说道，“如果她再从我这里遗传了什么不好的病，怎么办？”
    吴桐听得出来，姐姐是知晓母亲和舅舅之间的恋情的。而且，她应该也清楚，自己的亲生父亲其实是舅舅，而不是她喊了十几年爸爸的吴善任。
    吴桐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问，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姐姐聊，但是看此情形，吴柳青对于自己的到来毫无心理准备。
    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你们吃晚饭了吗？我做好吃的给你们好不好？”吴桐站起身，见吴柳青没有什么反应，她就独自撤出了房间。
    “厨房在哪儿？”吴桐走到一楼问x道。
    x指给她看，“厨具都有，不过没有食材。”
    “你们平时不做饭？”吴桐记得姐姐还蛮喜欢做饭的，以前常常会给郑方平煲汤。
    “之前柳青会做，从去年开始，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就很少进厨房了。”x解释道。
    “这附近有超市吗？”吴桐刚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购物的地方。
    x说：“过去两条街才有，我开车去买，你都需要些什么？”
    吴桐从打印机上抽出一张a4纸，拿起桌上的一只笔“刷刷刷”列了长长的一个单子。
    x接过来一看，不由赞叹：“好久没有看到手写的汉字了，真是亲切，你的字好漂亮。”
    “谢谢。”吴桐看着x从鞋柜上方的柜子里拿出一沓布袋子，换了鞋之后他便出门了。
    “你是小姨，对不对？”小姑娘躲在一个墙角后面，只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小脑袋。
    “你认识我吗？”吴桐蹲下身子，脸上挂着充满母性的微笑。
    “恩，妈妈的相册里，有很多很多个你，妈妈说你是我的小姨。”小姑娘已经卸下防备，往前走了两步。
    吴桐伸出一只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郑思苹。”小姑娘补充道：“英文名是apple。”
    吴桐：“apple呀，好可爱的名字。”
    郑思苹又往前挪了几步，把自己粉嫩的小手放到了吴桐的掌心之中。
    吴桐抱着她站起了身，“刚才出门的那个人是谁啊？是你爸爸吗？”
    apple一脸认真地说：“不是，他不是我爸爸。他只是妈妈的好朋友，是照顾我和妈妈的x叔叔。我妈妈给我看过爸爸的照片，虽然我还没有见过爸爸，但是我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
    吴柳青一定是把郑方平的照片拿给孩子看了，吴桐抱着小女孩儿在房间里溜达了几圈。
    比起母亲柳曼，姐姐的物质生活还是非常富足的。
    别墅装修奢华，配置齐全，有露天游泳池，还有个面积不小的后花园……
    也许，这是郑方舟补偿弟弟郑方平的一种方式吧。
    可是，这些东西对于吴柳青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吴桐不清楚内情，但是从apple的面目特征来看，她的父亲明显是刚刚出门去买菜的那个男人x。
    吴柳青会跟x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无非是因为他长得像郑方平，吴桐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存在的意义。
    刚刚x为自己开门的时候，吴桐就看清了这个男人的作用。
    但是，吴桐唯一不能确定的是，这个郑方舟用来当棋子的x，是不是已经爱上了他日夜看守的女人吴柳青呢？
    吴桐陪孩子玩了一会儿积木，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后她才站起身走到窗口，看见x打开后备箱，拎下来了满满几大兜的东西。
    冰冷的别墅里，终于多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
    最开心的莫过于apple了，跑进跑出，跑上跑下，一头的汗把刘海都黏住了。
    x喊道：“小心着点，别摔倒了。”
    x又喊道：“别站那么高，掉下来怎么办？”
    过了不一会儿又听x无奈地说：“瞧瞧你这一身的汗，晚上记得要把自己洗干净哦！”
    在厨房忙活的吴桐，时不时地往房间内瞅两眼，满是一对幸福父女的日常。
    让人有一种恍惚之感。
    吴柳青一直没有走出她的那间卧室，直到饭菜全部做好，apple上楼叫妈妈吃饭时，吴柳青才牵着女儿的手，出现在了一楼的饭厅里。
    “妈妈，小姨做的菜跟你以前做给我吃的味道很像呀！”apple站在凳子上一蹦一蹦的，**一把拉住，让她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吃饭。
    吴柳青失神地看着满桌的菜，不禁泪光闪闪。
    饭桌上有吴柳青最爱吃的咕咾肉和香辣虾，有之前在家里经常吃的炒莴笋和红烧排骨，还有妈妈柳曼最拿手、最喜欢做的糖醋鱼。
    “吃吧。”吴桐把筷子递到了吴柳青的面前，吴柳青抬手接住。
    吴桐怔怔地看着这双变了形的手，一时间她竟然忘了松手。
    吴柳青苦笑道：“吓着你了吧，可能再过些日子，我就不能自己吃饭了。”
    “没事，以后我可以喂妈妈吃饭。”apple稚嫩的声音划破天际，把几个大人的心都撕得生疼。
    “乖孩子。”吴柳青把女儿搂进怀里，然后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
    “吃吧吃吧。”x给吴柳青夹了一块咕咾肉。
    吴桐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饭桌上她再没有提起什么沉重的话题。
    不过沉重的气氛，却一直挥之不去。
    好在还有一个活泼的小apple在逗趣，才能让几个大人咽下口中的饭菜。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吴桐住进了客房，x还要照顾吴柳青和apple。
    吴桐隔着房门听到x叮嘱apple说：“晚上如果妈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跑过来敲叔叔的房门，知道了吗？”
    “恩，我知道了！”apple的声音和语气都非常笃定。
    这个男人把吴柳青和apple这一大一小母女俩照顾得很好，对于这一点，吴桐是感激的。
    洗了个澡，收拾完行李之后，吴桐给郑家轩发了一个视频通话的消息过去。
    视频很快接通了，郑家轩此时正在酒店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找到你姐姐了？”郑家轩关闭跑步机，拿起扶手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单手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恩，找到了。大晚上的锻炼，这么勤奋？”吴桐说话的声音不大，温声细语的。
    不知道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如何，反正方才x和apple的对话吴桐就听得很清楚。
    “反正现在也有没什么事儿，多余的精力又消耗不掉，怎么都要找个地方释放一下吧。”郑家轩色眯眯地，隔着屏幕都要跟吴桐放电。
    吴桐笑了笑，但是笑得稍显勉强。
    “怎么？”郑家轩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继续说道：“吴柳青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吴桐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往隔壁指了指，郑家轩瞬间明白了，他也不自觉地放低了音量，“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吗？”
    “你先处理你那边的事情吧，我尽量早点把姐姐带回关州。”吴桐刚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说话的时候，发尾扫到了屏幕上。吴桐便伸手去擦，这才发现水珠掉的地方真是尴尬，怎么就好巧不巧地会落在郑家轩的档口呢。
    “你脸怎么红了？”郑家轩突然问。
    “啊？”吴桐把头发拢到后面，掩饰道：“可能刚才洗澡的时候水放得太热了。”
    郑家轩：“里里一直嚷着你不厚道，大家一起出来嗨皮呢，结果你一个人玩失踪。”
    想起那天吃夜宵的时候杨绘里提起了秦枫，吴桐好奇郑家轩知不知道萧恩良最近具体在做些什么。不过，她一想到郑家轩还在健身房里，可能随时会有人路过或者闯入，就将此事暂时压下没有问了。
    “你爸还不知道姗姗跟丁家合作的事情吗？”吴桐把手机推远了一些，然后趴在桌子上，用摞起来的双手拄着下巴。手机屏幕虽然小，但是却能把郑家轩看得无比真切。
    他们才几个小时不见而已，却感觉已经过了漫长的一段时光。
    做饭的时候看x和apple之间的有爱活动，吴桐不是没有幻想过，如果是郑家轩和他们的宝宝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大概郑家轩不会有兴趣在地上爬来爬去跟小孩子玩耍吧……
    “老头子已经知道了。”郑家轩说：“姗姗和青榕已经被他关了起来。这事儿我还准备跟他们清算呢，老头子这是明着惩罚，暗中保护。”
    偏心还是认为女儿的能力不及儿子，所以对自己构不成威胁？郑方舟到底怎么想的，无人知晓。
    吴桐笑：“你打算怎么清算，以牙还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