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之前他们在茹夜生前的派对上都穿着高档品牌的订制礼服和套装。但在那一天,他们都换上了得体的黑色衣服,以显示他们对死者的尊重,更多的是要体现他们的素质和礼数。他们抹着虚伪的眼泪,眼神游移,都在寻找一个叫夏长安的男人。大家都确信,这一定是个对茹夜非常重要的人,否则遗产怎么会全部都给了他呢。所以,他们认定,这场葬礼上,这个人一定会出现。是的,他来了,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据说他从律师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很平静,有人说他看起来没有哀伤的感觉。他和律师心平气和地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一大笔钱,还有属于茹夜的那些昂贵的物品。结论很快出来了,是夏长安提出的。鉴于这些都是固定的资产,并不随着时间产生更多附加的价值,所以全部都捐给了慈善机构。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让茹夜好好安息。生前善恶已无需评定,就让善行来作为最后的结尾吧。”
那天张晓晓的话还没有说完,吴桐就被娄江叫走了。那之后,吴桐和编剧一直都没能碰到面。不过时不时会有工作人员送来最新修订的剧本,比如吴桐现在正在看的这一本。
当你知道一个故事有原型的时候,里面的一切都变得更加鲜活了起来。
原本就很投入的吴桐,现在几乎要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融进茹夜这个人物中了。不过
现实总有现实的一面,现实总有现实的麻烦。
杨寒枫和徐小爱刚过世不久,孟珠又要来找麻烦了。就在吴桐好不容易有一个安静的夜,想要踏踏实实地看个剧本的时候,新的问题又来了。
文婕打来电话,哭哭啼啼地喊道:“桐姐姐,吴老师他晕倒了!”
吴桐随后立马赶到了人民医院。急救室外,文婕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墙角,瑟瑟发抖,正一下一下地咬着手指头。
“文婕。”吴桐走过去叫了她一声。
文婕立马抬起了头,眼睛红肿得双眼皮都快看不见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吴桐找出一张湿巾,给文婕仔细地擦了一遍脸。
“先别哭了,告诉我,我爸是怎么晕倒的?”吴桐像安抚孩子一样拍着文婕的后背。
文婕在吴桐母亲般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带着哭腔和浓重的鼻音说:“吴老师刚开始一直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跟以前一样给我讲着课,然后我突然听到嘭的一声,他就这么栽倒了。”
这时一个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找家属,吴桐立马迎上去,说:“我是,我是患者的女儿。”
“你父亲可能是误食了药物,你赶紧回家把他最近吃的药都带过来,要快。我们先恢复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他的身体机能。”医生说完又急匆匆地返回了急救室。
“文婕,你在这守着,我回去一趟。”吴桐的心里也很慌乱,但现在并没有慌乱的时间可以留给她,她要跟死神赛跑,她要把父亲从死神手中抢回来。
见吴桐要走,文婕立马拉住了她的衣摆,喏喏地说道:“桐姐姐,我想跟你一起去……”
“文婕,乖,你留在这边。有什么情况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这里必须要留下一个人的。”吴桐按住文婕的肩膀,直视着她雾蒙蒙的眼睛,希望能让她镇定下来。
可以看得出来,文婕确实很害怕,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吴桐跑出医院的急诊大楼,看到一辆熟悉的摩托车。真是老天怜见,这个正是潘龙的那辆摩托车。
对了,萧恩良的父亲现在也在这家医院住着,潘龙应该是过来探望的。
这大潘来得真是时候,吴桐有种神兵天将赶来相助的感觉。
径直朝摩托车跑过去,三两下破除防盗系统,打着火,蹬了两下,小飞箭般立马窜了出去。
一路闪躲挪移,很快就返回了家中。
人都站在家门口了,她才想起来没带父亲家的钥匙。
吴桐左右看了看,寻找着可以利用的工具,很快她就发现了好东西。吴桐把绑着电箱小门的铁丝一把扯下来,用来当开锁的工具,不一会儿,只听门咔啪一声就打开了。
房间内一如既往的整洁,只是客厅里作画的那片区域,有蓝色的颜料撒在了地板上。这应该是父亲在栽倒的时候,不小心碰洒的。
所以现在整个屋里,有一股浓烈而又熟悉的,掺着松节油的颜料气味。
吴桐很久都没有回这个家住过了,一切家具的位置,东西的摆放,都跟小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
父亲的药会放在哪里呢?
吴桐很快在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到了医药箱,但一眼就能判断出,这里面放的并不是他平日常吃的药。里面更多的是酒精、纱布、邦迪,或者是治疗感冒的之类的药物。
找了好大一圈,急得满头大汗,吴桐还是没有发现医生让她找的那些药的半点踪迹。
于是,她只好打了一个电话给文婕。
“在我爸晕倒之前,去过哪个房间吗?”真是忙中出错,忘了先问这个重要的问题了。如果文婕来上课之后,父亲才去吃的药,那他去过哪个房间,药就会在哪个房间;如果这药是在文婕来之前就已经吃了的,那吴桐就只能用地毯式搜索再找找看了。
此时文婕脑袋里一片浆糊,眼前不断浮现出吴老师倒在地板上口吐白沫的样子。
“我,我不记得了……”文婕磕磕巴巴地说,“好像,好像去过一趟洗手间。”
就在吴桐走到洗手间门口打算重新把这里再仔细查看一遍的时候,文婕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对了,吴老师还去了一趟客厅拐角里面的那个小房间。”
“小房间?”吴桐跟文婕确认了一遍。
“恩,是那个小房间。”文婕的声音变得镇定了一些,“吴老师从那个小房间里出来后没多久就晕倒了。”
吴桐把已经搁在洗手间门把上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身朝小房间走去。
推了两下,才发现这个房间上了锁。
家里的房间,为什么要上锁呢?
吴桐觉得很是纳闷,难道这里面藏着房产、金条?
去门口捡回那根铁丝,试了两下,发现房间里的这把锁,比大门的锁还要难开。
吴桐对这间小房愈发感到好奇。无论里面藏着的是什么,现在第一紧急的是,要先找到父亲吃的药。
从工具箱里找出扳手,铁锥之后,吴桐用最快速,也是破坏力最大的方式撬开了这扇门。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吴桐才轻轻地推开了面前的这扇神秘的门。
看到眼前炫目的照片墙的时候,吴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天呐,这些都是什么?!
为什么还有自己裸体的素描……
吴桐紧紧地扶着墙,差点也一头栽倒在地。
恍惚间,想起父亲还在抢救室里,吴桐赶忙拉开几个抽屉,终于翻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箱。
医生说的应该就是这些药了,只见这里面有降压药,有镇定药,还有抗抑郁药和安眠药。
吴桐把这些药瓶一一放倒,带药物名称的一面朝上,拍下几张清晰的照片,传给了文婕。
并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叮嘱她道:把这些照片拿给医生看,有什么情况立即给我打电话,我一会儿就回去。
交代好之后,吴桐一屁股瘫坐在粉红色的单人沙发上。
她看到手边有一个真人大小同比例的人形玩偶,娇嫩欲滴,是个软萌的幼齿女的形象,纤瘦又丰满,还穿着合身的胸衣和短裤。
吴桐又望着满墙的自己,呆呆地盯着人形玩偶看了半晌。
忽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便立刻站起身,还将人性玩偶立了起来。
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肩宽,一样的胖瘦,甚至有着一样的腰围和胸围。
吴桐捂着嘴巴,惊讶到发不出一丝声响。
怎么会这样?
吴桐打开身边的衣柜,里面有数不清的胸衣和短裤,各式各样,各种颜色,还氤氲着女士香水的气味。
玩偶的脸是模式化的萝莉脸,但吴桐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像自己。
其实吴善任只是按照吴桐的身形,一比一地还原了她的身高和三围而已,面容其实并没有真的按照她的来制作。
吴桐之所以越看越觉得像,实在是因为心理暗示的作用。
这时吴桐发现沙发后面还有一道暗门,进去之后,看到里面是一整排的衣柜。她一一打开,满柜子的比基尼、胸衣、短裤、裙子、高跟鞋、丝袜,还有发带等头饰……
衣服的尺码有两种,一种是适合人形玩偶的,也就是吴桐穿戴的尺码。另一种,更小一些,是十五六岁女生的尺码。
吴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她的父亲,她那个温文儒雅,气度不凡的父亲,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不堪的一面啊。
而且,敏锐如她,竟然都未发现丝毫端倪。
突然间,吴桐就想通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通的事情。
那就是,为什么父亲在她小的时候,对她那么疏离。
其他小朋友的父亲,会常常亲吻拥抱孩子,也会把孩子高高地举到头顶,更会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肩头。
而她的父亲,从来都没有对她做过这些事情。
她一度很伤心地觉得,是爸爸不喜欢她。
现在,吴桐明白了,原来疏离也是一种保护。
虽然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但吴桐还是骤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心疼,对父亲这么多年隐忍的心疼。
现在,她只是救父亲的身体,等父亲康复出院之后,她还要救父亲的心理。
吴桐骑着潘龙的摩托车迅速返回医院,快到地方的时候,她看到潘龙正挠着头在到处找车子呢。
“大潘,你的车我刚刚借用了一下。”吴桐把摩托车停在潘龙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谢谢啦!回头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啊。”潘龙傻不愣登地扶着车子傻笑,“不用了,你需要的时候拿去用就是了……”
还没等潘龙说完,吴桐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哎?没钥匙她是怎么开走的?哎?这车子不是安了防盗报警器吗?难道坏了?没响?”潘龙看着吴桐走去的方向,嘟嘟囔囔着,“哎?不对啊!首长不在那栋楼,在后面的住院部啊!难道吴小姐不是去看首长的?”
潘龙一边纳着闷,一边推着摩托车往医院外走去。
吴桐赶到急救室外的时候,父亲刚好被推了出来。
医生说病人很可能是在吃药的时候,把降压药当成了镇静药,又把镇静药当成了维生素,所以搞错了药量。
由于降压药食用过量,导致了呼吸和心跳变弱,心脏骤停。
好在救治的及时,没有危及生命。
但脑部多少会有些损伤,具体情况还要再进行观察。
吴桐谢过医生之后,便给吴善任办理了住院手续。
等一切处理妥当,吴桐看了眼时间,对一直陪在身边的文婕说:“你还要上晚班吧?”
文婕微微地点了下头,然后说:“我可以请假。”
“别了,你还是回tnt吧,这边有我呢!”吴桐知道在tnt上一天晚班,会得不少小费。文婕要画画,花销还是很大的,少上一天晚班,就会少赚不少钱。
见文婕还在犹豫,吴桐劝道:“等你歇班的时候,再过来看看吧。”
“恩,好吧。”文婕不太情愿地走了。
吴桐有点犯难,她也要赶回影视基地拍戏呢,这边让谁来照看呢?
这个时间找护工也太晚了些,吴桐只好打电话跟郑家轩商量。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郑家轩此时人就在医院里,“我马上过去,几号房?”
吴桐说:“七二七。”
“好,你等我一下。”郑家轩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不到五分钟,郑家轩就出现在了七二七病房的门口。
“这么快?”吴桐很惊讶,“你刚刚在医院附近啊?”
“恩,我一下午都在实验室。”郑家轩穿得西装革履,走进病房的时候,自带着闪耀的光环。
吴桐歪头看着他,觉得心里特别的踏实。
此时此刻,她只想抱着这个男人,闭着眼,关上耳朵,连嗅觉都丧失了最好。什么都不担忧,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什么都不计划,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度过这个夜晚。
“早知道的话就老早给你打电话了。”吴桐嘟着嘴说道。
郑家轩坐到吴桐身边,将她揽在怀里,极轻地说道:“我不是早跟你讲了吗!碰到什么事儿,第一时间记得找我。”
“恩,下次一定记得……”
郑家轩觉得吴桐这一晚乖巧得有些异常,“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爸爸是怎么晕倒的?”
“应该是吃药的时候弄串了,导致降血压的药和镇定类的药都吃过量了,不过好在还没到要命的量。”吴桐叹口气说:“已经抢救过来了。”
郑家轩安抚道:“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都不知道我爸爸还在吃抗抑郁的药,还有很多含有镇定成分的药,唉……”吴桐说着就红了眼眶。
“他怕你担心,所以才有意隐瞒的。你就别自责了。”郑家轩垂眸看着吴桐,见吴桐的小脸没有什么血色,便问道:“吃饭了吗?”
“恩,之前文婕一直陪着我,她在医院的食堂里打了两份饭,我跟她一起吃的。”吴桐现在会很认真地吃一日三餐,特别是看见躺在病床上虚弱无力的父亲后,吴桐更加觉得健康的重要性。
再没几年她也要三十了,即将步入身体机能开始退化的年龄,任何的挥霍和透支健康的行为,都会引起人们无法承受的后果。
“你吃了吗?”吴桐反问郑家轩道。
郑家轩说:“在实验室点的外卖,不好吃,跟你做的一比差远了。”
“那你下次有空来探班的时候,我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记得自己带原材料啊!”吴桐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在郑家轩的大腿上滑来滑去。
这腿可真长,这肉也真是结实。她光是这么摸着,就能感觉到他喷薄的力量。
“好。”郑家轩揉着吴桐的耳朵,闭目养着神。
他也累了一天,身心俱疲。闭上眼时,天地都在旋转。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互相依偎着,只听时间嘀嘀哒哒地流过。
“家轩……”吴桐的声音划破难得的宁静,“我发现了我爸爸的一个秘密,很大的秘密……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郑家轩握着她小耳朵的手不自觉地一抖,搭在她肩头的手腕上的脉搏,也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吴桐敏锐地察觉到了郑家轩的这一变化,立即从他的怀里抽出自己的身体,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郑家轩努了下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竟然都知道了?”吴桐失笑,“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吴老师不让我跟你说的。”郑家轩也很两难,但他还是选择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吴老师信任他,跟他倾诉了这些苦闷和烦恼,他又怎能擅自将这一切转述给他人呢!更何况吴桐又是吴老师最想隐瞒的人。
“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让你说,你就真的不说了?!你就这么听话?!你不知道他有多痛苦吗?!”吴桐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大了起来。
郑家轩把吴桐拉出了病房,“就算告诉你,你知道了,然后呢?你就能缓解吴老师的痛苦吗?”
你就是你爸爸痛苦的根源,你不知道吗?郑家轩没有把这一句话说出来,因为这句话,太重了,他怕吴桐承受不了。
解决痛苦的方法是什么?就是切除痛苦的根源。吴桐如何能把自己切除呢?
这是一道无解题。
吴桐越关心父亲,对父亲越是体贴、照顾,父亲对她复杂的爱就越深,那痛苦也就会更大。
如果吴桐故意疏远父亲,将父女关系冲得比以前更加寡淡,那么吴善任就会永远活在他自己建造的那一块隐秘而幽暗的世界里,一直沉沦,直到死去。
吴桐被郑家轩的问题难住了,是啊,她能做什么呢?这种时候,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是吴老师一生的枷锁,这是他的命。吴桐,你帮不了他!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吧。”郑家轩说,“这么多年,他对女孩子从来都没有动过手,一次都没有。即使他有那么多的机会,甚至也有女孩子主动追求他,他都没有突破自己的底线。你父亲是伟大的,他在他的心头刻了一个忍字。这个字已经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血液里、骨肉里,扎根在了他的生命里。吴桐,你是他最爱的人,无论他是以父亲的身份爱着你也好,用情人的身份爱着你也罢,他最珍视,最在意的人,都是你。他不想让你看到那个真实的他,他也羞于让你看到那个真实的他。所以,你就当不知道吧,好吗?”
吴桐笑着抹了把眼泪,好吗?让她知道了当不知道,让她像以前一样,不过问,不关心,不在意吗?
以前她觉得父亲是个洒脱的人,生活过得艺术而富有禅意。
吴桐觉得父亲一直过得很好,所以没有过多的去打扰,毕竟打小他们之间就不是很亲昵。
也确实有一些父亲对儿女的感情是内敛的,是很清淡的,所以吴桐觉得自己的父亲也是如此。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还有这么令人感到悲恸的原因。
然而,残酷的是,即使她在无意中知道了真相,却发现知道与不知道,并无差别。
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连能让情况变得好那么一点点的办法都没有。
郑家轩问她“好吗”,她怎么知道好不好呢!
吴桐靠在墙上,掩面冷静了很久。
郑家轩也靠在墙上,跟吴桐脸对着脸,隔着两米的距离,心疼地看着她。
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偶尔能够听到公共洗手间里水管流过的水声。
吴桐把之前的一些细节全部串了起来,当时觉得小有疑惑、觉得纳闷的地方,现在都能够解释清楚了。
比如在米兰,她跟郑家轩说起,想让文婕跟着父亲学画画的时候,郑家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问文婕多大了。在她随后跟父亲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父亲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文婕的年龄。
又比如之前,在酒庄与郑方舟见面,商谈婚事的那天。郑方舟也在话里话外不断地劝说父亲,放开手脚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他那句“你应该就喜欢那种蜜桃半熟的女娃娃吧”,看来真的是有所指啊,原来郑方舟也知道父亲是个萝莉控。
之后,郑家轩又让她一个人去取车,他一定是为了单独跟父亲做下澄清。吴桐当然也知道,郑家轩绝对不会把父亲的秘密告诉郑方舟。郑方舟想知道点什么,没有他查不出来的。他连郑家轩在桥湾的住处都能查得出来,父亲的这点事情,岂不是小菜一碟。
点连成线,线连成图,整张图就这么被吴桐一点点地拼凑了出来。
“天一亮,你就找个护工过来照看我爸爸吧。我先回我爸爸家把翻乱的地方按照原样摆好了。锁也被我翘掉了,我还得重新装一个一模一样的。然后我就直接回影视基地赶戏了。”吴桐确实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面对父亲,她愿意相信郑家轩,那就按照他说的来做吧。
毕竟旁观者清,毕竟男人更懂男人的心思。
父亲愿意将这么私密的事情,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主动讲给郑家轩听,说明父亲觉得这个未来女婿可信。他认为郑家轩能够理解自己,能够了解自己的苦衷。
既然父亲都这么信任郑家轩了,吴桐又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呢?又怎么能够不信任呢!
郑家轩缓缓地朝吴桐走过去,伸出双臂,将她轻轻地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你好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恩。”吴桐趴在郑家轩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才感觉到了一种真实。
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这么一个胸膛可以靠一靠,真好……
郑家轩把吴桐送下楼,看着她细长的背影渐渐远去,他才摸出了一根烟,默默低头点燃。
隐没在黑夜中的男人,指尖绕着一抹火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见那一缕烟气在他身体周围弯弯绕绕地转了个遍,才被男人轻轻地吐了出来。
这烟气中似乎都带上了男人的体香,令人沉醉。
可惜了,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也好在,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因为它太美了,美到望一眼,便要惦念一生。
吴桐回到吴善任的住处,凭借记忆把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原样放好。天刚蒙蒙亮,她就又出去找锁匠安锁。因为这是一把比较特别的锁,所以花了不小的功夫才弄好。
回到影视基地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吴桐平白地消失了一天的时间,耽误了些拍摄的进度。娄江没有给吴桐什么所谓的面子,当众批评了她两句。
吴桐自知有错,没有反驳,也没有给自己找任何借口,虚心地接受了批评。然后就很快地收拾好心情,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中。
当天晚上,郑家轩就大兜小兜地带着一堆蔬菜、丸子、牛羊肉、毛肚和海鲜来探吴桐的班了。
“可是你说的啊!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给我吃的。”郑家轩调皮地举了举手中的袋子。
吴桐瞅了一眼就知道,这小子是又馋上火锅了,“这还用我做?你洗菜就好了。”
“洗菜可以,汤底得你来调。一会儿你还要下菜,伺候我吃。”郑家轩打了一个响指,傲娇地说道:“分工明确,十分合理。”
吴桐扁着嘴,像看神经病似地看着正在犯神经的郑家轩。
“我爸醒了?”吴桐把菜一一拎到厨房里后问道。
郑家轩跟进来一边洗着手,一边跟吴桐说道:“恩,他天一亮就醒了。我托萧恩良帮忙找了一个护工。这个护工很有经验,以前是开州三甲医院的护士,刚退休,五十出头。我见了,人看起来很干练,性格也不错。我跟你爸说你来医院守了一个晚上,因为赶着拍戏所以等不及他醒过来就先走了。他看起来不怎么伤心,好像还松了口气,估计是怕你知道他在吃抗抑郁的药。我跟医生沟通了下,他说你爸没什么大碍,住几天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吴桐看着郑家轩的嘴巴一开一合,听着他事无巨细地跟她交代着这一切,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细致,无一处不完美。
郑家轩扭过头看着吴桐,问道:“到时候你要接他出院吗?”
吴桐看郑家轩看得出神,愣愣的并没有回话。
郑家轩用湿漉漉的手在吴桐眼前晃了晃,问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吴桐盯着郑家轩的喉结,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疙瘩。她指着那个小疙瘩,问:“怎么红了。”
“可能买菜的时候被蚊子叮了吧。”郑家轩摸了摸,然后又挠了挠,“你不说还好,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痒了,你这有止痒膏吗?”
吴桐摇摇头道:“没有。”
“花露水呢?”郑家轩问。
吴桐又摇摇头,“也没有。”
“那算了,一会儿自己就好了。”郑家轩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手,“对了,你这没有我的衣服吧?”
“没有。”吴桐贼兮兮地盯着郑家轩的衬衫扣子,一把揪过他的领口,说道:“光着吧……”
郑家轩撇过头,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别急,等我吃饱了,再喂你!”
吴桐一跳,就坐到了厨台上。她又抬腿一钩,便将郑家轩圈在了自己的两腿中间。
吴桐穿的是吊带短裙,双腿一打开,大腿直接就跨到了郑家轩的胯骨上。
郑家轩黝黑深邃的双眸紧盯着吴桐,看到她的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欲火。
吴桐抬了抬下巴,红润的双唇微微地嘟着。
真要命啊!郑家轩的喉结滚了几滚,压抑了一下,可变得沉重的呼吸却掩饰不了。
吴桐偏过头一下就含住了那过分活跃的喉结,舌尖轻舔,湿滑的舌面碾过,郑家轩的防线瞬间彻底崩塌。只见他一把将吴桐推开,按住她的后脑勺就咬上了那性感的红唇。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无论有多么熟悉,每一次,吴桐都是一样的溃不成军,一样的惊喜。她瞬间便化成了同一滩清泉,飞上了同一片蓝天。
最后,终于又在郑家轩的一声沉重的闷哼声下,结束了这场漫长的痴缠。
吴桐仍旧挂在他的身上,像个没睡醒的小树懒。
“你不饿啊,不吃饭了吗?”郑家轩贴着吴桐的耳根喃喃道,声音还是暗哑的。
“腿软,下不来了。”吴桐娇哼道。
郑家轩笑着把吴桐打横抱起,丢到了沙发上,然后转身又进了厨房。
水流开得不大不小,郑家轩先是刷着红薯、莲藕、土豆和山药上的泥巴,然后又一个一个地洗着青菜的叶子,最后才分别切块儿装盘。
这真是个连洗菜切菜都极致优雅的男人。
吴桐抱着松软的白色枕头,趴在沙发上欣赏着厨房里的男人。
“喂,家轩……”吴桐对着厨房喊道。
“恩,你说。”郑家轩的声音伴着水流声缓缓传来。
“以后如果有人跟我抢你,怎么办啊?”吴桐翻了个身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有人能抢得过你?”郑家轩觉得这样的女人大概不会有了,真的有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即使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他也绝不会喜欢的。
“万一有呢?”吴桐被一种奇怪的设想缠绕着。
郑家轩笑道:“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啊!”
“万一你愿意呢?”吴桐算是揪住这个话题了,不讨论出个一二三四来绝不罢休的样子。
郑家轩无奈道:“哪儿有那么多的万一啊!”
“万一有这么多万一呢?!”吴桐执着的时候,最像个孩子。
郑家轩关了水龙头,边擦着手边走到吴桐身边,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说:“怎么了?没有安全感了?”
“恩。”吴桐竟然没有否认,这倒让郑家轩吃惊不小。
“怎么?我就不能没有安全感?我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啊。”吴桐双唇微抿。她觉得那些情感专栏里的文章写得很对,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越爱越无法从容的。
她以前是何等的潇洒,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但是,现在却多了很多的顾虑,多了很多的思量。
这样不算好,也不算不好,只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已。
“行了,等这样的女人真的出现了,你再烦恼吧。透支忧愁什么的,是最愚蠢的。”郑家轩边说着边在吴桐的胸上胡乱抓了一把,然后调笑着立刻跑进了厨房。
只见吴桐腾地一跃,丢下怀里的枕头,跑过去后也在郑家轩的腰上拧了一把。
郑家轩只觉得又痒又痛,笑得弯下了腰。
两人嬉笑打闹了一通,才把洗好的菜端上了餐桌。
没有家居服的郑家轩光着上身,吴桐也只穿着没几尺布的吊带裙。
面前的锅中,热水咕咕地冒着泡泡,水汽向上蒸腾着,带着骨汤的浓香。
最平凡的幸福模样,大致如此吧……
烦恼总是有的,但幸福的时刻也终归会来到。
他们吃着、聊着、欢笑着,一起唱着歌,时不时地还在对方身上揩个油、吃下豆腐。
俩人在外是俊男美女,是帅气的钻石王老五和全才的美丽俏佳人,也是令无数人艳羡的一对儿璧人。
但在这无人围观,没有镜头的二人世界里,他们就是解放了天性的俩个傻子。
吴桐夹着锅里的红薯粉说:“今天我听里里给我说了一个段子,快把我笑抽了。”
郑家轩摆摆手,“抽了不好,你别跟我讲了,我还要享受我的火锅呢。”
“滚蛋!”吴桐不管郑家轩要不要听,自顾自地讲了起来,“说是在一堂数学课上,老师让学生们复习乘法口诀,结果这老师被一个学生给秒杀了。我问你啊,三七是多少?”
“二十四啊!”郑家轩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傻吧你。”吴桐白了他一眼,没见过跟人讲笑话,如此不配合的人。
见吴桐马上就要发飙了,郑家轩小心翼翼地嘬着撒尿牛肉丸,立马改口道:“好好好,为了捍卫我的智商,我认真地回答一下,三七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