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婕对吴善任的诱惑,是无意识的,也是不自知的。
在她内心里,并未想过要诱惑吴善任,她只当他是个体贴善良、多才又耐心的好老师。
所以每次去上课前,她都会找出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换上。
她这么做,只不过是想在吴老师面前显得体面一点,只是希望能给吴老师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希望他能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
然而她赚来的所有工资和小费,都花在了画具和画纸上,所以没什么钱经常买漂亮的新衣服。
好看的衣服不多,能穿出去的就那么三两件,前几次去吴老师家上课的时候已经用各种搭配穿了个遍。
她不想总穿一样的衣服出现在她在意的人面前,她希望每次去吴老师家,都能让他看到自己崭新的样子,都能给他耳目一新的感觉。
所以这一次她向小七借了一条裙子。
这条裙子是小七前段时间为了相亲特意去商场里买的,为了在相亲的时候显得淑女一点,才特意选了象牙白的薄纱裙。
小七是个骨子里有野性的姑娘,比较适合暗黑系的风格,这种裙子穿在身上显得别别扭扭、不伦不类。
而文婕跟这条白纱裙却无比契合,她穿上之后,显出了少女般的轻盈柔软、温婉可人。
文婕从吴老师那惊喜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美,从中得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满足感。
她低头浅笑,轻轻地唤了一声:“吴老师。”
吴善任的瞳孔放大了好几倍,放在门把上的手臂一阵电流涌过,酥酥麻麻的。
“来啦,挺准时的啊。”他淡淡道,把门开大了一些。
文婕走进玄关,压下身子去解小白鞋的鞋带,为了不把裙摆弄脏,她没有蹲下身子,而是弯下腰翘起了屁股。
吴善任只感到眼前白花花一片,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看,赶快离开赶快离开,但他的脚就是挪不动位置。
原本还能盖住半截大腿的裙摆,现在已经向上移了不少的位置,白皙的大腿根上那软软的嫩肉,像颗剥开的荔枝般晶莹。
好在文婕很快就脱下小白鞋换上了吴善任给她准备好的拖鞋,她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理了理歪掉的裙子,说:“最近我画了一副湖景,快完成了,下次可以带过来给您看看。”
吴善任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多大的画啊?如果不方便带,我可以过去看。”
“我还是带过来吧,我住的地方人多,都怕没您坐的地方。”文婕腼腆地笑笑。现在除了小七还没有人知道她在学画画,平时她大半夜跑到操场上画画,大家都把她当疯子看,一个服务生,好好端盘子就是了,还不自量力地画什么画,真当自己是艺术家了。
一开始文婕还挺在意大家的这种反应,觉得一个做服务生的,当陪酒女的,画画是件挺丢人的事儿。但自从认识了吴桐,当了吴善任的学生,这种羞耻感渐渐便没有了。
她看过一句话,觉得说得特别好,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就是这样,她们哪里懂得绘画艺术,哪里明白这其中的精妙和美好。
她们现在在端盘子,以后结了婚还是端盘子,生了孩子还是端盘子,老了依旧在端盘子,一辈子都是端盘子的命。
即使现在她们端的是同样的盘子,陪的是一样的酒,文婕都端得比她们艺术,喝得比她们漂亮。对她们来说,端盘子陪酒都是苦差事,单纯的只是煎熬。
而文婕从这份煎熬中,却能蜕变成一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享受整个天空的自由和美好。
这堂课,文婕上得格外享受,而对吴善任来说,却异常的煎熬。
其实,她跟吴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孩,吴桐之所以觉得文婕跟自己像,只不过是觉得她在对待画画这件事上的执着,跟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吴善任清楚,文婕这个小孩跟自己的女儿,有多么不同,但莫名地,他在看文婕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当年的吴桐。
越想越燥热,越想越焦虑,越想越难耐,他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控制不住,将悄悄放置在女儿身上,却不能表达的爱意全部倾倒在面前这个女孩儿的身上。
但他知道,这是不道德的,他不应该也不能这么做。
他克制了又克制,隐忍了又隐忍。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站在文婕身后的吴善任,拿起画笔准备改一处她画的不对的地方,但一不小心,他那滚烫的手臂蹭到了少女冰凉柔滑的肌肤。
两人都微微地颤了一下,文婕下意识地把手臂往里面移了移,而吴善任故作镇定地边修改着边讲解道:“我们用熟褐色涂在了头发的暗色调处,但一定要注意保持阴影处颜色的透明,这样才能显出画板的光……”
吴善任耐心地讲解了一番之后,去洗手间呆了很长的时间,他坐在浴池的边沿,呆愣愣地望着远处镜中的自己,做着不堪的动作,很快便落了一地的污浊。
他一拳打在马赛克瓷砖上,出拳的时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落在瓷砖上时已经卸掉了大部分的力。
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的头脑还清醒着,他知道他必须要保护这双画画的手。因为这是他活下去最大的资本,没了这双手,他就真真是个废人了。
一次,两次,三次……地板已经脏污不堪,直到筋疲力尽,他才快速清理了一番,匆匆赶回去继续给文婕上课。
好在,这一堂课,最终还是安然结束了。
文婕离开吴老师家之后,就去麦当劳的洗手间换掉了白纱裙,毕竟这是她从小七那里借来的,弄脏了或者刮破了,她都没钱赔,所以她早早地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书包里。
吴善任独自徘徊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把所有窗帘严丝合缝地关紧,然后褪去身上的衣服,卸下所有的束缚。
嗅着文婕留下的余味,那来自少女的醇香和清甜,吴善任醉了,他横冲直撞在那逃不开的世界里。
一盒纸巾,又一盒纸巾,抽空之后被丢弃在角落里。
他脚步虚浮地飘进那间属于他的秘密小屋内,满墙都是女儿的照片。从小到大,在世界各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或笑或哭,每一张里都记录着一段往事。
除了照片,还有吴善任亲手画的作品,每一副里的主角,都是他最爱的女儿。他想看到的她的样子,这里都有,居中一副最大的,是一具美到令人窒息的裸体。虽然,他并未亲眼见过,但他相信,这就是最真实的样子,完美到毫无瑕疵。
与真人大小同比例的人形玩偶,乖巧地坐在粉红色的单人沙发上,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吴善任走过去把它抱在自己腿上,将它按在自己的身上。
它一会儿变成了含苞待放的文婕,一会儿又变成了十五六岁时有如春露般的吴桐……
满屋的照片和画,一张张、一副副,层层叠叠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冲进他的脑海。
玩偶有如陷入泥潭般,变得泥泞不堪,最终皱皱巴巴地歪倒在吴善任的怀中。
突然,门铃响了,他慌张地穿戴好,匆匆将地面上的纸扔进垃圾篓里,跑过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看,这才一边快速地稳定心神,一边走过去开门。
是女儿和未来女婿,他生怕有什么没有收拾好的地方,泄露了秘密,便把女儿赶到了厨房。
好在,未来女婿多少清楚一些他的难言之隐,替他掩盖了没有处理好的现场,帮他度过了这慌乱的局面。
“我爸好像哪里怪怪的,是不是最近真的太累了?你说,现在我的新闻多了,好话坏话都有,我爸会不会受影响啊?话说他还是挺敏感的一个人。”吴桐隐隐感到不安,却找不到问题所在,就先从自己的身上寻找原因。
“别乱想了,这段时间,还是多陪陪他吧。”郑家轩其实很想把知道的一切告诉吴桐,但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能说出口。
吴桐虽然点了头,虽然内心里知道应该多去陪陪他,但是父女俩多年来养成的相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打破相处模式,总归是件难事。吴桐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真的如答应的那样经常过来探望。
郑家轩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们把车子放在了电视台,尔湾是不能打车过去的,容易暴露私宅的位置,看来现在只能去吴桐的住处了。
但吴桐似乎还有另外的打算。
她提议道:“那边有小黄车,我们骑自行车去看看狗子吧?”
郑家轩挑挑眉,“看他干什么?”
“这不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嘛!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吴桐说完朝郑家轩眨眨眼,一脸期待。
郑家轩低眉瞅了吴桐一眼,说:“他现在过得很好,上学放学写作业,偶尔跟同学打个架、闹个事儿,时不时偷个东西,聊骚一下小女生,就这样。”
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排小黄车面前,郑家轩还准备往前走,结果被吴桐一把拉住。
“你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吴桐说着拿出手机扫二维码。
见吴桐已经骑了上去,正坐在座椅上等他的决定。
郑家轩努了下嘴,不情不愿地弄开了一辆自行车,长腿稍稍一抬就坐了上去。
“这车子也太小了!等骑到地方,屁股都要被磨烂了。”郑家轩絮絮叨叨地表达着对自行车的不满,但身体还是很顺从地骑着,寸步不离地跟在吴桐的身边。
“轩少爷,你也太娇气了!”吴桐笑着挖苦道。
郑家轩自我辩解道:“我腿长怪我喽?这自行车也没个大号的,一点都不体谅我们这种手长腿长的人,等到地方裆都要磨烂了!”
吴桐稳稳地扶着自行车的把手,回头朝郑家轩裤裆里瞅了一眼,笑着说:“没事,回头我给你缝裤子,我手艺高超,绝对让人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裤子是小事!”郑家轩皱着一张脸,说:“里面的坏了,你还能缝补啊?!”
“里面那玩意儿那么容易坏?”吴桐撇撇嘴,“那么容易坏的话,不如赶紧给切了呢!”
郑家轩无语,“那你守活寡啊?”
吴桐做娇羞状,“没事,你这张脸就够我玩一辈子的了。”
郑家轩偷笑,没再言语,心甘情愿地卖命骑着。
吴桐对关州的每一条小巷子都了若指掌,她挑了一条人最少,也是去狗子那儿最近的一条路,只不过其中有好几段石子路,骑过去一颠一颠的,很是折磨人。
但郑家轩一路跟在吴桐身后,一句怨言没有。
他望着她的背影,这个在别人眼中无法靠近的清冷美人,却给了他无尽的温暖。
郑家轩是个自视清高的人,从没觉得哪个人比自己厉害过,但他折服于面前的这个女人。因为她比他更心狠手辣,比他有更强的耐力和忍受力。
最主要的是,她比自己更善良,更懂得发现生命的美好,和生活的美妙。
郑家轩加快速度往前蹬了几脚,追上吴桐,与她并肩时,猛地起身,亲了一下吴桐的脸颊。
吴桐转过头,对他甜甜地一笑。
郑家轩拿出手机永久地记录下了这一刻。
全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天为证,地为媒,他爱她,他要用一切来宠爱这个女人。
“吴桐姐姐……”狗子激动地喊着,像个小猎豹一样朝吴桐飞奔而来,直冲进吴桐的怀里。
吴桐在狗子的头顶比了比,笑道:“长个了呀,臭小子!”
狗子开心地只顾着嘿嘿傻笑。
郑家轩警惕地立在他们身边,说:“不光长个了,还长本事了呢。”
狗子瞪了郑家轩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听说刚去学校就成小霸王了,没少打架闹事吧?”郑家轩揉了揉狗子的小平头。
狗子扭头躲过郑家轩的手,喊道:“我那都是事出有因的!他们先动手欺负了我兄弟,我当然要打回去,要不多怂啊!”
“狗子,打人之前先想想看,有没有比打回去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真没有,那我支持你。但如果有比以暴制暴更好的办法,那就一定要先试试这个办法。你不是想当律师吗?律师的第一武器可不是拳头,而是开动大脑,利用规则哦。”吴桐指了指狗子的小脑袋,问他:“知道了吗?”
狗子噘着嘴,点了点头。
薛宝河听到外面的响动,从书房里缓步走出来,“这小子,野是野得很,但聪明着呢,做事有分寸,你们放心吧。”
“爷爷……”狗子蹭到薛宝河身边,搀扶着他说:“你是不是偷偷告诉家轩叔叔我在学校的事情了?”
郑家轩立马纠正他:“是家轩哥哥!”
狗子瞄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爷爷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薛宝河坐到院中的摇椅上,“我刚刚可是说了你的好话。”
在野道上骑了一路的自行车,郑家轩现在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的,他也赶忙找了个石凳坐下,右腿一抬,把脚架到左腿上,抖了抖手臂,活动了下脖子,然后对狗子说:“你班主任、教导主任,还有校长,都是我的好朋友,要打听点你的事儿,那不轻而易举的!如果不是你吴桐姐姐关心你,我才懒得打听你那点破事儿呢!”
狗子一咕噜跑进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踢踢踏踏地举着一张纸跑出来,递给了吴桐,骄傲地说:“我门门考试都是满分,全学校就我一个全部科目都是满分的!”
刚刚在路上,吴桐就在郑家轩那里打听到了狗子的成绩,但她还是表现出很惊喜的样子,毫不吝惜对孩子的夸赞,“狗子真棒!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好好听讲,多看书,每次都要好好考哦?”
狗子小鸡叨米似地点着头。
“走,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看看你收拾得干不干净,是不是到处都是臭袜子脏衣服什么的。”吴桐说着拉起狗子的手往房间里走去。
狗子后背挺得笔直,“我的房间比很多女孩子的房间都干净呢!”
“是吗?”吴桐说着推门踏进了狗子住的那个小房间。
果然如他所说,这个没有经过任何装饰的房间,干净到一尘不染。
三层小书架上摆满了书,有教科书,也有课外书,全部按照大小一一排好,整齐划一。
吴桐摸了一把,上面没有一丝灰尘。
书桌上有一摞作业本,最下面是用过的本子,中间是新本子,最上面是正在用的本子,全部理得四四方方,像豆腐块一样规整。
怕这些都是面子工程,吴桐还打开了抽屉,还有衣柜,鞋架……
但无一例外,全部收拾得无比妥帖,整洁又实用。
吴桐惊讶地看着狗子,狗子板着一张正正经经的脸,傲娇到不行。
他单脚脚尖点地,抱着手臂,往墙上一靠,耍帅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那一瞬间,吴桐不禁怀疑,这狗子会不会是金硕遗落在外的儿子?!
这洁癖劲儿,这傲娇劲儿,简直一模一样啊!
“吴桐姐姐,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狗子突然走到床边坐下,低声说道。
吴桐坐到狗子身边,问他:“说吧,是什么事儿啊?”
狗子说:“上个月学校开家长会,爷爷岁数大了去不了,当时你又不在,爷爷说你去国外出差了,一时回不来。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去给他们开家长会了,就我没有家长来。下次,你能替我去开吗?家长会最多就两个小时,不会开很久……”
吴桐许诺道:“下次无论我在哪儿,都去给你开家长会。”
“真的吗?说话算数?”狗子开心地蹦下床,看着吴桐,眼睛里精光闪闪的。
“当然,吴桐姐姐,说话永远是算数!”吴桐勾起小拇指与狗子拉了拉。
解决完心事,狗子又恢复到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和姿态。吴桐暗笑,这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吴桐带狗子进了房间之后,郑家轩就拎个小凳子挪到了薛宝河的身边。
薛宝河捋着花白的长胡子,闭目养着神,缓缓道:“郑西旗的事儿,处理得好啊……”
“是吴桐亲自处理的,我没太插手。”郑家轩也没想到吴桐会把事情处理得这么漂亮,既挖掉了郑西旗这个搅屎棍,又成全了他的亲生父母,还无形中帮郑方舟解决了一个小麻烦,一箭不只双雕的事儿,吴桐处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姑娘厉害,而且心还善,你有福气喽。”薛宝河很少这么夸人,郑家轩听得心里美滋滋的,他知道能得到薛宝河的认可,那是极其难得的一件事。
薛宝河紧接着又说道:“不过,有一点,没准你可能会遭点罪。”
郑家轩问:“是什么?”
薛宝河晃着摇椅,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月亮,说:“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骨子里多少还是有点花花肠子的,现在你顾不上,等以后日子过顺了,心未必能像现在这么踏实。”
“你太小看我了。”郑家轩确信自己不会,如果他动了什么歪心思,或是做出什么对不起吴桐的事情,他首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变成他最恨的那种人。
“但愿吧……”薛宝河说,“如果你让她伤了心,可是很危险的,她可是会要了你的命。”
“这我知道。”吴桐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何等的决绝、何等的果断,他都亲眼见识过了。
“知道就好。”薛宝河停下摇椅,直视着郑家轩的眼睛,看了半晌,悠悠地问道:“你最近见过丁楚泊没有?”
郑家轩从薛宝河幽深的眼眸中,解读到了一丝危险,一种他要出手做点什么的危险。
“前段时间慈善拍卖会的时候见过一面。”郑家轩如实说道。
“他之前跟吴桐有过来往,你知道吗?”薛宝河一直没有将视线从郑家轩的双眼中移开。
“来往?什么来往?”郑家轩的下眼睑微微颤动着,“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