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楚泊犹豫不决之时，丛扬举起了牌子。
    年轻的拍卖师兴奋得满脸冒油，现在的价格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吴桐以为自己把估好的价格告诉了郑家轩，他就不会再继续叫价，没想到郑家轩还是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牌子。
    丛扬朝郑家轩诡谲地笑了一下，他看到吴桐正试图阻止郑家轩。
    吴桐无奈，“没想到你还挺任性的。”
    丛扬和郑家轩互叫了两轮，最后还是丛扬率先收了手。
    拍卖师的嗓子已经喊哑了，最后他宣布王原祁的《仿大痴山水》最终由十九号以四千四百万拍得。
    郑家轩显得很高兴，吴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送给你了。”郑家轩将手覆在吴桐汗涔涔的手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吴桐抽出手顺势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还不知道是不是真迹呢！”
    郑家轩云淡风轻地说：“是的话，就送给你当礼物；不是的话——你就拿回去研究研究，提高下眼力，长长经验也好。”
    吴桐长叹一口气，“这经验长得代价真高……”
    在吴桐眼里，现在的郑家轩就像一个孩子。跟人抢东西，不管这东西有没有用，反正抢到了就开心。
    王婉姿一脸不满地死捏着牌子，恨不得自作主张地举起来，但由于忌惮丁楚泊，就只能暗自生着闷气。
    第二件拍品是楷书四家之一赵孟頫的《玄妙观重修三门记》，很多人都知道这幅真迹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送到这里拍卖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起拍价定得又太高，所以竞拍者了了。为了公益的目的大家象征性地参与了一下，最后由丁楚泊拍得。
    王婉姿很是不悦，“抢手的真迹拱手让人，这明显是赝品，倒抢得挺积极。”
    这话她当然不敢当面对丁楚泊讲，只是在心里这么腹诽了两句。
    丁楚泊怎会不知道这是赝品，在场的除了傻子应该都知道这是件赝品，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抢下来，这样才能体现出热心公益的好形象。
    第三件跟第二件的情况差不多，郑家轩跟丁楚泊较量了一番之后，仍旧由丁楚泊拍了下来。
    “看这势头，丁楚泊是纯为了脸面而来的啊。”郑家轩淡笑道，“这人也挺有意思。”
    这一局，因为压过了郑家轩，王婉姿稍稍解气，管它是真迹还是赝品，反正也不需要她出钱，何必那么想不开呢！
    无趣的两轮过后，大家都有些提不起兴致了。
    但当第四件拍品呈上来时，众人又都屏住了呼吸。
    一直显得有些无聊的杨绘里，突然坐直身子，抓住了吴桐的衣角。
    同时，吴桐发现丛扬的瞳孔也忽然放大了好几倍。
    纵使他们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吴桐都清楚地观察到了他的这一变化。
    她一直纳闷，之前的几件拍品，丛扬一个都没有参与，那他今天到这里来到底要做什么呢？！
    原来，是为了这一件而来的。
    吴桐看了眼展示台，上面挂着的是《雪竹图》，。相传是由明代檀芝瑞所作，但很多人怀疑是否真有檀芝瑞此人，因为相关记载不多，寥寥几句也只是出现在日本的史料中，所以这一副辨别起来颇有难度，或者准确地说，是无从辨别。
    《雪竹图》曾在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出现过，也在美国弗利尔美术馆出现过，现在它确切在何处，已来不及调查了。
    但从杨绘里和丛扬反常的表现来看，这幅画背后一定有些什么。
    “帮帮忙，一定要拍下它。”杨绘里颤抖着声音祈求吴桐道，“我需要这幅画！”
    虽然不知道杨绘里为何会对这幅画的反应如此之大，吴桐也想都没有想，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杨绘里，“好！”
    郑家轩看向吴桐，等她下结论。
    这一次吴桐显得异常镇定，郑家轩以为她是胸有成竹，却不料听到吴桐冷静地说：“不知真假，无法估价，但一定要拍下来。”
    郑家轩还在琢磨着吴桐这句话的时候，前台的ppt就已经放完了，拍卖师刚宣布竞拍开始，小锤落下的同时，丛扬就举了牌子。
    “九号加价，现在是一千两百万。看来九号先生对这幅《雪竹图》情有独钟，今晚他会如愿得到它吗？还有人加价吗？”
    丛扬的这一举动让郑家轩瞬间打满了鸡血，突然间，他确信其中一定有什么他暂时还没了解到的情况。
    这时已经来不及考虑丛扬表现出的这种积极是不是一个圈套了。
    郑家轩暗暗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这幅画，他势在必得！
    《雪竹图》的起拍价是一千万，最低加价两百万。
    相对来说，并不是特别高。
    虽然这一晚花出去的钱不是个小数目，但对郑家轩来说，也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所以，玩玩刺激也无妨。
    丛扬已经举牌将价格喊到了一千两百万，随后还有两个跟拍者举牌，现在的价格是一千六百万。
    郑家轩果断举牌。
    “十九号加价，一千八百万。看来大家都对这幅《雪竹图》喜爱有加，看看今晚谁会是最后的幸运者呢……”
    每当有人举牌，竞拍师喊完最新的价格时，丛扬都会立马举起手中的牌子。
    很多开始企图夺下这幅画的人见丛扬这幅凶狠的样子，都知难而退了。
    但郑家轩不会。
    几轮下来，众人纷纷败退，只剩下郑家轩和丛扬两人还在较着劲儿。
    当丛扬每举一次牌子，郑家轩的心就跟着落下一分。
    因为郑家轩知道丛扬不是做戏，而是真的需要这幅画，开始的猛烈只是想把竞争者都吓退而已。
    见郑家轩和丛扬争得火热，价格分分钟叫到了六千万，王婉姿震惊之余，也忍不住劝丁楚泊，“这东西一定是个大宝贝，你不抢啊？”
    丁楚泊看了眼身后的人，鉴定师揉着眉心，很没底气地说：“这个，我不太清楚啊……他们这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明白啊……”
    听专家这么说，王婉姿就更加来劲儿了，“丁总，你看看，你看看，这里面肯定大有玄机！”
    丁楚泊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俨然一座石雕。
    拍卖师卖力地喊着：
    “八千六百万！”
    “八千八百万！”
    ……
    十分钟之后——
    郑家轩和丛扬已经争红了眼儿。
    “九千八百万！”
    “一亿！一亿啦！”拍卖师深吸一口气，“朋友们，今天我们将迎来首个破亿的拍品！”
    丛扬万万没想到，郑家轩会这么疯狂，这么执着。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这幅画里的秘密？
    不应该啊，这件事连郑方舟都不知道，郑家轩怎么会知道？
    丛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郑家轩单纯只是因为跟他过不去吗？
    也说不通啊，按理说，郑家轩是丛扬的仇人，是抢先一步夺走了他心爱女人的人，而丛扬并没做过什么直接伤害郑家轩的事情啊。
    他没有理由找自己麻烦，难不成，只是因为不爽吴桐对自己的那一点点欣赏？
    丛扬到底是没想明白。
    一亿两千万，是郑方舟给丛扬的底线价格。当郑家轩叫到一亿两千万的时候，丛扬皱紧了眉头，最终不得不忍痛选择了放弃。
    他很不甘心，但他自己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一亿两千万是他跟郑方舟争取到的极限数额。
    “一亿两千万，一次！一亿两千万，两次！”拍卖师说到这儿，按照惯例地卖了个关子，拖了几秒钟的时间，才落锤喊道：“一亿两千万，成交！恭喜十九号郑先生，最终收获了这幅《雪竹图》！”
    全场响起掌声，郑家轩笑着对吴桐耳语道：“我想知道这玩意儿有啥玄妙之处。”
    吴桐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呀。”
    郑家轩：“……”
    “不过我想，里里应该知道。”吴桐往前挪了挪身子，腾出空间让郑家轩看杨绘里，“就是不知道她想不想告诉我们了。”
    杨绘里眼含热泪，但那泪水并没有掉出来，只是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儿。
    她呆呆地盯着《雪竹图》，直到那副画被拿到台下，才收回目光。
    泪水也跟着泉涌而出，落到鹅黄色的裙摆上，浸出一片片不规则的水印。
    郑家轩一个闪念划过，他有种直觉，《雪竹图》里也许会有他一直想要查找的答案，关于杨绘里的身世，关于日本某一脉的势力……
    郑家轩暗想，这幅画到手之后，一定要先放到他那里，等萧恩良看过，等他们仔细研究过之后，再拿给杨绘里。
    郑家轩有些坐不住了，他都不想再看第五幅拍品了，也不想知道之前拍下的是不是真迹，他现在只想带着这幅画去找萧恩良，去一查到底，一探究竟。
    据他们之前所掌握的资料推测，杨绘里很可能有日本血统。她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世，对吴桐都不坦白，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如果身世清白，又何必隐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