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两人走到杨绘里病房外不远处的一扇窗前。
    吴桐推开蒙尘的窗户，晚风吹起了她的长卷发，令她精致的脸庞完整地展现在了月光之下。
    嫩白的肌肤，晶莹剔透，像刚熟透的水蜜桃，又像温润细腻的珍珠。
    郑家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她发际线上的绒毛，到她修长光洁的脖颈，再透过那微微敞开着的领口，看那本真的模样。
    回想它晶莹饱满的样子，回味着那美妙的触感。
    而她正用那灵动的双眸看着窗外凡尘中的人们。
    在小超市买水的青年，边拧开盖子喝着，边用手机扫二维码付钱；
    刚下补课班的学生，规规矩矩地套着校服，脚下却穿了一双荧光的金色运动鞋，背得也是个性十足的单肩包；
    街角卖烤红薯的炉子旁，一个老大爷坐在没有靠背的木凳上，从形态和色泽上来看，这把凳子少说也有二十几年的历史了；
    加班晚归的白领，艰难地踩着高跟鞋，一脸的痛苦和疲惫；
    小饭馆里晃悠出几个醉汉，哭哭笑笑、吵吵闹闹……
    “你和里里认识这么多年，从没好奇过她的身世吗？”
    吴桐记得郑家轩曾经问过她杨绘里的身世，这一次逮着个机会又提到了这个问题，可见郑家轩对杨绘里的家世有所猜测，但可能没有找到实在的证据，所以迟迟下不了定论。
    吴桐淡淡道：“我问过，但是她似乎不想说，我也就没有再逼问。”
    “你不觉得有问题？”郑家轩托腮沉思。
    吴桐岔开手指向上撩了撩头发，“即使有问题，我也不在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郑家轩眯起眼睛看着吴桐，他想确定吴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真的对杨绘里百分百信任，还是已经查清了一切，所以才不好奇，所以才不担心，所以才确信杨绘里不会伤害她。
    “连你我都没有再防了，更不会怀疑她什么。”吴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如果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你去查就是了，我没有探查过一丝一毫她的隐私，所以你从我这儿问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依郑家轩对吴桐的了解，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但吴桐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再逼问下去，也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反倒会适得其反，还会将两人的关系闹僵，这种得不偿失的蠢事儿郑家轩是不会做的。
    “好了，我以后不再问杨绘里的事情了。”郑家轩说着凑到吴桐耳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那香软的耳根。
    吴桐转过头，直视着郑家轩的眼睛，颇有深意地说：“家轩，如果你觉得我可靠，就相信我说的话。杨绘里她不会伤害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威胁。无论她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无论她为了什么而留在关州，她都是个好姑娘，都是一个善良的傻丫头，都是一个值得疼爱的姑娘。”
    一阵大风吹来，弄乱了吴桐的长发，她甩了一下头，重新将脸摆正，半仰头望着星空，继续说：
    “所以我不希望因为你们对她尚有猜测和怀疑，就伤害她。尤其是老萧，他这样玩儿暧昧，并不厚道。我不觉得他是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才患得患失。”
    吴桐的语调平稳，却透着严厉，“之前我还不是很明白，现在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原来你们一直都在试探她、调查她。”
    吴桐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郑家轩没有打断吴桐，非常耐心地听完了她的这一番话，或者说听完了她的这一番质问。
    “你知道我和老萧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吗？我们不可能只凭直觉就相信任何一个人，我和他之间的信任也是经过了许多生死考验才建立的。”
    郑家轩并没有因为吴桐刚刚咄咄逼人的话而动怒，他将吴桐拉到自己怀中，深深地嗅了一下吴桐发间的馨香，温柔地说：“我们都是活在钢丝上的人……”
    吴桐的身子微微一抖，是啊，他们都是活在钢丝上的人，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站在郑家轩和萧恩良的立场上想，他们所做的一切，合情合理，是自己过分要求了。
    “是我过激了——”吴桐咬了咬下唇，“我知道要不是萧恩良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里里，里里的状况肯定要比现在糟糕很多。”
    “好了，不说了。”郑家轩低下头，贴着吴桐的唇说，“关心则乱，我懂。”
    走廊里寂静无声，他们忘我地吻着，似乎怎么吻都吻不够，越吻越想索求更多。
    郑家轩开始还只是隔着衬衣摩挲着吴桐盈盈一握的细腰，不知不觉间，不安分的手就悄悄滑进了衬衣里面。
    并且大手有如一个攀登珠穆朗玛峰的登山者一样，蓄势待发。
    吴桐一把抓住他刚劲有力的手臂，轻呼：“这里是医院！”
    郑家轩勾勾嘴角，“医院怎么了？”
    吴桐白了他一眼，挑挑眉，道：“那边有监控摄像头。”
    郑家轩朝吴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有个圆圆的电子大眼睛。
    这才收了手，不得不作罢。
    “晚上你要留在这里陪里里吗？”郑家轩把吴桐圈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吴桐受伤的肩膀。
    吴桐：“恩，叫护工我不放心，我得亲自看着。”
    “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每当这种时候，郑家轩都很心疼，但他发现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办法代劳。因为这些事情吴桐坚持都要自己来做，纵使他有权有钱有人，也不顶用。
    吴桐的肩膀已经拆了线，正在一点点长新肉的阶段，所以又痛又痒的，很不好受，但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毕竟经历这样的过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耐受度很高。
    吴桐安慰郑家轩道：“里里没受太多的伤，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所以累不到我。而且她很乖，也知道心疼我，不会找无谓的麻烦。”
    “金硕明天会过来帮你们，我有脱不开的事情，就不过来了。”郑家轩说，“老萧那儿有他爸妈，你就不用管了。”
    “恩……有金硕就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吴桐虽然这么说，想到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金硕没跟他们一帮人一块儿回国，而是从威尼斯直接去了墨西哥，好像是为了找一个什么稀有的食材。
    看来他已经回了关州，这下吴桐被看管的日子终于又要开始了。
    郑家轩偷偷笑了笑，庆幸吴桐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事情是对她有益的。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告诉你。”郑家轩收了笑，放开吴桐，跟她相对而立。
    “什么事儿？”吴桐问。
    “王婉姿也回关州了……”郑家轩说完观察着吴桐的神色。
    吴桐很反常的爽朗一笑，不无嘲讽地道：“这姑娘黏得真够紧的啊！”
    “你眼力如何？鉴定书画。”郑家轩这话题拐得很奇怪，但吴桐还是顺嘴问道：“什么年代的？”
    郑家轩说：“没准！”
    “需要我帮忙看看？我可以试试。”吴桐淡淡地道，“不过不保证万无一失啊。”
    无论是鉴定年代，还是鉴别真伪；也无论是鉴别翡翠玉器，还是陶瓷书画，都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准确率，再厉害的鉴定师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郑家轩惊讶地问：“金龙帮里还有这项训练？”
    “那当然啊，这可是很重要的一个科目。为了结这门课，我可是背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书。学完结晶矿物学、宝石学等等枯燥又繁杂的理论内容之后，又跟着鉴定师飞到各国去看各式各样的文物宝贝，那段时间眼睛都是花的，脑子都是浑的。”
    虽然那段时间特别辛苦，但到后来，吴桐还是爱上了这些古旧的玩意儿，每一个物件背后都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和历史。当把它们之间的逻辑理清楚，把它们潜在的关系找出来时，会特别的兴奋。而且挑出赝品的时候，还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郑家轩坏笑道：“有了好眼力之后，偷了不少好东西吧？”
    “我不过是接受任务，然后完成任务而已，东西又没落我手上。”吴桐不是很想提这茬儿，毕竟严格说来，她做的这些都是违法的事情。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郑家轩并不为难吴桐，接下来正色道：“过段时间有一个慈善公益拍卖会，主办方给我发了邀请函，这种涉及公益的活动我不能推拒，所以必须得去。”
    吴桐了然一笑，“我知道了，王婉姿也会去？”
    “恩……”郑家轩点点头，“而且这次的慈善拍卖会搞了一个环节，跟往常正规的拍卖会不同，拍卖品里会掺入赝品来增加趣味性，其实就是搞些噱头来引人关注。”
    吴桐不屑，“真是低级趣味！”
    郑家轩问：“那你去吗？”
    吴桐一脸冷冽，“去，必须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