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暮森执起她的手,却像是魔怔了一般,“现在就说。”
他双眸炯炯,眼底又深如瀚海,冷落雪只觉得头皮发麻。
“回答我,我就如你所愿。”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冷落雪,就连赫连一雄也等着接下来的答案。
冷落雪看了一眼二夫人和清御,对方眼里都满是期待和渴求。
冷落雪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抬眼看着赫连暮森,点了点头,“嗯!”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赫连暮森最难解的结给打开。
他拥住冷落雪,忘情道:“记住,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你若负我,天堂地狱,我也如影随形!”
冷落雪心头一动,伸出手将他环抱,喃喃道:“傻瓜,我从来就没弃过你······”
赫连暮森一怔,松开冷落雪,正要询问什么,忽听赫连一雄一阵咳嗦传来。
“够了,这里有老人,还有孩子,你们俩回屋子腻味去不行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害臊,大庭广众之下就搂搂抱抱!
赫连暮森再次看了一眼冷落雪,起身,连同冷落雪打横抱起。
走出餐厅前,他扔下一句,“老爷子一个人太无聊,你们母子,以后就陪老爷子在主邸用餐。”
这算是间接地说,从今往后,他们不用再禁足了。
如临大赦般,二婶终于眼泪扑簌漱落下,与清御拥抱在一起······
一路上,赫连暮森都紧紧抱着冷落雪,仿佛,抱着的,是整个世界。
“森森,我们,这是去哪儿?”冷落雪勾着男人脖颈,试探问道。
“去赏月。”男人言简意赅。
果然,上了断舍桥,赫连暮森把她放了下来。
二人携手,坐在栏杆上,抬头望月。
今晚的赫连暮森,似乎很宁静。
冷落雪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紧实光滑的脸颊。
“森森,既然······”
“落落——”
不等冷落雪说什么,赫连暮森攥住对方手指,“我不希望,你花太多时间关心别人。你的时间,属于你自己,也只属于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了封家人,劝我回去?”冷落雪眨眨眼睫。
赫连暮森轻叹,宠溺地将对方的手放在掌心中揉搓,“那是因为,我希望你不再有心结,不再有烦恼。一切与你有关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冷落雪笑道:“所以啊,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也希望你不再有心结,不再有仇恨。”
赫连暮森沉默了。
冷落雪抽回手,却是反握住对方的手,声音轻柔。
“我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当然也恨他,恨他害死你父母,更恨他伤害你。
可是,私心里,我又有一点点感激他。若不是他的追杀,你不会逃到蔺山,你我,或许此生都不会相遇······”
提到当年的相遇,赫连暮森眼眸微动,心头微暖。
冷落雪将头靠近男人怀里,“森森,自从确定了我父母是谁后,我忽然感悟良多。
很多事,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安排,都有注定。
既然我决定认他们,也就彻底放下了。
我并非多管闲事,若不是你的事,我也不会去理。
你也已经是大仇得报,你父母看到现在的你,会倍感欣慰。
我相信,他们跟我一样,对你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往后能过得开开心心。”
冷落雪将小脸仰起,“你大伯已经只剩半幅身躯,他在宗祠里苟延残喘了三年,早就生不如死。
要么,你就让他按照祖规,自己自缢,要么,直接送他去警察局接受审判,要么······你放他回家,让他拖着半副残躯,忏悔着度过余生。
如若不然,宗祠里一直关着那样一个人,对你,对这个家,始终都会是个阴影,你也会一直走不出来。”
赫连暮森深深地盯着怀里的小女人。
她很少这般对自己推心置腹,也很少说些关心自己的话,今日,为了二房一家,她却是不怕触家族的禁忌,不怕触他的逆鳞。
看来,她已经真的做到了放下。
良久,赫连暮森勾起对方的下巴,唇角弯起一抹笑容,“真的这么关心我?难道不怕我误会,你对其他人比对我好?”
冷落雪瘪瘪嘴,傲娇地道:“你才不会,你是这个世上,最懂我心思的人。”
闻言,赫连暮森失声笑起来,心头无比畅快。
他用大衣将冷落雪紧紧包在怀里,望着水中的一弯月儿,语气轻幽。
“我更愿意相信你说的命中注定。或许,我父母离世后,担心我一个人在世上孤寂,便让我死里逃生,只为——遇见你,那个能陪伴我一生的你!”
“嗯。”
桥上,两个人相拥在夜里的寒风中,却是温暖无比······
第二日夜里,宗祠里,赫连飞虎依然怀抱着赫连子龙的灵位,睁着浑浊暗淡的双眼,眼神空洞地望向天井上空。
四方的天井,露出了一弯月半,想想又快要到除夕了,两滴泪顺着赫连飞虎的眼角落下。
院门发出吱呀一声,紧接着,一阵脚步声渐渐逼近宗堂里。
赫连飞虎下意识抱紧牌位,眼露几许惶恐。
几个人影上前,二话不说就将他架起,牌位也被人抽走重新放回了祭祀桌。
“你······你们又要带我去喂鱼?”尽管都快要麻木了,但每次想起那种感觉,赫连飞虎都觉得好比凌迟。
黑衣人不理会他,一直将他架出宗祠。
赫连飞虎听得身后宗祠的大门被关上,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
赫连暮森,这是真的要对他下杀手了吗?
他会用什么方式杀自己?挨一排枪子,还是五马分尸?
“各位小哥,行行好,让我再见我儿子一面,求你们······”
几个人依旧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架着他的残躯往前走。
赫连飞虎哭出声来,他彻底后悔了。
临死前,都不能跟自己儿子说上一句话,死后,只怕儿子也不能给他烧纸钱······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却连累了儿子一生······
赫连飞虎闭上了双眼。
到了一处院落,黑衣人将他往门口一扔,便离开。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赫连飞虎刚睁开眼,就被人一把抱住。
“二爷,你终于回来了······你个天杀的,知不知道我们娘两过得有多辛苦······”
“爹,你总算回家了,御儿好想你!”
赫连飞虎懵懵地看着母子俩,恍若一场梦。
二夫人恨恨地锤他一下,“你要好好谢谢人家落雪,也要感恩暮森的不计前嫌,二爷,以后咱们一家人就是清茶淡饭,也不再争那些身外之物好不好?”
望着日思夜想的母子俩,赫连飞虎老泪纵横,哽咽地点点头。
“再不会了,残生我有你们,足够了!”
听到赫连飞虎的真心悔过,二夫人抹了眼泪,起身,将一辆新做的轮椅推了过来。
赫连飞虎坐在轮椅上,进入阔别三年的宅院,感慨万千,深怕自己还在梦中。
“珊珊,她在哪儿?”赫连飞虎忽然问道。
二夫人推着轮椅的手一顿,红着眼眶道:“那个不孝女,在你出事后,就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去。
她要是能在外面过得好,我也不会难过。可是这丫头······”
二夫人满面泪流,再也说不下去。
赫连清御安慰了母亲片刻,便接着母亲的话道:“姐姐她去了国外,哪知道在国外遇到了骗子,冒充什么富二代,把姐姐的钱骗的一干二净。
后来姐姐发觉上当后,就找那个男人理论,还说要报警。那个男的牛高马大,当场就给了姐姐一刀,威胁姐姐不准报警。
哪知道那一刀伤在了姐姐的要害部位,因为失血过多,被人发现时,姐姐她已经不行了。
虽然后来那个男的被抓住了,叛了死刑,可是姐姐她,再也回不来了······”
听罢赫连清御的叙述,赫连飞虎一阵心痛,捂着心脏,仰天长叹,‘是我一时的贪念,害了你们,这都是报应啊——”
赫连飞虎被遣送回院的消息,在整个家族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这下,所有人终于明白——这个家,是赫连暮森说的算,但是冷落雪,却是能左右赫连暮森决定的那个人。
赫连一族,对冷落雪更是敬重和喜欢。
而冷落雪,在两家长辈的夹击下,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终于答应与封氏夫妇相认。
此消息一出,封家上下顿时沸腾,整个龙城也跟着沸腾了。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封家,这封家,还真是历来颇有戏剧性的变化。
以前是出了个富有传奇的封荫祖,如今,又出了个麻雀变凤凰的冷落雪,封家要低调都难啊!
经过赫连一雄的提议,封家选了个吉日,就是除夕万家团圆这一日,他们要在那一日,声势浩大地从赫连家迎回冷落雪。
只是这赫连家三位爷的女眷,如今就剩下了二房的二太太,家里缺少女主人给冷落雪打理这件事情。
那蒋美雯自从去了娘家后,再也没回来过,却也拖着不肯跟赫连酉权离婚。
后来听说蒋美雯在外面养了小白脸,在公共场合也与那小白脸勾勾搭搭,气得赫连一雄亲自召集宗族亲眷,把那蒋美雯除了名,并一纸离婚协议送到了蒋家。
那蒋美雯向来不是吃素的,说要离婚可以,赫连家必须赔偿她几十年来的青春损失费。要不然,她就不离,还要继续在外面养情人,让赫连家丢尽脸面。
赫连一雄气得是住进了医院。
最后,还是赫连暮森出面,把蒋美雯的那个小白脸痛打了一顿,又断了蒋氏的资金链,蒋美雯这才被迫签下离婚协议。
当然,赫连暮森也没有亏待她,从赫连酉权没收的资产中,拿出了一小部分给了蒋美雯,也算是让蒋美雯彻底跟赫连家断了关系。
赫连一雄唉声叹气,他最注重脸面,如今,冷落雪成了龙城人人羡慕的公主,这公主还是从他这里送出去,他怎么也得置办的风风光光。
他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二夫人,虽然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各房院子里,就只剩下你是个有头面的夫人,冷落雪认亲是大事,也是咱们赫连家的大事,千万不能让人看了咱们家笑话,笑咱们家寒酸。”
二夫人笑道:“父亲大人,媳妇晓得的,您放心吧。”
赫连一雄没好气地上下打量对方,“你好歹也是个夫人,你瞧瞧你平日里的打扮,跟乡下种地的大妈有什么区别?先把自己捣拾捣拾漂亮些,钱方面,不用考虑,从我账上支出!哼!”
“是,媳妇这就去办。”二夫人依然笑着点头。
她也是真心为冷落雪感到高兴,这不正应了那句话——好人有好报,如今,时候正到!
二夫人办事能力其实挺好的,列了一张清单,将清单分派给下面的人各自去办。
第二日,她亲自拉着冷落雪去龙城繁华的街道逛了一圈,不仅给冷落雪置办了衣物首饰,还给老宅采买了不少过年要用的东西。
二人一直逛到夜幕降临,脚软了,才在一个小吃店里歇息。
冷落雪没有吃过龙城的小吃,二夫人特地为她点了许多,让她感受家乡的气息。
冷落雪一边吃,一边感叹——或许,这才是家乡的味道,吃到心里别有一种情愫在心头缠绕。
她正吃着,一抬头,不经意间瞧见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却是区丽芳。
对面是一家商场,她身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手里拿着好些个购物袋,应该是刚从商场里采买出来。
路灯下,两人有说有笑,区丽芳还捶了一下男人的肩头,然后一手挽起对方的胳膊,样子甚是亲密。
冷落雪眼眸微眯,这区丽芳不是对封霆岳痴情不改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是想通了,还是这个男人比封霆岳更有魅力?
“落雪,你在看什么?”二夫人见冷落雪一直看着窗外,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