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屋里抱来一只点心盒，准确地感知到厉秣言的方向，将点心盒捧起。
    “叔叔，这个是小熊巧克力饼干，我最爱吃的哦，送给你吃。”
    厉秣言心头一暖，接过点心盒，打开来，拿出一块，递到昶玉的唇边。
    “我们一起分享。”
    昶玉露齿一笑，说了声谢谢，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看着女孩纯真的笑容，还有眼睛上的白色纱布，厉秣言心头沉重。
    他心里即便有太多的疑问，也不忍心破坏此刻的美好。
    楚影儿洗了澡，换了身衣裳，神情略显疲惫，她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应付厉秣言。
    她打电话，让照顾女儿的保姆赶紧过来。
    看了看客厅里，你一块我一块吃着正香的一大一小，楚影儿多少酸楚涌上心头。
    等保姆买完菜过来，厉秣言的手下也把酒店里送来的美食端上了餐桌，然后两个手下又识趣地关上门，站在门外。
    保姆看着眼前一幕，有点不知所措，看向楚影儿。
    楚影儿只觉头疼，摆了摆手，让保姆先推昶玉去沐浴。
    “你什么时候走？”楚影儿下逐客令。
    厉秣言没有回答，而是将碗筷一一放好，然后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餐桌旁。
    “先坐下吃饭。”带着一丝命令。
    楚影儿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她实在不想跟他坐在一起用餐，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乱的。
    厉秣言将她一把扯到座位上坐下，一言不发地为楚影儿夹了些菜，递到对方面前。
    “我吃不下。”楚影儿神情倦怠。
    “想要我走，就先吃东西！”
    厉秣言端起碗筷，强行喂楚影儿吃了几口，气得楚影儿只能干瞪眼，又无可奈何。
    等喂了一大碗食物下去，厉秣言面色才和缓了许多。
    “还是不想解释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楚影儿万分烦恼。
    她摇了摇头，“我累了，先去休息······”
    只是她才起身，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影儿——”厉秣言神情一变，及时抱住楚影儿。
    等楚影儿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她正躺在自己床上。
    窗前，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那。
    听到动静，厉秣言收回窗外的视线，回过头。
    “醒了。”厉秣言走到床边，将楚影儿轻轻扶起，前所未有的温柔。
    说话间，还能闻到那淡淡的烟草味。
    自从两人分手后，楚影儿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般脆弱过，看到她倒下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即便，这个女人曾经离他而去，即便，这个女人或许不再爱他，可是他，依然深爱着她。
    对上厉秣言那温柔的目光，楚影儿心房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
    这目光多么熟悉，曾经在他们最美好的时光里，他就是这样看着她。
    只是命运弄人，往事已矣，她没有冷落雪那么好的福气。
    看到楚影儿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厉秣言忽然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影儿，我们，复婚吧！”一句话，道不尽的心酸。
    楚影儿闭着眼，默然流泪。
    厉秣言也是眼里闪着泪光，动情地道：“昶玉，是我和你的孩子，是吗？”
    楚影儿身体一僵。
    “我问过了保姆，昶玉的出生年月，是你离开我六个月后生下来的，是个早产儿。你当时离开我时，就已经怀上了她。
    可是影儿，你既然怀了孩子，为什么还要狠心离开我，为什么？”
    楚影儿眼泪打湿了厉秣言的肩头，她推开对方，擦了一把脸。
    待心情稍稍平复些，楚影儿冷冷盯着眼前的男人，眼底满是怨恨。
    “你问我为什么狠心？你为什么不问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心？”
    厉秣言神情一怔。
    “你既然娶了我，就该对你的过去坦白，而不是等着你母亲找上门来，从她口里知道，原来你，已经和别人定了亲！”
    厉秣言唇角动了动，却是无言辩解。
    楚影儿吸着鼻子，哽咽道：“你让我成了一个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你母亲说袁晓柔为了你伤了腿，你们家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要我识相地退出。
    还说，你的仇家会对付你，失去袁家和端木家的支持，你会有危险。
    我为了你平平安安地活着，忍痛按照你母亲的安排，对你说了那样绝情的话。
    我对自己说，如果你坚持不相信我说的那些话，坚持要我留下，我就不管不顾也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最后就是信了，蹂躏我，羞辱我，让我滚出你的世界。
    我一个女人，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都不知道余生该怎么活下去。
    要不是我发现自己怀了孕，我估计那时候，我已经跳桥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听着楚影儿的叙述，厉秣言悔不当初，他能想象的到楚影儿当时是有多么绝望。
    楚影儿瞪着他，压制心头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我在国外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带着孩子四处求医。可是你呢？你却在会所里声色犬马，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厉秣言，我不想让你知道女儿的存在，因为，你不配做她的爸爸！
    我更不想我女儿因为你的缘故，再遭别人算计！所以，我也绝不会跟你复婚！”
    楚影儿的话说的很坚决，厉秣言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
    他的确不配做一个父亲，他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职责。
    包括做丈夫，他也不够格。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亏欠你太多。可是影儿，昶玉不能没有父亲，你忍心她一直跟着你过单亲生活吗？”
    楚影儿自嘲一笑，“没有你的日子，我们也这样过来了，厉先生，你还是回去娶那个袁晓柔吧，既然当初答应了人家，就不该出尔反尔。”
    “不，我没有答应······”厉秣言忽然发觉自己说不清楚了，“当年我也还小，母亲做的决定我也不认为今后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所以就随便点了一个头。
    可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与那个袁晓柔单独在一起过，甚至连面也没有见过几次，我对她，就是一种欠债还钱的感觉，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厉秣言深吸一口气，握住楚影儿的手，“当初你离开后，你以为我真的过得很好吗？我同样是生不如死，只不过换一种方式，逼迫自己忘记你。
    可是这么多年，我不仅忘不了你，还让自己越陷越深。
    影儿，我错了，错在不该不相信你，错在不懂你的苦衷，你的苦，都是我造成的。
    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好不好，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误会你，怨恨你。”
    楚影儿定定地看着对方，忽然弯起一个沁凉的笑，“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不，我们还爱着彼此，只要有爱，我们就能重新开始，何况，我们还有女儿，我们一起把她抚养长大，让她重见光明。”
    楚影儿心头微动，却是无力摇摇头，“我不愿你做个背信弃义之人，袁晓柔，虽然可恨，却也可怜，她终究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失去了双腿，你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厉秣言叹息一声，“袁晓柔并不爱我，她对我，只是一种执念。而我，也不爱她，就算我和她在一起，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那也还是害了她。”
    说到这，厉秣言捧起对方的小脸，让对方直视自己。
    “影儿，我们已经错过好多年，赫连暮森有句话说得对，一时的放手，并不代表结束，而是为了更好的团聚。
    现在的我和你，都不再是能被人要挟的人，我们都有自己的独当一面。只要你肯放下心结，相信我，我们一家三口，绝对会过得很幸福。”
    楚影儿眼眸流转，眼底划过担忧，“那你母亲那边呢，袁家呢，你该怎么解释？”
    厉秣言用拇指在对方眼角摩挲去眼泪，目光坚定，“我今非昔比，任何我想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挡我。我，只要你！”
    楚影儿终于心动，眼泪无声滑落，“还有，我们的女儿······”
    “对，还有昶玉，我们的女儿。我要带着你们回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楚影儿，曾经是我的妻子，以后，依然是我的妻子，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会分离！”
    楚影儿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见对方终于同意，厉秣言高兴不已，难得舒心一笑，将对方紧紧揽在怀里。
    “影儿，我爱你！”
    只要她肯点头，剩下的，还有什么能阻挡他的······
    封家医院
    封清秋握着手中的两张鉴定结果，看着其中的一张，好半晌呆立。
    虽然已经猜到结果，但是真的看到铁证时，她只觉得恍若梦中。
    上次去宇雪别墅，临走时，她从冷落雪肩膀上悄悄拿下了一根断发。
    就是这根断发，让她这半生都仿佛做了一场梦。
    良久，她忽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把医护人员都吓了一跳。
    闻讯赶来的封霆岳，伸手将封清秋抱起来。
    封清秋站定，看清眼前人是谁时，猛地一巴掌打过去。
    “都是你，都是你造的孽，都是你······”
    一番声嘶力竭后，封清秋头一疼，昏了过去。
    处在懵逼状态下的封霆岳，抱着封清秋连忙喊人过来。
    低眸，封清秋手里，一张报告单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上面最后一排的黑体字，让他睁大了双眼······
    午后，冷落雪像只懒猫一样，窝在一楼阳台上的摇椅里小憩。
    一杯绿茶缓缓升腾着轻烟，时光如梦。
    她头发随意披散着，额前只别了一枚蝴蝶型的钻石发卡。
    那是男人最初打算送她的生日礼物，结果后来又多买了一条红色牡丹刺绣肚兜。
    那夜被男人变着花样的折腾，还是穿越时空的那种角色，她真的是累惨了。
    因为获得了大奖，她的订购电话几乎被打爆，无奈下，她只得选择关机。
    让她再偷得几日闲吧，她实在有点疲累······
    张妈过来，实在不忍心打扰冷落雪，但是又不得不轻声唤醒她。
    “冷小姐，有客到访。”
    冷落雪睁开迷蒙的睡眸，隔着落地窗，客厅里站着的两个身影让她困意顿消。
    静了静心神，她起身进入客厅，并吩咐张妈泡两杯上好的大红袍。
    双方在客厅面对面坐下，没有先说话，气氛有些怪异，也有些尴尬。
    直到张妈将两杯香茗端上来，冷落雪才打破沉默。
    “封先生，封夫人，请用茶。”
    封氏夫妇点点头，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端起茶杯。
    冷落雪带着客套的浅笑道：“封先生身体可好全了？”
    封霆岳赶紧放下茶杯，眼里带光，“已经好全了。还得多谢雪······多谢冷小姐，要不是冷小姐，我怕是今日也不能坐在这里。”
    冷落雪笑笑，“不过是缘分罢了，封先生不必介怀。但不知二位······今日来这里，是路过，还是特地到访？”
    封霆岳迟疑了一秒，道：“是特地到访。一来，是感念冷小姐的救命之恩，二来······”
    他看向封清秋，话到嘴边，一时不知如何启口。
    封清秋叹了一声，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摆在冷落雪面前。
    冷落雪不知其意，犹疑地拿起那份文件。
    只是才看了一眼，冷落雪脸色陡然一变，将文件啪地一掷，站起身。
    “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奉陪两位了。张妈，送客！”
    说完，扭头就要离开。
    “雪儿——”
    一声久违的呼唤，让冷落雪的脚步顿在原地，身体，竟些微有些颤抖。
    这呼唤，梦里梦到千百遍，醒来总是泪千行。
    张妈见情形有些不对，悄悄退了下去，给赫连暮森打了个电话。
    “雪儿，是妈，害你受苦了······”
    封清秋望着女儿的背影，眼泪扑簌扑簌落下。
    千般悔，万般恨，都不如此刻。
    封霆岳也语带哽咽，“雪儿，不要怪你妈妈，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当年，如果我相信你妈妈生过孩子，就不会与你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