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了一阵,她郑重地将项链重新放进盒子里,浅抿一口茶水安安神。
片刻后,封清秋看着对面神情冷淡的女孩,深吸一口气,道:“冷小姐,实不相瞒,你送的这条项链,原是我十七周岁那年,我先生送给我的定情之物。
这相片刻着尘封二字,就是我与我先生名字中的一字。
只是后来······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时,项链就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这条项链是怎样到您母亲手中的,所以,希望冷小姐不要介意我的唐突,是否能告诉我有关于项链的一些由来。”
封清秋说的很诚恳,似乎也是真的怕冷落雪介意,一双美目里满含期待。
冷落雪端起茶盏,隔着袅袅升腾的轻烟,她倒是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
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就是把项链还给对方,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去想亲身父母的一切,就当他们是路人。
可是此刻,面对封清秋坦诚和期待的眸光,冷落雪忽然不知该怎样作答。
冷落雪凝着对方片刻,问道:“封夫人可知道我生母送我项链时,我在哪儿?”
封清秋茫然摇摇头。
“在南城蔺山!”冷落雪紧盯着对方。
封清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难怪了,我当时出车祸时,也是在南城。我猜,可能是你母亲拾到了我遗落的项链,原来一切都是巧合。”
冷落雪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笑对方入戏太深,哭自己何其不幸。
好吧,她就配合一下对方吧。
“不知封夫人当年为什么会出现在南城?”
封清秋似乎被问住了,看着桌上的梨花灯,在沉思。
冷落雪冷笑,果然,不知道怎样编下去了吧!
她正要起身告辞,忽听见封清秋幽幽地道:“其实,那场车祸后,好多事情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只隐约记得,那天,我好像是去南城见一位同学。
南城离龙城其实并不远,我是坐大巴去的。出了车站时,便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给撞飞了。
过了好几天我才醒过来,醒来时,我已经被我先生带回龙城,在自家的医院里接受着治疗······”
听罢封清秋简短的叙述,冷落雪一时沉默。
电脑里的资料,没说封清秋出过一场车祸。
再说,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巧到把孩子遗忘了······
见冷落雪低眸沉思,封清秋小心地道:“冷小姐,我并无其他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我是真的跟断片了似的想不起来。
我那次车祸,撞到了头,差点就成了植物人醒不过来,而且那时候我······”
她顿了顿,想想又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一句,“我先生也帮我寻找过项链,但一直没有线索。
我先生说,找不回来就算了。可是我却不想就这样放弃,毕竟,它是我和我先生青春时代的美好回忆,也是那时候爱情的见证。
我无意让你回忆起不美好的往事,我只是真的想知道一些有关于你母亲拾到项链的细节,希望这些细节,能帮助我想起更多的往事。”
冷落雪挑起桌上的项链,冷眼看着对方,“你真的想要知道真相?”
封清秋睁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冷落雪轻笑,笑的凄美。
“我只想问封夫人一个问题,你只要诚实回答我,我便将关于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
“冷小姐请问。”
冷落雪直视着对方的双眼,笑容敛起,“十六年前,夫人为何拿别人的孩子做自己的亲生?”
一句话落,室内一片寂静。
封清秋盯着冷落雪,面容露出一丝严肃,“我不知道冷小姐为什么会有此一问,这跟项链有什么关系吗?”
冷落雪默,不知在想什么。
封清秋盯着冷落雪看了片刻,神情又恢复柔和,“不过,既然冷小姐问了,那我就只好知无不言。”
她站起身,将窗户推开半扇,一股清甜的茉莉花香便涌了进来。
她倚在窗台前,半边脸被月光映照,犹如剪影,唯美迤逦。
“区丽芳那个女人,你那年在医院应该也见识过了。当年,她挺着大肚子大闹我的婚礼,就是因为她,心灰意冷的我,当晚下了决定,要在新婚第二天离家出走。
然而那晚过后的事情,我却都不记得。
我先生告诉我,我在南城出了车祸。
他说,司机已经伏法,调查发现,司机与我根本不认识,纯属醉酒驾车,他也让人在监狱里对那名司机施以了惩罚。
我那次虽然侥幸过了鬼门关,但是声带受损,半边脸被汽车玻璃划伤,送去了美国进行了植皮手术,才渐渐康复。
然而脸上的伤会慢慢好,但是我却因为那场车祸落下了一个终生残疾——子宫受损,不能再孕。
我想到了轻生。
我先生为了让我有活下去的勇气,对我说我们早已经有个孩子,只是因为我失忆了,暂时遗忘了她。
他说的那个孩子,就是封婉,我疼了多年的孩子。
只是可笑的是,她是区丽芳和我先生的种。
上次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旧疾复发,倒了下去,一直昏睡两年多,才醒转。
醒来后,我先生对着我忏悔痛苦,将一切真相都告知与我。
原来,区丽芳家里祖上都是名医,家里藏着许多秘药。
尽管我当年离家出走后,霆岳盛怒下毁了她的脸,还给她灌了一碗红花汤,让她不能生下孩子,可是区丽芳事后服下了秘药,竟然保住了那个孩子。
在秋家和我婆婆的双重掩护下,区丽芳生下了封婉。
当时因为害怕我再去跳楼,为了安抚我,加上他母亲一再劝说,他才来了个李代桃僵。
却没想到,还是把一段龌龊的往事给牵扯了出来······”
封清秋长吐一口气,收回伤情,缓缓转身,走回茶几旁坐下。
她看向冷落雪,“事情就是这样,这个回答,冷小姐可还满意?”
冷落雪久久没有说话,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着封清秋方才对她说的话。
这么说,她压根就不知道她亲身孩子的存在?
她想过对方会说的好几种借口,却想不到,给她的是这样的答案。
心头凄凉一片,冷落雪缓缓起身,抬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难怪,初见她时,她觉得对方的眼神和身形像极了自己的生母。可是细看脸面,却是一点儿也不像,却原来,她换了半边容貌。
还有声音,如果真是声带受损,她没听出来对方的声音,一切也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这世上,多的是无情的父母,多的是以假乱真的谎言。
就像当年白瑜用白无瑕欺骗她一样,她不也是傻傻的就相信了吗······
吞下所有的情绪,冷落雪平静地道:“夫人,我忽然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至于有关于项链的事情,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夫人。”
且不论是真是假,生母当年的离去,造成了自己命运的改变与磨难,却是事实。
她不想原谅她!
“冷小姐请留步!”
封清秋绕过茶几,抓住冷落雪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我能再问冷小姐一个问题吗,就一个!”
冷落雪静静地看着对方,语气平淡出气,“我觉得夫人还是不用问了,项链已经物归原主,祝您和您先生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抽开自己的手,冷落雪走出了房门。
封清秋双拳紧握,看着冷落雪离开的背影,那背影,竟让她觉得有些落寞,有些揪心。
她其实很想问,冷落雪的生母叫什么名字。
有什么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只想快速抓住,可是当冷落雪无情地转身离去,让她大脑重新变得茫然一片······
冷落雪走下楼,迎面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然后一只熟悉的大掌将她冰凉的手紧紧包裹住。
“她让你难过了?”
尽管冷落雪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可是赫连暮森却很了解,此刻,她的内心定是意难平。
冷落雪摇了摇头,然后反拉着赫连暮森的手往外走。
“我想回去了。”
“好。”
二人走到主厅,正要向封霆岳辞行,却听到大厅里十分喧闹,偶尔还有哭泣与斥责声。
仔细一看,竟然是袁小柔坐在轮椅上抹眼泪,而封老夫人和几个年龄稍大的贵妇们,却在数落站在大厅中央的一位女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楚影儿。
冷落雪好不吃惊,走上前,拉过一脸隐忍却神情倔强的楚影儿,悄悄问道:“怎么回事?”
楚影儿淡淡地瞥了一眼还在哭泣的袁小柔,言语冰冷,“没什么,只不过被人给碰了瓷,赔钱不要,看来要我赔命才罢休!”
冷落雪扶额,“那你可以赔礼道歉啊!”
楚影儿脸上染上薄怒,声调略微拔高,“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赔礼道歉?”
一听她这话,大人们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唾沫星子淹死楚影儿。
袁晓柔哭的更伤心了,却抽抽噎噎地道:“大家不要再责备楚小姐了,楚小姐不知道我装的是假肢,她一定是无心的······
只怪我自己不好,上个厕所,只是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也能滑到在地,真的不怪楚小姐,是我自己不好······”
她这样说,大家更是鄙夷的目光刺向楚影儿。
“都说戏子最是无情,当了小三不说,还敢暗地里害人,简直是恶毒!”
“就是,小柔练习了十年才好不容易站起来,这里的人都知道她装了假肢,楚小姐怎么会不知道,就是成心的!”
“厉先生也是,那么英明神武的一个男人,竟然为了一个戏子抛弃婚约,抛弃恩人!”
“这也不能怪人家厉先生,只能说,楚小姐的手段厉害,咱们小柔又是弱势群体,不会争不会抢,自然落得这样被人欺的下场。”
“······”
冷落雪算是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却也服了这些豪门贵妇。
估计都是斗小三练就的一身口舌本领,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到别人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
“哎,这年头,多的是不正经的女孩子。”
一位贵妇看向赫连一雄,阴阳怪气道,“听说当初老先生的孙儿赫连暮森,差点都要跟封家联姻了,却是半路杀出个小保姆,愣是毁了一桩好姻缘,真正是令人惋惜。”
冷落雪秀美微挑,这含沙射影地怎么连她都一起骂了?她貌似没得罪这些人吧!
坐在沙发上的赫连一雄尴尬地咳了咳,暗自瞟了一眼冷落雪后,慢条斯理道:“姻缘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这只能说是我赫连家没有福气,错过了封家这么好的姻亲。”
那位贵妇听到赫连一雄的话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态度,便也悻悻然地住了嘴。
冷落雪倒是没想到赫连一雄没有再给她难堪,还暗示了赫连家与封家有缘无分,心头不禁小小感动了一把。
她感激地看了赫连一雄一眼,结果对方傲娇地撇过脸去,和其他的老朋友聊起了别的话题。
楚影儿有点不耐烦了,本来她是对这个袁晓柔心存愧疚的,但是今日一见,她忽然发现,这个袁晓柔远没有想象中的单纯。
回忆洗手间相遇的一幕,那袁晓柔看向她的一双淬毒的双眼,她能感觉到,对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对方居然朝她撞过来,然后自己吧唧倒在了地上,露出半截假肢在她眼底,令她不寒而栗。
冷落雪拍拍楚影儿的肩膀,“影儿,厉秣言去哪儿了?”
楚影儿唇角紧抿,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死了!”
“啊?”冷落雪懵。
随即,冷落雪抓了抓头,想了想,“要不,我送你先回酒店?”
楚影儿望着轮椅上那朵白莲花,忽然语气轻快地道:“既然人家死咬着我不放,我要是这样走了,岂不是坐实了罪名?落雪,有句话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人若犯我······”
楚影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