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封霆岳见到来人,立刻迎了上去。
“老先生,您来了,一路辛苦了!”
封霆岳搀过拄着拐杖的赫连一雄,很是热络,封清秋也朝赫连一雄微笑地点了点头。
赫连一雄笑道:“我不过是住在北郊,到你这二十几里路罢了。倒是我那孙儿,特地从玉城赶来为封夫人贺寿,一会儿若是仪表有失风雅之处,还望你们夫妻俩不要见怪。”
封霆岳哈哈一笑,“老先生说哪里话来,暮森那孩子,仪表堂堂,不要说正装出席,就算是穿件t恤来,也是惊为天人。”
“哈哈······你呀,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话也说的漂亮。”
二人说笑着走进了大厅,留下封夫人站在门口,向外下意识张望着。
袁晓柔扯扯封婉的衣袖,“婉儿,你母亲好像在等什么人吧?”
封婉看向站在门口的封清秋,轻哼一声,“她还会等谁,不就是等那个跟她臭味相投的人!”
“臭味相投?你是说······”
袁晓柔没有再出声,关于封婉的身世,二人在m国疗养院时,已经是把彼此相关的事情跟对方说了个遍,所以对于封婉与封清秋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也算一清二楚。
只是,封婉比她幸运,有个好身世,还有个好爹,不仅帮封婉擦屁股,还保住了封婉的腿。
可是自己呢,坐了轮椅十几年,每日里刻苦训练,终于换来了站立起身,却还是只能带着假肢行走。
如今,她青春不在,三十好几,除了端木家表亲和厉太太外,再无人疼爱和关心她。
更别提,和她有着空口婚约的那个男人,他一次都没有看望过她,她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端木家的人起初还都站在她这一边,但渐渐的,就开始劝她放弃。
说要给她另外挑一户好人家,也好过浪费青春年华。
可是她不甘心啊!
她见过他,虽然只是隔得远远的,阳光下,那英俊挺拔的身影,她却永远难忘······
隔着铁栅栏和树影,一下车,冷落雪就见到站在风口上的封清秋,脚步不禁一顿。
“怎么了,落雪?”
见到冷落雪发怔,跟着下车的楚影儿颇为讶异。
她的电影开拍,正好有段戏在龙城取景,听说冷落雪也到了龙城,她也就跟着过来了。
冷落雪收回复杂的目光,摇了摇头。
楚影儿挽着她的胳膊,朝里面的花园环视了一圈,感叹道:“这园子里的设计,倒是你喜欢的风格,不如我们跟主人打完招呼后,就四处逛逛。”
“她怕是没空陪你闲逛!”赫连暮森走了过来,将冷落雪从楚影儿的臂弯里拉到了自己手里。
楚影儿正要说赫连暮森不给她面子,忽然瞥见赫连暮森身后站着的人,顿时眼睛睁圆。
冷落雪倒是没想到厉秣言也会出现在这里,不禁带着疑问看向赫连暮森。
赫连暮森耸耸肩,表情有点无辜,“我可没要他来,是他听说某人要在这里拍外景,才一路跟着我车后头过来的。”
冷落雪轻瞪他一眼,显然不相信。
这两个男人,都是属于腹黑的那种,都不是什么好鸟!
又无端被连累,赫连暮森很是无情地对兄弟道:“你最好是看牢了你的女人,要是再惹得我女人不高兴,我可饶不了你!”
冷落雪翻翻眼皮,无语望星空,这听上去怎么像是她被楚影儿给纠缠,他来解围了?
看来今晚想跟楚影儿好好逛园子是不可能了,以这两个男人往日里的品性,他们绝对会像看犯人一样,对自己的女人寸步不离。
正哀叹之际,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主宅前,封清秋正一脸浅笑地看着他们。
“封夫人,别来无恙?”看到清瘦了几许的封清秋,冷落雪脱口问道。
对于冷落雪的关心,封清秋颇感意外,依然浅笑温语,“还好。三年未见,冷小姐越发迷人了。”
冷落雪压抑住心头的一股酸楚,幽幽道:“三年未见,封夫人看上去清瘦了许多,不过这精气,却比从前更好了。”
封清秋淡笑点了点头,朝几位做了个请的姿势,“赫连老先生已经来了,我们先进去再聊。”
封夫人先转身走进去,一身剪裁合体的豆绿色蚕丝旗袍,让她的背影婀娜。
尤其是身后那一头的卷发,垂到腰际,行走间,称得身材越发曼妙多姿,根本不像四十出头的女人。
赫连暮森在冷落雪耳边低语,“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封霆岳会如此着迷她的夫人······”
冷落雪不明所以,侧头相望。
“因为,你和她一样,看似无害,实则都是精灵下凡。我不也是日日被你迷的团团转,茶饭不思,为君才饱。”
听罢男人暧昧的话语,冷落雪脸色稍红,真想抬手揪对方的耳朵,可是现场不允许,只能装聋作哑地走向内厅。
最年轻有为的两个男子齐聚封家,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都满怀敬仰地看着他们。
厉秣言没有任何的不自在,紧紧抓着时刻准备逃遁的楚影儿的手,大大方方地向主人献上了自己的贺礼——一对实心的金寿桃。
望着那对寿桃,楚影儿嫌弃地撇过脸,用表情告诉对方,他有多俗气。
厉秣言才不管那么多,他也是临时起意,哪里会花心思给主人找礼物,只是让人在自家珠宝店里、挑了这么一对俗气却很是让人养眼的贺礼。
赫连暮森送上了两份寿礼,一份代表自己,另一份则代表冷落雪。
接过寿礼,当打开另一只盒子时,封霆岳与封清秋脸色均变,不由得互相对望了一眼。
看到二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冷落雪款款笑道:“封夫人,这是我为您亲自挑选的,希望这寿礼,您能喜欢。”
封清秋怔怔地望着冷落雪,眼里狐疑又茫然。
封霆岳正要对冷落雪说什么,这时,管家走到封霆岳身侧,告诉他,吉时已到,寿宴可以开始了。
夫妻二人意识到此刻的场合不宜追问什么,只能将满腹疑问留在心里,笑着道了声谢谢,便双双招呼客人去了。
冷落雪心头升起一股寒意,随即冷笑——还真是淡定啊!
宴席上,大家笑语喧喧,觥筹交错,对于这些上流社会的人而言,感情可以不在乎深浅,但一定要在乎身份高低。
下位者,说不尽的殷勤暖语,上位者,听不完的谄媚奉承。
然而赫连暮森的殷勤,只为身边一人,专心照顾着冷落雪的晚餐,对耳边的献媚话语一直淡淡对之。
而厉秣言更加简单粗暴,将楚影儿碗里堆成了小山,大有喂小猪之势。
看到一向少爷脾气大的厉秣言,居然众目睽睽下为楚影儿夹菜,袁晓柔几乎将手里的筷子折断。
封婉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凑到她耳际,低声道:“想不想让楚影儿难堪?”
袁晓柔收回怨愤的目光,侧头看看向封婉,嘴唇抿紧,算是默认。
封婉悠闲自在地继续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不经意地扫过长桌对面的冷落雪。
打击了楚影儿,也就是等于打击了冷落雪。她倒要看看,到时候,冷落雪要怎样去保这个楚影儿······
宴席毕,大家从豪华餐厅移步到客厅,开始了另一个庆祝模式——舞会。
袁晓柔腿不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厉秣言拒绝所有女性的邀请,却一次次地带着楚影儿在舞池里秀恩爱。
她拳头捏紧,暗中捶打着自己的那条残腿,心头的恨意越来越浓烈。
冷落雪被赫连暮森接二连三地带着跳舞,加上席间多喝了几杯酒,跳的头都有点晕。
她摇摇头,说想去花园透透气。
赫连暮森见封清秋正带着一众年长的贵妇们在花园里赏花,便放了手,没有跟着。
冷落雪身上有些热,便脱了小外套,只着一条羊绒连衣裙,在花园里漫步。
她一边吹着风,一边赏着园中的景致。
虽是隆冬,花园里却依然是花团锦簇。
望着被簇拥花海中间的女人,冷落雪不禁顿住了脚步。
女人们都被花园里五颜六色的花儿迷住,围着封清秋,不停地夸赞封清秋的巧手和恬淡的性情。
封清秋没有太多的情绪,只保持着一抹浅笑,继续带着大家往花园后面走去。
花园后面,是一大片的茉莉花丛,此刻还不是花儿盛开的季节。
只是那点点冒出来的绿芽,却也别有一种清心雅致。
大家都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摆着各种各样的造型。
冷落雪情不自禁地跟着走了过来,脑海间,忽然想起了幼年时,母亲带着自己在园子里采摘茉莉花儿的情景。
妈妈说,茉莉花儿洁白无瑕,芳香馥郁,既可以观赏,又可以泡茶喝,还可以制香,是难得的佳品。
妈妈还总是喜欢把茉莉花朵穿在一起,组成花环戴在她的脖子上,让她的童年都充满着茉莉花儿般的香甜气息······
看着绿叶丛中的女人,冷落雪她缓缓上前。
“封夫人似乎很喜欢茉莉花?”
封清秋睁开双眼,见到眼前与自己年轻时神韵有几分相像的女孩,笑意深了几许。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这花儿,那时候,封家老宅后面有块荒地,霆岳他便在那荒地上种满了茉莉······”
冷落雪淡淡道:“可是,我不是很喜欢茉莉。”
封清秋微怔,“为何,是对茉莉的香气过敏?”
冷落雪笑着摇摇头,手指在枝叶间来回摩挲。
“因为,我的生母喜欢茉莉。可是,她遗弃了我。
想来,这茉莉也是表里不一,故而不喜。”
闻言,封清秋好不诧异,也不禁为这女孩的身世感到怜惜。
她正要宽慰对方几句,蓦地想起了那份寿礼,不由得脱口问道:“冷小姐,恕我冒昧,不知冷小姐送给我的那条项链从何而来?”
冷落雪笑笑,路灯下,面色稍白。
“那是我生母所赠,十几年了······不过,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我觉得,那条项链很称封夫人您,您的气质,与我生母很像!”
冷落雪盯着封清秋的双眼,很想将对方看穿。
可是她除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外,再无其他。
封清秋心潮起伏,被对方那句“生母”所震撼到。
她脑子里有很多疑问,但是意识到四周人多口杂,不愧为豪门主母,她立刻冷静下来,端庄地站在那,声音稍稍提高些许。
“冷小姐,园子里冷,你穿的太单薄了,不如,到我房间里,去加一件衣裳。”
冷落雪扯扯嘴唇,不置可否,却被封清秋一把抓住手腕,离开了花园。
大家自然不知道封清秋的用意,只当她真的是要去给冷落雪找衣裳穿。
“封夫人真是个好人,对小辈都是体贴的很,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是啊,难怪这么多年,封先生对她情深不移。”
“······”
听到大家的称赞,封婉放下手机,嗤之以鼻,“对一个孤女不知道多上心,还真是鬼迷心窍!”
大家不明所以,都看向封婉,可是封婉却是阴着个脸,扬长而去······
古色古香的主人卧室内,封清秋将房门关上,拉着冷落雪走进了内室。
冷落雪由着对方摆弄,她倒是要看看,接下来,封清秋会对她说些什么。
或许,是说她当初有苦衷,也或许,她依然装着不认识自己。
还是说,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生母。
封清秋在冷落雪对面坐下,一盏梨花灯落在梨花木的桌案上,衬得她神情朦胧,如画中人儿一般。
除了一盏孤灯,桌上,还静静的躺着那条项链。
二人对坐,封清秋亲自为冷落雪倒了一杯龙井茶,茶香在四周萦绕,温暖了冷寂的气氛。
稍微静坐片刻后,封清秋从盒子里拿起项链,打开了项链吊坠。
虽然确定是自己的那条项链无疑,当看到里面久违的画面时,她还是连连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