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后怕。
白无瑕先前还对妹妹多有怨言,可是此刻,除了难堪,她没有其他言语能形容此刻的心情。
自己的丈夫,自己的枕边人,连她都欺瞒,还打着感情的旗号,让她以为丈夫深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想想,这是何等的骇人!
而此时的宋棱雄,也已经撕下伪装,露出政客冷血无情的一面。
“说到底,是你要拆散人家恩爱的一对,赫连暮森会这样对我,你也有功劳。
白瑜,事到如今,姐夫我就把话挑明了说,赫连暮森要是真把我逼入绝境,我宋棱雄也不会坐以待毙。
你那位养女,你的准儿媳,这三年来,我也没有少照应她,到时候,她可得要还还我这个姨父的恩情!”
“不,不行!”
宋棱雄的话,让白瑜心头猛地一惊,立刻站了起来,大声道:“姐夫,雪儿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你不能把你们政治上的战争,强压到她头上!”
她又朝白无瑕看了一眼,“姐姐,妹妹今天不该过来,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政治,帮不了你们什么,告辞了!”
说完,她只是朝宋棱雄冷冷地点了一下头,便大步离开。
白无瑕转回头,看向自己丈夫,不满地道:“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威胁我妹妹,又有什么好处呢?”
宋棱雄捧着茶杯,毫无波澜地道:“你以为,除了那个冷落雪,你这个妹妹,还有好处可以给我么?既然没了用处,撕破脸又有什么关系!”
冷冰冰的话让白无瑕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还是当年那个牵着她的手,在阳光下漫步的儒雅君子吗?
想当年,自己父亲生前倾其所有,将白家亿万资产,都支持给了他竞选总统之位,他当着父亲的面,也信誓旦旦会用余生保护她,保护妹妹一家人。
言尤在耳,如今想来,既讽刺,又让人不寒而栗······
龙城赫连氏古宅,宗室祠堂。
夜深沉,静谧的可怕,梁上悬着的一盏盏宫灯,让这古老的宗祠越发阴森。
牌位前,跪趴着一位衣裳灰旧的男人,他佝偻在蒲团上,灰白色的头发已经长到披肩。
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男人身子猛地一惊,随即爬着躲到神桌后面,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惊恐无比的双眼。
魔鬼,魔鬼又来了!
脚步声在神桌前停住,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男人眼底。
“听人说,你要见我。”
闻言,男人才想起是自己求对方来的,立刻伸出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攥住来人的脚踝。
哀求道:“侄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三年来,我日夜在这里忏悔,你就看在我忏悔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赫连暮森睥睨着脚下的人,宫灯映照下,他的神情犹如地狱的撒旦。
“二叔,我可是答应过爷爷,留你一条命。他不想我像你一样,致自己的亲人于死地。”
冰凉的话语,骇人的语气,赫连飞虎松开了毫无气力的双手。
自三年前赫连暮森从f国回来,赫连暮森第一件事,便是逼着赫连一雄开了这祠堂。
他当着赫连一雄和一众长老的面,将赫连飞虎和宋棱雄做军火交易的罪证全都拿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把当年赫连飞虎买凶杀人,让赫连子龙夫妇死于非命的证据公之于众。
按照祖规,赫连飞虎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原本会判处自缢,可是赫连暮森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饶他死罪,要他羁押在祠堂里,对着兄长夫妇的灵位日夜叩拜,忏悔。
大家都称赞赫连暮森深明大义,赫连一雄也含泪表示安慰。
又知道赫连暮森与冷落雪断绝了来往,赫连一雄再没有任何顾虑,当场将掌家之印交给了赫连暮森。
而得到风声的赫连酉权,侥幸逃过一劫,携着情人和私生子不知躲到了哪里。
赫连暮森出人意外地没有派人追杀,只是将赫连酉权名下的所有财产都没收充公,持有的赫氏股份,划到了赫连暮森名下。
无权无势的赫连酉权,也不知道这三年来是如何度过的。
赫连暮森掌家的第二日,便将古宅里所有的佣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自那时,赫连飞虎的噩梦便开始了。
每天,都有人会在他的腿上割一刀,然后夜里被吊在断舍桥下,双脚浸没在溪水里。
日复一日,他的双腿早已被鱼啃的血肉模糊,到现在,他只剩下半副身躯。
赫连一雄深居主邸,起初听到的,便是赫连飞虎为了赎罪,每天都给自己挖肉供奉自己的兄长牌位。他没有多说什么。
久而久之,大家都说赫连飞虎疯癫了,还会袭击人,赫连一雄也就没再询问过对方的日常。
三年来的身心折磨,让赫连飞虎早就深深体会到,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他是真的悔不当初,一心求死。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赫连清御。
他被关押后,赫连清梦害怕牵连,把家里的现金和金银首饰全都偷的一干二净,然后远走高飞,不知了去向。
妻子和赫连清御,听说被软禁在自己院子里,过得是好是坏,他都不得而知。
只是无意中听说,他的儿子,因为他的罪孽,也已经被剥夺了继承赫连氏的一切资格。
无钱无势,在这深宅大院,可想而知,母子两过得有多艰难。
赫连飞虎抹去两行泪,早已经没了任何尊严,他再次匍匐在赫连暮森脚下,苦苦哀求着。
“好侄儿,我的罪孽,我一人承担,你的婶婶和堂弟,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求求你,发发慈悲,让那些下人不要再为难他们,你的堂弟,还在长身体······”
头顶,传来赫连暮森轻幽的话语,“清御,该有十五岁了吧。当年,我十五岁时,失去了父母,惨招追杀,和我比起来,他十五岁,过得已经是相当幸福了。
至少,他父母双全,至少,他没有亡命天涯。”
赫连飞虎浑浊的眸子顿时放大,惊恐至极。“侄,侄儿,你把我身上的肉都挖了去吧,只求你,放过你御儿,他也是赫连家的血脉啊······”
清御若是死了,他二房,可就真的绝了后。
赫连飞虎不停地磕头,苦苦哀求。
赫连暮森缓缓蹲下身子,抬起赫连飞虎那张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几岁的脸,眼底迸发出隐忍的狠厉和愤怒。
“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死的痛快吗?
原本,我看在同为一族的份上,让你在我父母灵位前自缢谢罪,赏你一个全尸就算了。
可是,因为你,因为你和宋棱雄的勾结,让我三年前失去了我的挚爱。让我——再次又成了孤家寡人。
你永远不会明白,她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赫连飞虎唇角一阵阵抽动,不是很清明的脑子里,浮起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那女孩,美丽纯真,却是一身桀骜不驯。
原来,赫连暮森是真的深爱那个女孩啊!
赫连暮森冷冷地看着对方,“二叔,你说,让你干干净净的死了,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了?
所以,我也要让你们一家求而不得,让你们一家近在咫尺,一生不得团聚!”
他手一松,赫连飞虎瘫软在地,除了痛哭流涕,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敛起眉宇间的伤痛,赫连暮森起身,拍拍身上被赫连飞虎碰过的地方。
“二叔,没了腿,还有双手,你就这么继续活下去吧!
直到,你的血流干为止!”
脚步声远去,宗祠大门再次落了锁,祠堂内,一片昏暗。
赫连飞虎爬到兄长的灵位前,拿起牌位,按在胸口上,悔恨地放生大哭······
f国某条林荫道旁,林立着各式豪华的别墅。
傍晚,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路边的阴影处,前方十几米远,别墅的铭牌上用汉文写着“杜公馆”三字。
车窗全都紧闭着,路过的人除了只能看见自己的身影外,对于车里究竟有没有人一概不知。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路经迈巴赫身边,然后,在前方杜公馆门口缓缓停下。
驾驶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利落地下了车,转到车后门,打开了车门,微微弯腰,朝内伸出了双手。
不一会儿,小伙子直起腰身,手中多了一个包裹严实的小糯米团子。
望着糯米团子乌溜溜的黑眼珠,小伙子弯唇笑了起来
“叫爸爸!”杜星宇伸出一指点了点糯米团子脸上的嫩肉,好不开怀。
小团子被他逗得咯咯地笑,才两岁多点的小人儿,张着嘟嘟的唇,举着小肉手,很认真地算着。
“八、八······八······”
车内传出一声娇嗔,同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车内下来,一袭深粉色过膝风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玲珑身线。
“他已经两岁两个月了,你就只知道教他数八个数,好意思吗?”
冷落雪一甩齐腰长发,露出一张俏丽的素颜,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斜乜了杜星宇一眼。
杜星宇朝冷落雪挤眉弄眼,“这臭小子,什么都会说,就连唐诗宋词杜能背,偏偏这声爸爸说不会,雪儿,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滚!少贫嘴,没看见我拿着一大袋的幼儿用品吗,还不快进屋去,一会儿爸妈又要念叨小南南了!”
“还是让你老公我来拿吧,我还可以连你也一起抱起来,雪儿,要不要试试?”
“试你妹!”冷落雪举起购物袋就要砸向杜星宇。
杜星宇抱着萌娃,带着邪魅的笑,撒腿就往大门里跑。
冷落雪一跺脚,“杜星宇,你要是再胡乱教小南南,以后都别想带他睡觉!”
大门内传来杜星宇朗朗的笑声,“小南南喜欢跟爸爸睡,没有我,他睡不着······”
冷落雪气极,迈开大步追上去——她非要撕烂他这张臭嘴,让他整天在外耀武扬威地占她便宜!
正要进入大门,冷落雪忽然站住,一个侧头,美丽清冷的眼眸盯着不远处停着的迈巴赫汽车那,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
盯了几秒,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心想,或许,是邻居家来做客的亲戚停的车,便又抬腿进了大门。
看见冷落雪的身影消失在别墅的大门里,迈巴赫汽车车窗缓缓降下。
车后座,露出一个男人的侧影,浑身散发的气息也跟这迈巴赫一样,沉冷内敛。
男人的目光还在杜公馆门口停留,眸子里风起云涌,聚集着大片乌云,眼看就是狂风暴雨的前奏,俊美无俦的脸上,亦是玄冰般的冷。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骨节移动的声音,听得前方的阿奴头皮发麻。
阿奴知道,那是少爷的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在极度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少爷,要不要我上门把少夫人······”
一记冷光忽然朝阿奴射来,阿奴赶紧顿住,又改口,“是,冷小姐······我去把冷小姐叫出来。”
“我有说过,要跟她见面吗?”赫连暮森声音冷硬,眼底飞着刀刃。
阿奴硬着头皮道:“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里,不就是为了见她吗?”
这三年,别人都以为少爷是帝国里最尊贵的那一个,又有谁看得见,耀眼的荣耀背后,是少爷醉酒孤独的落寞。
当年阿奴只知道少爷兴奋地带着少夫人来了f国,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一同去,却只有一人回。
少爷一身血衣地回到了国内,看着静悄悄的南苑,少爷忽然又是大口吐血,倒在了地上。
本来以为少爷怎么也会躺在床上大半个月,哪里知道,第二天少爷就去了龙城,从此,是天翻地覆,日月昏暗。
三年了,阿奴以为都不会再见到冷落雪。
今日一看,阿奴才知道,原来少爷真的是被少夫人给踹了,不仅被踹了,人家连娃儿也有了。
少爷想要与少夫人破镜重圆,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