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暮森一身英式呢子灰黑色格子大衣，黑色的貂毛内里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沉稳又骇人的声响。
    冷落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不是冷的，是吓的。
    她下意识赶紧脱离孟晓冬的怀抱，乖巧地迎上前，干干地笑着，“你，你怎么来了？”
    赫连暮森在她面前站定，定定地看了对方几秒后，摘去一只手套，伸出一只手。
    冷落雪第一感觉是赫连暮森要掐她，惊得往后一退。
    哪知道，对方的掌心落在她冰凉的小脸上，摸了摸。
    “这么凉？”
    赫连暮森抽回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冷落雪的身上，裹紧，将对方往自己怀里一带，就往回走。
    “去······去哪儿？”被男人带着走，冷落雪不知所措。
    “回家。”男人言简意赅。
    全程都没有看那里还有个大活人站着。
    吴导演闻讯赶来，一见真的是赫连暮森，赶紧点头问好。
    赫连暮森凤眸一瞟，“厉氏和南钰，从今天开始，都会撤资。”
    一句话，如惊雷巨响，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晕了。
    吴导演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财神爷，急切地道：“赫连先生，这是为什么，还请告诉我们原因，我们也好改正啊！”
    赫连暮森将怀里的人儿搂紧些，言语寒冷，“投那么多的钱，就是为了让我的女人在冰天雪地里受罪？”
    这一句话，又是把大家炸的外焦里嫩。
    吴导演更是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冷落雪。
    他刚刚还说要赏人家一碗饭吃，谁曾想人家背后有座偌大的金山，怪不得人家不要报酬，敢情是人家真的只是帮忙而已。
    吴导演上前几步，都快要哭了，“冷小姐，对不起，是吴某有眼不识泰山，吴某真不知道您的身份，您大人有大量······”
    “吴导演，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跟我道歉。”冷落雪扶额，怨念地看了赫连暮森一眼。
    赫连暮森却是依然冷若冰霜，“冻坏了我的女人这是其一，其二，放任男演员对我女人动手动脚。
    我不仅要两方撤资，还要演艺圈封杀他，吴导演，你说，我做错了吗？”
    吴导演哪敢说赫连暮森的不是，却也不能点头答应啊，无论是哪一条，都是他承受不起的，剧组更是承担不起。
    一直没说话的孟晓冬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赫连先生，你既然说冷小姐是你的女人，那你就不应该误会她。我和她，纯粹就是合作关系，互相欣赏罢了。”
    四周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都觉得孟晓冬太大胆了，试问整个玉城，有几个人敢质疑赫连暮森。
    果然，赫连暮森寒凉的双眼看向了孟晓冬。“我不是不信任她，是不信任你！”
    众目睽睽，竟敢跟他叫嚣，是想借机炒作，还是想在美人面前表现脱俗？
    冷落雪插话道：“森森，是我主动要求孟先生和我合影的，孟先生对我并没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你不要冤屈了人家。”
    不说还好，一听这话，赫连暮森心头醋意终于发酵。
    他脸色阴郁下来，“这么快，就能让我家落落帮你说话，孟先生用的好手段！”
    吴导演一见苗头不对，赶紧打圆场，“晓冬，快向赫连先生道歉，说你并不是那个意思！”
    孟晓冬自然知道得罪赫连暮森的下场是什么，但是他好歹也是被人一直捧在高处的，让他平白无故地低头道歉，实在做不到。
    愣生生挤出了三个字，“我没错。”
    场面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我们走！”赫连暮森拥着冷落雪就要走。
    他这一走，吴导演知道，什么都完了。
    南钰虽然是穆尚书的名下，但是圈内人都知道，南钰背后最大的股东，是赫连暮森。
    而且厉秣言又是赫连暮森的死党，赫连暮森只要一句话，厉秣言肯定会撤资。
    “赫连先生，赫连先生······万事好商量，我们坐下来再谈谈······”
    赫连暮森哪里会理会，脚步并未停。
    吴导演逼的没办法，只得强行拉着孟晓冬跟上去，用眼神警告着孟晓冬。
    孟晓冬硬着头皮拦在赫连暮森面前，咬着唇，认命地道：“赫连先生，刚刚，的确是我态度不好，请您大人大量······”
    冷落雪看着前一秒还跟她谈笑古今，阳光温暖的偶像，此刻却是面色惨白，忍辱负重，不由得侠义心起。
    “不要说了！”冷落雪推开赫连暮森，打断了孟晓冬的话。
    她冷眼看向赫连暮森，“赫连暮森，你知不知道大家为此都付出了多少心血，就因为你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你良心不会痛吗？”
    赫连暮森面无表情道：“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冷落雪摇着头，“你简直不讲道理，也毫不顾忌我的感受！”
    说到这，她语带哽咽，“如果，是她的话，你也会在大庭广众下如此霸道不讲道理，毫不顾忌她的感受吗？”
    赫连暮森看着她，没有说话。
    冷落雪点点头，“你不会，对吗？因为你爱的，从来不是我！
    我本来今天下午拍戏很开心，可是一切都被你破坏了。
    赫连暮森，如果你因为你说的那两个原因，就要封杀一个大好前途的男艺人，我真心瞧不起你！
    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要连累整个剧组都关门大吉，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说完，冷落雪推开对方，跑了出去。
    雪静静地下着，在场的人都不敢做声。
    一个帝王级别的人，被一个女人当众说瞧不起，一定会雷霆大怒吧！
    现场足足寂静了一分钟，正当大家都等着命运的宣判时，听到了那位帝王来自灵魂般的拷问。
    “这么说，还是我做错了？”
    众人齐齐摇头——就算错，也是对的，谁让您是赫连暮森。
    赫连暮森目光幽深，忽然正眼看向孟晓冬，“她说，她拍戏很开心。你是怎样做到让她开心的？”
    没有想象中的质问，反倒有一丝真心求教，孟晓冬被眼前这位神一般的男人给弄迷糊了。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孟小冬，都带着求肯——可别再乱说啊！
    孟晓冬顶着高气压又实话实说，“就是，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她想怎样演戏，就让她怎样演，她想跟我合影，我就满足她的心愿······就是，这样而已。”
    众人都怯怯地再次看向赫连暮森，不知道对方会如何看待这个回答。
    赫连暮森沉默着，目光望向苍茫一片的远山，似在沉思。
    片刻后，他抬脚大步向汽车走去，风雪中，只留一抹矫健的身姿。
    吴导演想要追上去再求情，被阿奴一把拦住。
    阿奴朝大家弯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我家少爷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
    说完，便上了后面的保镖车。
    直到汽车消失纷飞的大雪中，大家才缓过神来，却也一个个地瘫坐在地。
    孟晓冬更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摸了一下额头，竟是虚汗······
    冷落雪一气之下，将赫连暮森的微信拉黑，电话号码也删了，发誓再也不理会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赫连暮森倒是沉得住气，人家不接电话，他就不打电话了，直接去学校堵人。
    女生宿舍门口，女管理老师拦住他不让上楼，他也就不上，将手里的点心交给老师带给冷落雪，自己则静静地站在楼下。
    一连数日他都如此，一袭深色风衣，挺拔地站在寒风夜露中，俨然成了一道风景。
    四周的女学生每每路过这里，都要拿出手机拍照，心中羡慕嫉妒着楼上哪个公主如此好命。
    每次直到冷落雪宿舍的灯关了，男人才上车离去。
    窗帘背后，望着赫连暮森的车架离开，冷落雪才长舒一口气，终于瘫在床上安心地睡觉······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十二月底。
    楚影儿的戏拍的很顺利，几乎都是一条过。
    今天，导演告诉楚影儿，有一场重要的床戏要拍，让楚影儿做好准备。
    楚影儿倒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又不是第一次有床戏，也不是什么大尺度。
    男女主都已经各就各位，各种机位和道具，也全都准备好。
    导演正要喊一声“开始——”，一道冷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导演！”
    看着来人，吴导演一记整个剧组的人都站直了身体。
    “厉爷，您怎么来了？”
    吴导演堆着笑脸，心中苦哈哈，别不是为了上次冷落雪客串的事情，来秋后算账的吧？
    厉秣言一双眼睛死死钉在一身睡袍、坐在床沿的楚影儿，对方也就只瞧他一眼，眼里再无波澜，面色平静的很。
    “厉某，忽然想过把戏瘾，做个替身，吴导，应该会成全吧？”
    全剧组人惊愕不已，堂堂厉爷，竟然要求演戏，还只是做个替身！
    吴导演结结巴巴道：“不知道，厉爷您，想做谁的替身？”
    厉秣言视线一瞥，随着他的视线方向，大家都把目光看向孟晓冬，不由得越发错愕。
    吴导演摸摸头发稀疏的头顶，为难地道：“这······厉爷，今日这戏，不好替······”
    “嗯？”厉秣言一个尾音上扬，不怒自威。“厉某投资那么多钱，连个替身都不值么？”
    “不是，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吴导急的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这位爷抽什么风，非要来做替身。偏偏今日只有男女主的戏，没有群众戏。
    楚影儿再也坐不住，霍地站起身，“厉先生，虽然您是投资商，但您投资的只是您的未来回报，而我们演员，却是要尊重自己的职业素养，如果连室内的戏都要用替身，还要我们演员做什么？”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上次见识到一位敢怼赫连暮森的冷落雪，今日又见到敢怒怼厉秣言的楚影儿，这都是什么情况？
    厉秣言倒没有一点动怒，上前几步，很是自然地抬手，又很是自然地拉了拉楚影儿微敞的衣襟，遮住了对方白皙的脖颈。
    俯身，凑近对方耳边，“你穿成这样演床戏，与其勾引别的小白脸，倒不如勾引我这个故人，我比他，更熟悉你······”
    听懂了对方话里的隐晦，楚影儿又羞又恼，对着厉秣言胸膛就是一推。
    咬着牙，小声道：“我跟小白脸演戏有感觉，跟你这个故人，味同嚼蜡。”
    厉秣言脸色微变，沉默。
    大家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火药味。
    吴导演硬着头皮打破僵局，“小孟，要不，你先休息一回，让厉爷，过过戏瘾。”
    没办法，谁让对方是大投资商。
    孟晓冬看了一眼楚影儿，见楚影儿一直瞪着厉秣言，厉秣言也一直盯着楚影儿，忽地想起上次赫连暮森和冷落雪，不由得对眼前这二位的关系，猜到了两分。
    孟晓冬微笑着点点头，便退出了镜头范围。
    吴导演走到厉秣言身边，捧着剧本，“厉爷，这场戏，是男女主冰释前嫌后的温暖时刻，您可以不用说话，您待会······”
    厉秣言一抬手，制止了对方接下来要讲的戏。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影儿道：“我，会配合楚小姐所有的动作，我们俩，一定会很默契。”
    楚影儿把脸偏向一边，气闷地重新坐好。
    吴导演心中哀叹一声，然后喊了一声“开始”。
    楚影儿一动不动，厉秣言缓步走过去，挨着对方坐下。
    双手按在对方的肩头，“还在生我的气？”
    声音轻柔，令现场的女员工浑身酥麻。
    楚影儿抿唇不语，成心要厉秣言自导自演，她就是不配合。
    然而，厉秣言似乎很有耐心，长指勾起对方的鹅蛋脸庞，眼底透着浓浓的深情。
    “今晚，我好好给你赔罪，可好？”
    一声“可好”，让楚影儿脸色不争气地红了，心里暗骂一声色胚。
    厉秣言一笑倾城，侧身对着镜头，修长的手指游移在对方的衣领。
    楚影儿本能地想捂住自己的胸口，厉秣言一个有力地拥抱，身影自然地一转，背对着镜头，抱着楚影儿倒在床榻间。
    吻，出其不意地就那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