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对爱妻坚信不疑,但是事情牵涉到他的爱妻,他绝不容许有人利用他的爱妻,离间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在兴师问罪之前,封霆岳就已经给赫连一雄打来电话,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赫连一雄当时沉默了好一阵,最后说了一句,如果真是冷落雪做的,赫连家不会偏帮冷落雪,他也不会让赫连暮森插手。
于是,封霆岳便前来要人,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赫连暮森看似不动声色,眼底潜伏的惊涛骇浪,只一眼,便能将人吞噬。
“封先生看来是有备而来。也好,新账旧账,现在就一起算算!”
封霆岳黑着脸,厉声道:“赫连暮森,旧账,不就是我女儿伤了冷落雪一条腿吗?这新账,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赫连暮森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淡淡地道:“新账,自然是你——骂我女朋友,出言不逊,为老不尊!
封先生今日要不跟我女朋友道歉,收回那些骂她的话,我赫连暮森,也不会善罢甘休!”
狭长的过道上,路人看到这种架势,都不敢经过,就连护士,也只能远远地躲在角落里观望着。
正在双方互不退让场面一直僵持中,赫连一雄匆匆赶了过来。
眼前的情景和他预料的一样,不由得瞪向自家孙儿,差点拐杖招呼到对方的身上。
“你为了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赫连家族祖训,不分青红皂白,还对长辈大不敬,森儿,你简直是丢赫连家的脸!”
赫连暮森面色沉郁下来,“不分青红皂白?爷爷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指责我,只能说,我是跟爷爷您学的!”
赫连一雄气结,愤而将目光盯向里头依然淡如风的冷落雪,“我就知道,有你在他身边,他就变了一个人,你真是个祸害!”
冷落雪靠在靠枕上,侧着头看着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赫连一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也认为,他变了,简直就是被人灵魂附体!”
赫连一雄一怔,显然没想到冷落雪会这样接话,活到这把年纪,也算阅人无数,怎么就看不透一个小女娃!
倒是赫连暮森,听到冷落雪还在纠结自己态度问题,很是无奈地,夹着一抹宠溺,“落落,我一直都是我,一直都是你认识的那个赫连暮森。”
十三年前他执着地把她放在心里,十三年后,他依然这样地爱着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他想,如果冷落雪不是那个女娃娃,不近女色的他,也就不可能单单对冷落雪有感觉。
地球很大,也很渺小,他们沿着地球的弧形,又再次相逢,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众人皆是愕然。明明方才赫连暮森还是那般地王者姿态,冷若冰霜,怎么一转眼对那个女孩,却是画风一转,变得江南春色起来。
这女孩,果然有毒!
冷落雪扶额,对赫连一雄真心求肯道:“您老,能不能把他带走?”
最好带到楼下精神科去看看!
赫连一雄将拐杖一敲地板,“你是什么东西,敢命令我!”
“她是赫连家族未来的少主母!”刚刚还说江南春色的男人,此刻又已是寒冬凛冽,言语果决。
这画风,切换自如。
“屁话!谁同意了?连你,都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接班人,她有什么资格谈及少主母三个字,你不要让这个女人亵渎了赫连家的列祖列宗!”
赫连一雄气得胸脯起起伏伏,喘着粗气,略微佝偻的背脊,显得格外飘摇。
封霆岳插话过来,“看来,赫连家族,要败坏在一个女人手里了!”
闻言,赫连一雄更是气火上涌,恶狠狠地瞪着里头的冷落雪。
冷落雪很是无奈地将玩到紧要关头的游戏放到一边,反正,被人盯着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玩游戏也不起劲。
“赫连暮森。”冷落雪低声唤了一句。
赫连暮森以为她不耐烦了,便道:“放心,我这就让他们都离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男人,要是在古代,绝对是个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冷落雪平静地对他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让护工推个轮椅来,我这就去封婉那里,与她当面说个清楚。”
要不然,这事情没完没了,要是引起两家大战,对赫连暮森并不是件好事。
他还有大事要做,她不能拖累他。
赫连暮森显然不同意,面色沉了下来,“落落,你不相信我?”
没有什么比她的健康更重要,凭什么封婉中毒了,要他家落落亲自去对质!
冷落雪也知道他是在担忧她,耐心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要一口咬定我,或许,这里头真有什么误会。我总不能平白地受人冤枉,要是还了我清白,你要对她怎样都随你。”
赫连暮森默了默,然后看向封霆岳,阴恻恻地道:“封先生,你非要言辞凿凿地说我家落落是凶手,要落落当面对质。
我们可以去,但是到时候,要是封婉拿不出证据,就不要怪我割了她那条毒舌——拿、去、喂、狗!”
大家浑身一颤,封霆岳更是面色一白。
脑海里不由得响起了当日封婉与冷落雪打赌,最后赌输了跪在地上,说自己舌头有毒的场景。
如果,真的不是冷落雪······
可是,封霆岳来不及犹豫,赫连暮森已经将房门关上,只留下一句——更衣再去!
赫连暮森为冷落雪找来一条厚实的长裙子,给她从头顶往下,将两条光溜溜的腿套的严严实实,然后将冷落雪小心翼翼地抱起,只让护工托着冷落雪打着石膏的伤腿。
“你这样抱着我去,多别扭!”
出门看到外面站了那么多人,冷落雪有些不自在,小声埋怨着男人。
赫连暮森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一本正经地道:“轮椅太硬,怕胳着你,我的肌肉刚刚好,软硬适中,你会舒服些。”
众人只觉得被狠狠洒了一波狗粮,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男人,狠起来,可以杀人于无形,柔起来,却也能甜到要命。
可惜,他的甜,只独独给了一个人······
去医院打完点滴,封夫人便马不停蹄地回到封婉的住院病房,刚出电梯口,便见到一行人正往封婉病房走去。
见冷落雪被赫连暮森抱在怀里,封夫人心中诧异,她先朝赫连一雄打了声招呼,然后将自家丈夫拉到一边。
“怎么回事?”
封霆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什么,只是让冷小姐与婉儿把事情说清楚。”
“什么事情?”封夫人越发惊疑,不明白自己下午走的这三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霆岳牵起她的手,“先不说了,等会你就明白了。不过,秋儿,要是一会儿有人问到了你那碗汤的事,你就照实说就是了。”
封清秋不解,只能跟着丈夫去了病房。
病房里,区丽芳正在喂封婉吃苹果,一见门口走进来许多人,双方保镖们也在外头占据了长长的通道,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窃喜。
封婉一眼就看到赫连暮森,正要可怜兮兮地开口,忽然瞥见他怀里抱着个人,而那人,此刻正倚靠在赫连暮森胸膛上,朝她投来凉凉的目光。
同样是住院,凭什么森哥哥只照顾冷落雪一个人,狐媚子!封婉气到胸口疼,咳嗽了起来。
“哎呀,婉······婉小姐,是不是又难受了?医生说了,虽然洗了胃,但是不排除有残毒渗进肾脏,你一定要保持心态平和啊!”
区丽芳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这封婉看到了凶手现身,气到了,伤了身子。
赫连暮森抱着冷落雪一同坐在了一张沙发上,他的大腿成了冷落雪临时的椅子。
赫连一雄也是气到无语,脸色不佳地坐到了另一边。
而封霆岳则拉着夫人在女儿病床旁边坐了下来。
室内除了封婉的咳嗽声,便是沉寂。
片刻后,赫连一雄先发言,“婉儿,你跟爷爷说说,你是什么原因被送进手术室洗胃的?”
区丽芳扶着封婉坐起身,拿了只靠枕放在她背后,很是殷勤。
封婉扫了一眼冷落雪,然后看向赫连一雄,面露委屈,“爷爷,我知道,那天推冷落雪下池子,是我的不对,冷落雪要报复我,我也能理解。
可是,我只是跟她玩闹,她却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说着说着,封婉抽泣起来,“我爸为了给冷落雪一个交代,把我痛打了一顿,森哥哥为了给冷落雪一个交代,也踩断了我一条腿,可是我差点被毒死,谁给我交代呢?”
区丽芳掏出帕子,为封婉擦眼泪,心疼地道:“快别哭了,担心身子。唉,怎么会有那么歹毒的人,光天化日之下,都敢谋杀人命······”
忽然接收道封霆岳朝她射来的厉光,区丽芳赶紧住了嘴。
不过,她声音很大,外头的护士和保镖都听到了。
冷落雪无视众人审视猜疑的目光,只看向封霆岳,“封先生,我想刚才我在我的病房里,已经跟你表达的很清楚了,你家千金却浪费我的时间,说些跟我无关痛痒的话。
我再给你们十分钟,若还是说这些所谓的证据,我就当是你陪我开了个玩笑,我就不再奉陪了!”
“冷落雪,你这是什么态度?”赫连一雄很是不悦。
冷落雪动了动,调整好最舒适的姿势,头靠在赫连暮森胸膛上,平静无波地道:“我是病人,也是一个受害者,老爷子却要求我对一个害我的人要态度。老爷子,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教养有限,实在做不来这等恶心虚伪的事!”
“你······”赫连一雄用拐杖指着冷落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又指向赫连暮森,“你看看,这就是你看中的好女人,不仅没教养,还恶毒!”
听到赫连一雄指责冷落雪的话,赫连暮森神情阴鹫。
他向来不喜怒于色,但是牵扯到冷落雪,他就做不到心平气和。
“爷爷,再没有实证之前,太过武断,也是有违祖训,尤其是,您身为赫连家族的掌家人,乃是大忌!”
赫连一雄被赫连暮森说的语噎,真心觉得自己老了,竟被两个后生怼的无话可说。
赫连暮森这时才将目光转向封婉,“封小姐打算一直卖关子,还是继续唱戏?”
封婉咬唇,心一横,指着冷落雪,恨恨地道:“我是喝了我妈送的汤后中的毒,但是,我妈在给我送汤之前,先去了她的病房,还给她盛了汤,此后,再没有旁人接触过那碗汤。不是她冷落雪偷偷下的毒,又会是谁?”
话落,屋内屋外的人都表示惊讶,这么说,还真的是冷落雪下的毒,只有冷落雪与封婉有仇恨,害人动机很明显。
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封清秋。
她摇着头,坚定地道:“绝不可能是冷小姐,她当时坐在床上不能动弹,是我亲自盛的汤,又亲自喂了她喝,她怎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下毒?”
听到封夫人这么说,大家又是讶异。
连封夫人都担保,又说的这么肯定,难道,真的是误会一场,凶手另有他人?
封霆岳蹙起了眉头,“或许,你中途低个头,弯个腰,就那么一眨眼功夫,汤就被下了毒,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封夫人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封婉,又看了一眼冷落雪,坚定的道:“我相信冷小姐的为人,她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人!”
回过头,她严肃地对封婉道:“婉儿,我记得,我亲手喂了你一大碗骨头汤,你还说你今天很爱喝我煲的汤。
后来我又给你盛了一碗,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时,护工都喂你喝光了。如果真是汤里有毒,你喝了两大碗,那应该不是医生说的只是少量中毒,而是很严重了······”
“你想说什么?”面对母亲的质疑,封婉没个好脸色地回道,“你是想说,是我自己害自己吗?你还真是个好母亲!”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把事情弄明白,也不想错怪了别人。”面对女儿的质问,封夫人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