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夫人拎着保温桶,向护士打听到,封婉的病房在六楼骨科的最后一间病房。
封夫人乘电梯上了六楼,路经中间一间病房时,无意中看到几个身形高猛的男子站在门口,其中一个坐在门外椅子上的,她认识,是赫连暮森身边的贴身保镖。
“阿奴?”封夫人站住脚步,疑惑地喊了声。
阿奴抬起头,见是封夫人,脸上的表情覆上了一层阴影。
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站起身,对封夫人点了一下头,“封夫人,您好。”
“你怎么会在这?”封夫人诧异,难道是赫连暮森身体抱恙?
她那晚昏过去后,并不知道接下来的具体情况,只是听封霆岳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封婉在医院接受治疗。
“夫人得去问问您的好女儿,要不是她,我家少夫······反正,好好的一场寿宴,全都是败你女儿所赐!”阿奴心中一阵鄙夷,觉得对方是明知故问。
封夫人大脑一阵眩晕,不过也只是短暂,她很快地调整状态,问道:“里面住的,是老太爷?”
阿奴真心不想再跟对方说话,没好气地道:“您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真是会演戏,封婉捅了这么大篓子,做母亲的会不知道?也好,让她进去,正好让少爷帮少夫人出口恶气!
见阿奴面色不善,封夫人倒也没在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是里面的场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
男人侧坐在床上,斜阳打在他的身上,周身镶上了一层金边,恍若俊逸的天神。
他的胳膊上枕着一张安详美丽的容颜,双眼微阖,长睫如羽翼般投下两排暗影,青丝柔顺地垂在肩头,发尾在男人的手背上扫落。
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看着此情此景,封夫人眸子里荡漾着一层潋滟的波光,想起了她与封霆岳年少时的恩爱时光······
察觉到身后有人,赫连暮森微微侧过头来,看清来人后,脸上的柔情退却,只剩一片清寒。
封夫人回过神来,上前几步,带着一丝歉意。
“暮森,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冷小姐在这里,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赫连暮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将胳膊从冷落雪的颈脖后面轻轻抽出来,然后将冷落雪放在了枕头上。
尽管他动作轻柔,向来警惕的冷落雪,还是醒了过来。
“封夫人?”看到女人站在那,冷落雪稍稍惊讶。
见她要坐起来,赫连暮森一把按住,面带不悦,“不能乱动!要是脚疼了,我可不管你!”
冷落雪吐吐舌尖,调皮的模样让赫连暮森阴着的脸缓和了下来。
他在她面前,什么高冷什么威严,似乎统统不管用,只一个表情就能轻易让他破功。
赫连暮森将冷落雪抱着坐起来,靠在软枕上,然后才看向封夫人,声音淡淡,“封夫人走错了房间?”
封清秋脸上一阵尴尬,瞟了一眼冷落雪脚上的石膏,不禁眉心一动。
她将保温桶搁在桌上,一边打开来,一边对冷落雪道:“这是骨头汤,冷小姐,你趁热喝点吧!”
封夫人盛了一小碗,递到冷落雪面前,带着一丝善意慈爱的笑容。
赫连暮森冷着脸,挡在面前,“她喝的汤,一会儿自会有人送来,不劳封夫人费心了。”
封夫人依然挂着笑,对赫连暮森道:“这是我亲手熬的,熬了四个多小时呢,虽比不上高级饭店里的味道好,但是绝对干净,我还放了一些药材,对骨头康复十分有效。”
赫连暮森面色沉郁,眼底是冷漠的不屑,“我怕她喝下去后,腿伤更糟糕!封夫人,您女儿在另一间房,不送!”
闻言,封夫人的笑容终于挂不住,敛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汤,又看了看冷落雪,“这······那好吧······”
心头叹息一声,封夫人预备收回手,却没想,手里的汤碗被人接了过去。
“落落!”赫连暮森看着冷落雪,眼底透着不悦,显然不愿意她去喝那碗汤。
万一,这封夫人与封婉一丘之貉,想着法子的害冷落雪,到时候,就算他再阻止,怕是也晚了。
冷落雪对他笑笑,又对封夫人笑笑,“既然夫人一番美意,落雪就却之不恭了。”
封夫人欣喜地点点头,“没事,汤多着呢,你先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话落,封夫人便坐在了床沿上,接过冷落雪手里的碗,“你不要乱动,还是我来喂你吧!”
在冷落雪错愕的目光下,封夫人自然地舀起一勺汤,吹了吹,便递到冷落雪唇边。
冷落雪迟疑片刻,张了口。
汤,的确是很浓很香,应该是花了不少时间熬制的,喝进胃里,暖暖的,连唇齿间都留着淡淡的药香。
这味道······有种久远的熟悉感,像是,妈妈做的味道。
小时候,自己长得比较瘦弱,妈妈便给她炖各种药膳营养汤,喝起来,却没有什么难闻的药味,反倒是满口回甘,回味悠长。
尤其是喝药后,妈妈都会给她一块鲜花饼······
冷落雪眼睫颤动了一下,一勺汤又递到了唇边,她没有犹豫地又喝了下去。
一旁的赫连暮森见冷落雪似乎胃口不错,悬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但还是全程盯着封夫人,以防她使什么障眼法之类。
病房门口,由于房门是打开的,过道上走过的人,都会不经意地往里面看看。
一个中年女子路过门口,忽然瞥见封夫人端着碗在喂冷落雪喝汤,眼眸闪了闪,心里冷哼一声,便又若无其事地走过。
见冷落雪很喜欢喝,封夫人又热情地为冷落雪盛了半碗。
“再喝点。”
“嗯。”
冷落雪难得的没有拒绝,实在是,这汤,真的很合她的胃口。
又是半碗汤落肚,怕冷落雪撑坏了,赫连暮森拿起纸巾,走到床的另一边,为冷落雪擦擦沾着油荤的嘴唇。
“落落,喝多了,上厕所次数也会多的。”
听到男人漫不经心的话语,冷落雪大脑猛地一个警醒。
这男人不说还好,一说,她顿时觉得肚子涨涨的,有了方便之意。
想到男人上次抱自己去上厕所的画面,冷落雪脸色泛起了红晕。
封夫人笑道:“是啊,也喝了不少了。你爱喝的话,我明日再给你煲些汤送过来。”
冷落雪微怔,随即,淡笑着,“不用了,我也是赶个新鲜。您先去忙吧!”
被下了逐客令,封夫人也没有什么难堪,她收拾好,拎着保温桶,对冷落雪慈祥一笑,声音轻柔似水,“好好休息。”
说完,朝赫连暮森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赫连暮森将冷落雪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神情阴阴,“她有什么好看的,让你对着门口看那么久?”
冷落雪无语,嗔男人一眼,这是吃醋吗?可是对方是个女人,还是个中年妇女好波。
见冷落雪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赫连暮森附在冷落雪耳际,邪魅地道:“以后,你只准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我一个人!”
冷落雪越发无语望天,“凭什么,就因为你长得帅?”
“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你的丈夫!”
冷落雪轻哼,不打算再搭理对方。
此刻,另一间病房里。
“你是没看到,你那个妈,就差没把人家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了,亲自喂人家喝汤。她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看,她就是诚心的借他人之手残害你!”
听到这话,封婉手指紧紧地攥着,本就失血过多的她,此刻的面色,更是惨白。
区丽芳继续加油添醋地道:“婉儿,你好歹也是封家唯一的继承人,她不仅不帮你报仇,还对那个女孩说,明天还给她煲汤喝,你说,天底下有她这么当妈的人吗?”
“别说了!”
封婉忽然厉喝一声,区丽芳立刻噤了声。
但是她看的出来,封婉心中已经是充满怨恨了。
区丽芳勾勾唇,“婉儿,你还有我,我会为你报仇的!”
封婉斜瞪她一眼,眼底透着轻蔑,“你?你要是有那个本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男人被人抢了去?”
区丽芳也不以为意,目光露出一丝凶狠,“我不过是出生比她差点,其他的,我可是样样都比她好。别忘了,我家可是开大药房的,用什么药,我最在行!”
“你的意思是······”封婉认真起来。
区丽芳附耳,把自己的计划活盘托出。
听罢,封婉抬起头,惨白的脸色覆上了一层阴狠。
这时,瞥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封婉往后一靠,恢复了面无表情。
封夫人见到屋子里有个陌生人,而且跟自己女儿坐的很近,看上去很是亲密的样子,不由得狐疑问道:“你是谁?”
区丽芳站起身,摸了摸自己右脸上浅浅的疤痕,干干地笑了笑,“我,我是这里的护工。”
“护工?”封夫人越发疑惑,护工不应该穿着正规的制服吗?
而且,眼前人让她竟有种熟识的感觉。
封霆岳正好也走进病房,一见区丽芳,神情顿时一变。
“你······你在这干什么?”
“我,是来给封小姐当护工的。”区丽芳眼眸闪了闪,避开了封霆岳严厉的目光。
封霆岳指着她,正要说什么,忽然瞥见自己的夫人正看着自己,话到嘴边,马上话锋一转,“这里不需要你了,先出去吧!”
区丽芳似乎怕极了封霆岳,赶紧点头,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封霆岳对上封清秋质疑的目光,大大方方道:“她是我助理给婉儿请的护工,昨天我见过她。”
封夫人盯着对方看了几秒,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她将保温桶打开,对封婉和蔼地道:“婉儿,妈给你煲了汤,你尝尝。”
她盛了大半碗,坐在床边,准备喂封婉。
封婉看着她,冷笑一声,“别人吃剩下的,给我喝?我是乞丐吗?”
封清秋一愣,没明白过来。
封霆岳很是不悦地瞪女儿一眼,“你妈妈自己都住着院,还跑回家去帮你熬汤,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
封婉不屑地道:“给我熬汤?给我熬的汤,怎么跑到冷落雪病房里去了,骗谁啊?”
闻言,封清秋终于明白过来,解释道:“原本不知道冷小姐在那间病房,无意中路过看到了,基于礼貌,就进去看看······”
“你看她?难道你不知道,就是因为她,我的腿都要断了吗?”封婉情绪激动起来。
封霆岳倒是没想到自己夫人会去看望冷落雪,但是他深知自己夫人的善良,于是打圆场道:“你妈妈也说了,只是路过碰巧而已,再说,整件事情,毕竟你是始作俑者,你妈妈看望人家,也是应该的!”
早就料到父亲会偏帮,封婉冷哼一声,“你们都出去,我不需要你们在这里假惺惺。还有这汤,给我倒掉!”
说完,她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父母。
封清秋一时也有些气闷。这个女儿,真是被她惯坏了,养成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格,不知该怨谁。
见夫人神伤,封霆岳心疼地道:“医生说,你还有点滴没有打,当心头又痛了,我先送你过去,孩子她情绪不好,就让她静静。”
封清秋被封霆岳搀起来,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封婉,“明天,妈再来看你,你要好好配合医生吃药。”
封婉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理会。
封清秋沉沉叹了一声,在丈夫的搀扶下,走出了病房。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封婉这才睁开眼睛,眼底划过一道怨毒的光······
一觉醒来,冷落雪掀开眼帘,外头已经全黑了下来。
肚子涨涨的,很不舒服。
冷落雪环视四周,对外喊了一声护工的名字,可是当看见走进来的是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哭。
“你,不是说出去处理公务吗?”冷落雪疑惑地问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男人换了身衣裳,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浴后体香,还夹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冷落雪不由得脸色红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