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这好山好水还未仔细领略,冷落雪悄悄走出大门,去往溪边。
赫连暮森说,门前的这条溪水是从山顶一汪泉眼流下的,曲曲折折,跌跌撞撞,才汇聚成这一道美丽的溪流。
于是,先人将这条溪流称为——“美人溪”。
溪上的这座石桥,是与古宅一同建设的,历史一样的悠久,取名曰“断舍桥”。
冷落雪笑笑:既是美人,当以怀抱抱之,又怎忍心断舍离?
所以这世上的人,都是口是心非,怕是得不到,才说出这番酸溜溜的话。
冷落雪正缓步在溪水边赏着风景,一个人影兀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冷落雪抬眸,看到来人,眼眸微闪,然后浅浅颔首,“珊珊小姐?”
赫连珊珊身材比冷落雪要高出许多,像个混血儿,她脸上堆着笑,眼里却含着暗芒。
“冷小姐,可不要被这美人溪的表象所迷惑了。”
冷落雪神情淡淡,“愿闻其详。”
赫连清梦提起裙摆,慢慢引着路,冷落雪几乎与其并肩,看上去,两人就好像在溪边散步,聊天。
“美人溪,美人兮,所谓美人,在水一方。冷小姐,你只知道这溪水温婉迷人,殊不知,每年春潮水急,溪流暴涨过后,里面,都有浮尸漂过。”
闻言,冷落雪顿住脚步,看向赫连珊珊。
赫连珊珊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因为这些人,触犯了天神,犯了搬弄是非的大忌,所以,才会有此报应。”
冷落雪笑着,表示明了。“原来,珊珊小姐是来给我敲警钟的!”
赫连珊珊脸色冷下来,“我来,只是想提醒冷小姐一句,好奇心会杀死猫。所以,冷小姐若是聪明的话,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掂量掂量,别回头给自己惹祸上身,葬身在了美人溪中,那真是可怜了你这副美丽的皮囊!”
冷落雪静静地看着对方,然后迈开步继续走着。
原本,她就不是个多事的人,也没想过要拿这件事情说给任何人听,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让她很是不爽。
她此生,最厌恶的便是被人威胁!
不知不觉,二人走上了石桥,冷落雪才停下脚步,她微微扬了扬眉,“哦?不知道珊珊小姐让我不要说哪一句话?”
赫连珊珊眼眸一厉,“你居然给我装傻充愣!”
冷落雪轻笑,眼底却是寒凉一片,“我想装傻充愣来着,偏偏珊珊小姐不让我这样,还特地跑到我跟前提醒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这祸事究竟该是谁惹的?”
“你······”赫连珊珊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便索性开门见山。
“冷落雪,不该你管的,就不要管,我这是为你好。再说了,我的事情,就算你说出来,对你又有什么半分好处。
只要你答应我将听到的那些话烂在肚里,我保证,我会站在你这边,让你和我堂哥顺利在一起。如若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听上去条件不错,可惜,冷落雪偏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冷落雪用帕子扇了扇风,眼睛看着溪水奔流,轻飘飘地道:“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的那些龌龊事也与我无关,说出去?我还怕脏了自己的口!
可是我这个人呢,最讨厌别人以一副高姿态的模样告诉我怎样做人!”
她猛地侧头盯着赫连清梦,“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要是你再这样威胁我,不用你提醒我,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赫连珊珊被对方的气势一时震慑住,只得气结于胸,干瞪眼。
最后,她不死心地指着冷落雪,“好,记住你说的话,要是让我听到一点闲言碎语,定不会饶过你!”
说完,她气哼哼地就往回走。
瞧着那气急败坏的背影,冷落雪唇角泛起一丝嘲讽:名门千金,还是美人溪边长大?怎么看,都是一只披着艳丽的孔雀羽毛下食腐啃尸的秃鹫,恶心的要命!
再好看的风景,也因为赫连珊珊的那些话搅了兴致。
冷落雪茕茕站在桥上,垂眸往下,静静的溪水穿桥而过,再次想起赫连珊珊说的有关于美人溪的话,她眯了眯眼。
难道,这小桥流水人家的纯美境界背后,竟真的是尸体横陈吗?
正神游之际,一只小阳貌戴在了她的头顶。
“这边太阳有点大,当心晒着了。”
男人的语气一如往常般平淡,但隐约透着一丝关切。
冷落雪抬起整张脸,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眉眼,一丝狡黠暗中划过。
“赫连暮森,如果我和你爷爷同时掉进这溪水里,你会先救谁?”
赫连暮森倒是没想到冷落雪也会问这样无聊的千年难题,随口道:“一个都不会救。”
“啊?”这么直接,这么冷血!
“因为溪水很浅,只能没到你们小腿,你们自己站起来就可以。”
听罢男人的回答,冷落雪还是继续追问:“赫连珊珊说,这溪水涨起来就如猛兽,我指的是涨水的时候,你会救谁?”
赫连暮森盯着冷落雪看了几眼,才道:“救你!”
冷落雪又吃惊了一把,有些不相信,“不可能!”
“爷爷他身边多的是急于表现立功的人,而你,身边只有一个我!”
男人的回答让冷落雪半是欢喜半是惆怅,嘟了嘟嘴,“切,原来如此!那万一到时候你爷爷身边的人都不在······”
“落落!”
赫连暮森双手按在冷落雪的肩头,一双深邃的星眸直直地看向对方,无比严肃无比认真。
“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因为,我不会让你像上次一样还有掉下深水里的机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冷落雪惊住了,心潮起了波浪,脸色也染上了红晕。
两个人在桥上对视,默默无言,却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
赫连暮森视线牢牢锁着她,近在咫尺间的距离,如此清晰的眉眼和粉唇,让他眼神有些迷离。
他蓦地将冷落雪圈在了怀里,手指抬起莹莹可人的下巴,薄唇带着清冽的气息慢慢凑近。
冷落雪缩了缩脖子,摸摸滚烫的脸颊,小声道:“太阳太辣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对方哪肯放过她,将她圈的更紧了,密密匝匝的男人气息将冷落雪缠绕其间,冷落雪感受到心口的窒息。
“赫连暮森,那边来人了,真的······”
“让他们看到好了,正好,晚上还免去了我一番口舌去介绍你。”
冷落雪郁闷,眼珠一转,“森森——真的好热,我身上都有汗了,黏黏的,不舒服,让我回去洗个澡,晚上,晚上也有精力帮你对付那些人啊!”
她的声音很软,还带着撒娇的味道,赫连暮森听的骨头一酥,血液越发沸腾。
“小狐狸!”
赫连暮森捏了捏冷落雪的脸颊,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她。
为冷落雪整理好衣裳,又为她把帽子重新戴好,赫连暮森才牵着冷落雪的手绕到后门,从后门进去,送冷落雪回了房间。
“你先睡个午觉,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晚一点再来接你去用晚餐。”
“好。”
冷落雪笑着送走了欲求不满的男人,直到男人为她关上了门,才气闷地嘟囔,“有事情要办干嘛还来撩搔我?不正经!”
她去到浴室,对着镜子里红扑扑的脸,拍了拍。
她身上是有汗了,不是热的,是吓的!
好在她激灵,要不然,再在桥上深情相拥,她自己都要把持不住······
冷落雪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一觉醒来,已是日薄西山。
待她梳洗完,拆开礼盒,拿起赫连暮森为她准备的衣裳,外面的暮色越发苍茫了。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刚刚将礼服穿好,就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男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站在门口盯着我看干嘛?”发觉男人的双眼又露出跟中午一样的异彩,冷落雪小心脏又缩了缩。
赫连暮森敛起眸光,淡淡地问:“都好了吗?”
冷落雪点头,“嗯,好了。”
“我带你去主邸!”
赫连暮森弯起胳膊,冷落雪将手插进那臂弯,一切自然天成。
两人相视一笑,便并肩往前院走去。
主邸前院,灯火如昼,院中央搭好了戏台,台上正歌悠悠,舞翩翩。
宴席都摆在了院子里,将戏台围成了一个口字形。
紧靠着前厅大门的那一排位置,是主人和最重要的人坐的。老寿星自然居中,他的左右手按照辈分,分别坐着赫连飞虎和赫连酉权两对夫妻。
只不过,紧挨着他左右的位置空出了好几个。
小辈们靠着左下手落座,然后嘉宾们也各自被安排坐好。
大家一边赏着歌舞,一边高谈阔论,天南海北。
记者们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给这位明星拍照,一会儿给那位政客拍照,捕捉着整场的亮点瞬间。
忽然,记者们手里的摄影机都对准了一个方向,然后就是白光闪烁,咔嚓咔嚓的声响不断。
众人停止谈论,纷纷看向一边的侧门。
只见从侧门那,走出来一对如画的璧人,两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迈步的节奏都是默契的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衣裳颜色,也是格外的和谐一体。
男人,他们中午已经认识了,正是赫连家族的继承人赫连暮森。
他换了一套兰草色的薄西服,蓝宝石的袖扣在灯下熠熠闪光。
他的脸庞,覆上了一层光晕,没有波澜的眼眸里,隐藏着冷厉的星芒。
他微微低了一下头,看向臂弯里挽着的女子,这时,原本冷漠疏离的眼神,流进了几丝温柔的光。
于是,众人不由得将视线转向被他柔情对待的女子身上。
女子年纪很轻,皎白的肌肤,吹弹可破,脸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一双眼睛却是与男人一样,有着深沉冷静的星光。
她的身材很好,却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弱,被一袭浅紫罗兰色的长裙包裹,将完美的身材比例发挥的淋漓尽致。
衣裳领口开到恰到好处,既能突出令人羡慕的胸围,和白皙的脖颈,又不会让春光乍泄,失了端庄高雅。
似乎接收到身边男人的目光,她微微仰起头,与男人对视一眼,嫣然巧笑间,又显示出女孩子的可爱与俏皮。
她整个人看上去,既有古典的娴静大气,又有现代的娇俏灵动,这样的女子,只要站在那,都是让人看着心动。
赫连暮森察觉到男人们的目光都盯在了冷落雪身上,眸光一扫,透着寒冷,让人不得已都收回了探试的目光。
大家心头还是忍不住猜测,这个美丽空灵的女孩,会不会就是那位封家小姐。
正在大家猜想之际,大门那一声喊,“封霆岳先生携妻女来访——”
众人又把视线调转到大门口,立刻推翻了刚才的想法。
只见龙城富商封霆岳,一身正装精神矍铄地向赫连一雄这边走来。
在龙城,若是论名望与财富,除了深居山谷的赫连家族之外,便是住在城里的封家。
封霆岳臂弯里挽着他气质脱俗的妻子,紧随其后,一身香槟色名贵礼服的女孩,便是他们正当妙龄的女儿,封婉。
赫连暮森与冷落雪穿过左侧廊桥,走向主位,与封霆岳一家人正好碰面,双方都停留在了主位前。
封霆岳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封霆岳,我见过你几次,不过那时候你还年幼,没曾想,你如今已是风度翩翩才华卓著的大老板了。”
赫连暮森礼貌地与对方回握,然后点头,“封先生好。”
封霆岳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还正要说些什么,忽地发觉赫连暮森臂弯里,还有个清秀的女孩,不禁眼睛一亮。
“呃,这位是······”
“她就是冷落雪!”一旁的封婉尖酸地道,“那个森哥哥家里的——保、姆!”
她特意咬重保姆二字,声音较高,即便台上有歌舞,附近的人还是听到了。
大家都不淡定了,纷纷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