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纷纷拉开木板,钻进去:“我先看看古董,你等我一下。”
她抬手一顶,地窖入口被盖上。
明时节:“……”
在外面等了几分钟。
他抬手看表,这姑娘想着怎么追他,说带他来挑礼物,结果就把他晾在外面。
像是完全忘了还有个大活人没进去。
担心里面空气不好闷着她,明时节没再等,吩咐阿飞拉开地窖隔板,踩着绳梯下去。
这是一间地下室改装成的城堡,每走几步就有一扇天窗,并不会觉得闷。墙壁两边镶嵌着无数盏漂亮的水晶小灯,上面已经积了灰,有些亮着,有些没亮。
路纷纷提前进来不是真的要看她的古董,她是为了打开所有的灯,好给明时节一个惊喜。
路纷纷站在入口处等他。
她抬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水晶灯下,她眼睛里有光:“welcome to my castle, my prince.”(欢迎来到我的城堡,我的王子)
明时节:“pleasure, my little princess.”(很荣幸,我的小公主)
路纷纷没有撒谎,她的城堡里真的有很多宝物。
明时节看到被堆放在一起的古玩,她说的一筐,是真的一筐。
只不过这筐大到能堆半个屋子。
竹筐旁边是路纷纷小时候玩过家家做的石床,边角磨损,擦得反光,上面放着魔法棒、花环,还有小公主的头冠。
明时节的祖父也喜欢收藏古董,从小耳濡目染,他对这些东西颇有些心得。
“这些古董都价值不菲,长期留在地下室,气温可能会影响色泽。我认识几位收藏家,可以请他们帮忙处理。”
路纷纷暂时顾不上这个,她目光真挚,问他:“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多贵的都给。要是不喜欢这些,我就卖古董给你买。”
明时节微愣,随即问她:“都是爸爸生前最喜欢的。舍得给我?”
路纷纷毫不犹豫:“你也是我最喜欢的啊。”
明时节的眼睛绽放成纯净星空,他的心融化了。
他抬手,掌心覆在她脑后,眸光温润:“我什么礼物都不想要,只想要你。”
小别胜新婚。
一个月没见,路纷纷也很想明时节,理所当然地把他这话听成了某种暗示。
“在这里?”
路纷纷一边躁得慌,一边伸出手,指尖搭在他皮带的金属扣上。
很小声地说:“那你快一点。”
明时节:“……”
第27章
空旷的地下室里。
金属扣滑轮发出一阵清脆的“嘶啦”声。
明时节捉住路纷纷的手, 她动作太快,他的西裤暗扣还是敞开了一颗。
他垂睫看着她,像是在自我反省, 宠溺的眸光带有一丝丝无奈,更多的是纵容。
“小乖, 别闹。”
路纷纷听不得他叫她小乖。
可能是他咬字特别轻,低音丝丝入扣, 挠得人心痒。特别当他放轻声调的时候, 无论说的是什么内容, 听上去都和哄人差不多,给人一种很宠、很纵容的错觉。
当他板着脸哄她的时候, 路纷纷完全招架不住。
呆愣的瞬间,明时节问:“昨晚没够?”
他表情严肃, 问得极认真, 绝不是在逗她。
路纷纷羞耻感爆棚:“……你不是说要。”
明时节迟疑了一下, 浅眸忽而染上笑意:“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知故问:“要什么。”
“要——”路纷纷眼睛扫向入口处,看到走过来的人影, 及时改口:“要走了吗。”
阿飞没有等到老板,担心这里头有瘴气, 所以下来查探,一进来就看到老板娘扯着老板的皮带,把老板往石床上拉。
他屏住呼吸, 默默转身, 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明时节并不在意被外人撞破,视线定在路纷纷的手上。
路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缓缓低头,后知后觉,猛地撒开手。
一时间窘羞得声音都有点破音:“我们, 出出出去吧。”
明时节伸手,慢条斯理整理好西装裤暗扣,长指抵着皮带扣。
这动作太诱人。
路纷纷瞬间血槽空了。
明时节穿戴整齐,又恢复了一丝不苟的矜贵气度。
他穿着一向正式,妥帖的领带,剪裁合身的西装,优雅贵气得不容染指。正因为这样,路纷纷总想叛逆地破坏他的严谨。
又总是半途而废,怂得面红耳赤。
明时节若无其事地牵起她的手。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路纷纷从他表情里读懂出了“你怎么管脱不管穿”这几个字。
路纷纷再也装不出奔放热情了,只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一怂到底。
*
离开地窖。
路纷纷和明时节并肩站在山头,她指着外面,热情地给明时节介绍她的家乡。
全然忘了,他也是在这里上的高中,他的母亲也是临江人。
她看上去精神振奋,总是慵懒倦倦的表情此刻眉飞色舞。
明时节没看风景,只看路纷纷。
虽然她喜欢和他说话,但她精力有限,平时除了画图裁衣服基本都是躺着睡觉,跟他聊天也总是懒懒的,不是这个语调。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没那么活泼好动。
听她说到一半,明时节握住她的手:“纷纷,你不用刻意去扮演曾经的自己。”
路纷纷止住声音,大概是他毫无铺垫,太过于直白,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
“你不像你。”
山顶“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明时节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小乖会长大,纷纷。”
路纷纷心虚地别开眼:“你在说什么。”
明时节一语道破:“每个人都会成长,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十六岁。”
路纷纷无法再反驳。
那张面具被劈成两半,彻底从她脸上脱落,碎裂开,再也无法复原。
她所说的做自己,其实是在重复曾经他喜欢的样子。
被戳穿的羞恼和伪装的辛酸两种情绪混在一起,路纷纷身体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明时节抬手,指尖停在她脸颊上。他亲手撕掉她的假面,又温柔地替她缝合伤口,像一个残忍的怪医。
路纷纷抬眼,竟一点也看不透他想做什么。
他声音温和,不露一丝破绽:“有很多话想说?”他自问自答:“好。我听着。”
这一刻,路纷纷感觉自己完全成了一个透明人,如果撒谎,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最后结局只有他愿不愿被她骗到。
她喉头干涩:“你喜欢勇敢有脾气的路纷纷,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的脾气去哪里了。”
“刚到弘河的时候,我被王志霖缠上,不肯答应当他的女朋友,他就去追我当时的合伙人。那个女生因为他和我反目成仇,分走合伙的钱并且拉黑了我。”
“她是我到弘河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我们一起住地下室,又从地下室搬进居民楼。日子越来越好了,她突然说她喜欢王志霖那样的有钱富二代。因为我的坏脾气假清高连累,王志霖把她踢出了那个圈子。”
明时节安安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
“后来我去拉投资,那群男的灌我喝酒,我不肯奉陪并报了警。第二天,我的店被砸,店里唯一的员工受了轻伤。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犯罪证据,我只能自掏腰包赔医药费,那个月,催债的电话打到我不敢开机。”
“我就想啊,为什么我不能克制一下脾气呢,我已经不是临江首富的女儿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忍气吞声一点,至少也让身边的人免受滋扰。我清空了所有的联系人,不和他们联系,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
“王志霖对你来说只是一只不足挂齿的蝼蚁,可对我而言,那个人背靠大树,一手遮天,是我一辈子也撼动不了的恶霸。”
在权贵面前,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所坚持的正义也仅仅只是一种虚无的信念,无法实现。如果不是因为明时节的出现,对方一句话就能让她跌入深渊。
当她知道明时节喜欢过她,她就想,怎么回到过去的样子,让他继续喜欢自己。
可是他说,不像。
明时节的眼睛里波澜不惊,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路纷纷开始害怕:“我承认,一开始对你目的不纯。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伪装只是害怕……连你也是昙花一现。”
下意识的习惯很可怕,那种被长期压迫滋生出的讨好型人格,彻底把她变得没有自我。
她不能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上,因为那是玷污他曾经的喜欢。
可是当她自信满满的时候,又显得无比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