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姝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阿乐的头,笑道:“还是那句话,我们这样的逃难者,没有国没有家,到哪里都是受人欺辱,若真惹怒了他,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到时候我们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于是让他在暗地算计我们,不如将他放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最起码现在我们是暗他是明,这样就算他要做什么,我们也有时间准备不是。”
杨姝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在话家常似的,可又无意中透出几分犀利的感觉,莫名觉得这阳光落下的地方泛着阴冷。
阿乐突然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臂,可看着杨姝那通透的眼睛又忍不住心疼起来,都是这世道逼迫的啊,曾经高高在上,不谙世事的公主也不得不踏进这浑浊的染缸,以求将自己变得浑浊不堪来作为伪装。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高富商倒是个能忍的,被杨姝每日吊着也不觉得厌烦,每每到了时间便来找杨姝听曲唱歌,一副正人君子做派,似乎走的是细水长流的路线。
今日富商还未来,杨姝坐在石桌旁,怀抱琵琶轻轻的拨弄,朱唇轻启,涓流般的乐声流出:“山河入梦,梦归故里,故里无人,人埋山河,山河涌动,日月同归。”
她这前半生当真是精彩,过了十几年高高在上的公主生活,国破过成了礼物送往恒国,又做了几年冷宫王妃,名存实亡,国在破,终究是流落大安土地,做了那无根浮萍,本来最看不起宫闱斗争的她渐渐的染上了心机,染上了算计,这黑暗仿佛早早就根植在身体深处,只等着她一招觉醒将他们一一牵扯出来。
“嘭……”手中是琴弦突然崩断,琵琶声戛然而止,琴弦断裂的时刻割裂了她纤细如玉的手指,殷红的血迹顺着指腹流了出来,染红了琵琶面,与干净的琵琶相交,有些刺目。
“呵。”看着手指不断涌出的鲜血,杨姝慢条斯理的拿起手帕擦拭,嘴角溢出一声冷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什么,笑声格外的凄凉。
“你,你们是谁?这里是私人的院子,不能乱闯。”外面突然传来阿乐尖锐急切的声音。
“滚开,狗奴才,我今日就要看看这躲在别院是个什么样的狐媚子,竟将我们家老爷迷得晕头转向。”一道更加尖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位满身珠玉的贵妇便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看到石桌旁的杨姝,眉头一挑,径自走了过来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目光狠辣的盯着她,仿佛要用目光将她戳穿一般。
杨姝抿了抿唇,先是看向阿乐,阿乐立马用唇形示意,‘高夫人’。
“啧,果然有几分姿色,可也是个上不的台面的狐狸精,惯会勾引男人。”高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姝,眼底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
面对高夫人的责骂侮辱,杨姝神色不变,甚至连慌张的情绪都没有,因为高夫人为什么回来,她一清二楚,若不是自己让阿乐去外头传消息,高夫人还真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高富商对她的心思她心知肚明,一天两天还好,那人还能装装样子,可时间一长狐狸尾巴便忍不住要漏出来了,杨姝知道这高富商不是个好人,与其等到他黔驴技穷后出手不如先下手为强,听闻高夫人一向善妒容不得人,若是知道她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杨姝想到这里,坦然一笑,抬头看向高夫人,目光平淡,“高夫人既然见到了我,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高夫人明显被杨姝的态度给惊住了,高富商是个好色之徒,平时在外面不知道惹了多少桃花,都是她来解决的,那些狐媚子见了她那个不是怕得要死,处处求饶,哪有像杨姝这般坦然无惧的,这脸皮。
高夫人恼怒,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真是恬不知耻,做出这等下作事还有脸问我如何处置?”
高夫人说话难听,杨姝却已经平静,仿佛没有怒气一般,继续道:“夫人应该知道我和阿乐的身世,万般之事又有那样是我们能做主的呢?”
言下之意就是高富商逼迫她的。
高夫人皱了皱眉,语气却依旧犀利,“那是你的事,我要你现在就滚出凌城,否则,你该知道我的手段。”
高夫人目光落在杨姝那张美貌的脸上,冷冷一笑。
不用多说,杨姝立即便明白了对方的威胁,大概是想划破她这张脸。
听着高夫人的狠话,杨姝心底却难得的松了口气,其实打从一开始知道背后使计的人是高富商后,杨姝就一直在布置计划,首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因此她常让阿乐出去调查高富商,知道他这位凶悍的夫人,高富商为人狠毒,却偏偏惧怕家中这位,这位对待高富商的那些姘头下手一向凶残,所以风评极差,但杨姝深入调差后发现那些所谓被凶残对待的姘头们其实只是被远远的送走了,实际上高夫人并未作出什么害人的事来,因此断定此人并非高富商那样手段狠辣的恶人,因此才作计让阿乐把这位高夫人引来。
“只要能离开我自然千百个愿意,只是……高老爷本事了得,若他不愿,即便我走的再远也能将我抓回来,到时候我也没有好下场不是吗?”杨姝看着高夫人,担忧的道。
高夫人眯了眯眼,冷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有办法让他寻不着你,前提是你别主动勾引人。”
杨姝听了这保证,心底一喜,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看着高夫人颔首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说完,也不管高夫人是什么反应,回头示意阿乐马上去收拾金银细软。
“是。”阿乐立马高高兴兴的回房收拾东西。
高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杨姝一眼,没有多言。
两人的速度很快,高夫人遇到杨姝这么配合的也乐得自在,不到一个时辰,两人便撑着一架朴素的马车向未知的城外驶去,前路茫茫,又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