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宝如今怎样?”
徐朝云倒是笑了:“这孩子鬼灵精怪,义父倒是很喜欢他。”
徐晋回眼底竟是漫上与有荣焉的神色来,徐朝云只觉得心头宛若被重重的刺了一下,她转过脸去,不愿再看。
这还只是傅胭和别人的孩子,这若是他和傅胭的孩子,徐晋回会宠成什么样?
徐朝云不由得庆幸,庆幸徐晋回待傅胭实在太用心,那时候竟没有碰她,要她,要不然,徐晋回有了和傅胭的孩子,她哪里还有这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哥,义父向来心狠,你还是趁早给他答复……”
徐晋回忽然就笑了一笑,他看了一眼徐朝云,唇角的笑越发薄凉讥诮:“我会去意大利亲自和义父说这件事的。”
徐朝云只觉得心跳砰砰加快,竟是眼前一阵眩晕,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要去见义父,要谈这件事了?
义父的决定,向来无人敢违拗……
她要嫁给徐晋回了,她终于,终于要做他的妻子,做他的女人了……
“哥,那我在香川山居等你回来……”
徐朝云眸子灼灼,颊边也染了红晕,徐晋回瞧着她这样子只觉好笑,却也不戳破。
他没有应声,却也没有反对,只是直接出了客厅。
徐朝云按着心口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却已经不停在想,香川山居该怎样重新收拾,傅胭住过那一栋楼,最好干脆拆掉重建,还有念宝的那个小型游乐场……
她将来的孩子,值得更好的,哪里要玩别的贱种玩剩下的东西?
徐晋回大步向外走,他走的很快,脸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
他不否认,义父对他恩重如山,可义父做出这样的事,他也绝不会低头忍下。
如果当真念宝有任何不好,他徐晋回就算这条命不要,也要和义父撕破脸。
只是可惜了亲手创下的尚霆,和那几个好兄弟。
徐晋回停住脚步,站在皎白的月光下。
他知道,他终究还是会低这一次头的,因为,他不会让她伤心,他也无法看着她伤心。
容承僅在晚上十点接到徐晋回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的很简单,只是意思很明确。
他已经知道了念宝在哪里,他会把念宝安然无恙的送回郾城,他说,要她放心。
两个男人之间,原本是这样尴尬的关系,却难得的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容承僅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回答:“好。”
莫名的,他就是相信,徐晋回说的话一定会做到,他说会把念宝安然无恙的带回来,那就一定会。
所有人,几乎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哪怕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却也不似之前毫无下落之时那样锥心,茫然无措。
顾维生听了容承僅说这些之后,当下红着眼睛站起来走到了露台上。
方靖之看到他在抹眼泪,其实他们这么多人中,顾维生是最有压力最自责的一个,毕竟,念宝是他弄丢的,虽然没人怪责他一句,可他心里承受的,却是无法言语形容。
傅胭回了房间,方才痛快的大哭了一场,这些日子,她再煎熬,也学会了忍着,承僅已经因为念宝的事,数日都没有合眼了,她不愿要他再担心她,心里多难受,也只是一个人偷偷的哭。
如今,念宝总算有消息了……
傅胭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甚至恨不得立时给徐晋回打电话问个清楚,可却还是忍住了。
她和徐晋回,最好还是永远不要再有接触的好。
不见,不闻,不问,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一种模式。
明知不可能,就不该再给人任何期待,譬如当初对秦钰。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任何的生离死别了。
没有人知道徐晋回去意大利和他的义父说了什么,只是一夜之后,他清晨离开时,念宝正睡眼惺忪的躺在他的怀中。
徐晋回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念宝睡梦中小嘴微微的抿着,花瓣一样的唇色,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徐晋回低头,在念宝的额上轻吻了一下。
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曾经决定,将念宝好好的教养长大,接手尚霆的一切,可是如今,在他的安危面前,他不得不退让这一步。
既然义父要的是有他徐晋回血脉的继承人,那他就找个女人生个儿子好了。
可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徐朝云。
徐晋回没有带念宝回香川山居,而是直接飞回了郾城。
念宝醒来睁开眼看到他的时候,那表情可爱极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却有这般厉害的记忆,他很快想起了徐晋回,很快就腻在他怀中不肯出来。
只是,他没有再叫他爸爸。
徐晋回看着念宝可爱的样子,心里却连酸都没有了,没有悲喜,平静的怕人。
可他不后悔,只要念宝好好的,他怎样都行。
徐晋回没有通知容承僅和傅胭来机场接念宝,他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多送他一程。
也许以后,他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他了。
他真的有些舍不得。
念宝好似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乖巧的异常,待在他怀里,安静的不像他的性子。
车子远远的在容家大门外停住,念宝拉着他的手,眼睛红起来:“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两岁半的小孩子,表达能力已经很强了。
徐晋回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当然,你想我了,可以去澜沧找我啊。”
念宝难受的哭起来:“你不来看我吗?”
徐晋回透过车窗,看着远处容家宅子的围墙,她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正焦灼的盼着念宝的消息?
她又可曾,想起过他呢?
徐晋回自嘲的笑了一笑。
先是她的丈夫,然后是她的儿子,都是因他徐晋回招来的祸端。
总归还是他欠了她,那么他唯一能为她做的,或许就是,一辈子不再打扰,一辈子,要她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幸福。
“我有空会来的。”
徐晋回摊开掌心,把那一枚吊坠递给了念宝:“这个送给你,等你长大了,如果还没有忘记我,就拿着它来澜沧找我。”
念宝好奇的接过吊坠:“这是什么?”
徐晋回只是淡淡一笑,将他肉肉的小手合上:“快回去吧,你妈妈在等着你呢。”
念宝想到爸妈,立时也归心似箭,他被徐晋回的下属抱下车,却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他。
徐晋回对他摆了摆手,念宝的眼泪豆子就掉了下来:“你要来找我!”
“好。”
他用力的点头,可念宝却忽然哇的哭了出来。
他小小的心里,大约是知道的,他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徐晋回了。
他会像是他记忆里逐渐模糊的香川山居一样,渐渐的,连模糊都不存在了,逐渐成为空白。
他会忘记他,他也会忘记他。
念宝的哭声逐渐远去,徐晋回忽然觉得眼窝里有点凉。
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看到手指上隐约的一片湿痕。
他觉得好笑,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那个小小的孩子。
他竟然会有眼泪?
他自己都觉得,这实在太荒唐。
可手指间的湿痕,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傅胭抱着念宝,哭的嘶声裂肺,容承僅将妻子和儿子紧紧拥在怀中,喉中酸的厉害,眼睛也跟着红了,方晴也掉眼泪,方靖之第一次在人前抱了她。
这一次,方晴没有推开。
容家的管家追出去,徐晋回的车子早已无影无踪了。
容承僅和傅胭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徐晋回为什么没有出现。
他们,都知道。
徐晋回回去香川山居,徐朝云还在做着女主人的美梦,见到他回来,欣喜若狂的迎上去,可一个字还没说,就被徐晋回的人拉上车,直接带离了香川山居。
听人说,徐朝云这一辈子都没能再回来中国。
听人说,她最后嫁了一个意大利男人,生活的很简单,也算幸福。
三个月后,容承僅收到澜沧寄来的请柬。
新郎,徐晋回。
新娘,却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江璃。
容承僅很吃惊,收到请柬后,他给徐晋回打了电话。
徐晋回仿似知道他要问什么。
“尚霆需要一个继承人,而这个继承人,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这就是这场婚姻存在的理由。”
容承僅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徐先生能幸福。”
徐晋回没有回答,短暂的平静之后,他挂断了电话。
容承僅和傅胭都没有去参加那一场婚礼,但派人送了极贵重的礼物。
那去的人回来时说,新娘看起来很娇小,很清秀,是南方人,普通话都说不好,说一口吴侬软语,很好听。
那人还说,徐晋回看起来待新娘子还不错,婚礼十分隆重。
傅胭是真的为徐晋回高兴,不管怎样,这是个很好的开始,那个叫江璃的女孩儿,一定会一点点的温暖他的心吧?
徐晋回,你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
徐晋回,谢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
我都懂,都懂。
徐晋回婚后不久,与妻子一起迁居香港,此后数十年,傅胭都未曾再见过他,仅只有极少有关他的消息传来,据说,徐氏夫妻,伉俪情深,在香港,也是出了名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