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胭安静站在容老太太面前,低低叫了一声:“妈。”
这一个字说出口,她的眼泪差一点就落了下来,可却只能死死忍着,无关委屈只是想到了最亲的那个人。
想到他们若是知道了她受的委屈,会怎样心疼。
容老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到底这么多人在,她总也要顾及容家的脸面,虽然依旧冷淡,却也没有难听的话语出口。
傅胭站在一边,只觉芒刺在背,还是容家大少奶奶出面,伸手拉了她过来坐下,这才不那么尴尬。
“伯母,这就是七嫂吧……”
陈静彤眸光闪闪的望过来,她素来在人情世故上无可挑剔,傅胭瞧着她生的美丽,容色真诚,语笑嫣嫣的样子,也不由觉得她可亲,就回之一笑,对她点了点头。
“我初初回国,七哥结婚也没能赶回来参加婚礼,七嫂,你们的婚礼一定很盛大吧……”
陈静彤语带歉意,傅胭却觉得微微不自在起来,她和容承僅——并未举行婚礼。
一时之间,傅胭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却有一把嗓音,沉沉低低,与容承僅的带着七分相似,浅淡传来:“胭胭年纪还小,大学还未曾毕业,七弟早先说了,要等胭胭毕业再举行婚礼。”
傅胭忍不住看向那为她出声解围的人,却是容承琛,容承僅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心头不由得一暖,忍不住看向容承琛的目光里就带了谢意。
容承琛漆黑深邃的眼眉和容承僅几乎一模一样,但这两兄弟,细细看去,还是差别极大的。
容承琛肤色更白一些,人也更瘦,不像容承僅,常年健身和户外运动的作用下,格外的高大健硕。
但是还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两人是同胞兄弟。
容承僅也说过,整个容家,也只有这个四哥,尚且能说几句知心话。
陈静彤听得容承琛这一句,却是不露痕迹的微微皱了一下眉。
容承琛这人她知道,向来面冷心硬,不要说帮人解围,袖手旁观都算他最大的善意了。
可他却帮着傅胭说了话。
陈静彤忍不住又看了傅胭两眼。
这女孩儿,看起来年纪小,很单纯,除此之外,好似并无任何过人之处,凭什么就得了这些人的青睐?
陈静彤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容老太太显然也不高兴容承琛这般为傅胭出头,就叫了儿子道:“你去瞧瞧你七弟,怎么还不来?”
容承琛懒散一笑,应了一声就慢悠悠的出去了。
容老太太亲自挽了陈静彤的手:“有些闷,静彤陪我出去散散吧。”
陈静彤赶紧扶住容老太太;“我给您拿一个大衣吧,外面天冷……”
“还是你仔细。”容老太太看着陈静彤的目光满是喜欢和慈爱,若外人看了不知道的,不以为这是一对母女,也要以为她们是关系亲厚的婆媳。
而谁能想到,这正牌的小儿媳妇却被撂在了一边呢。
容老太太在容家积威颇深,容家那几个儿子媳妇如今又要靠着容承僅过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因此,他们虽然不亲近傅胭,却也未曾跟着容老太太一起冷待她。
容老太太和陈静彤一走,就有人不满的‘呸’了一声:“还大家闺秀呢,那满肚子的算计只差没写在脸上了。”
“少说几句吧,让人听见,又是是非。”
大嫂和二嫂头挨着头又嘀咕了几句,这才谈论起其他话题来。
傅胭一个人坐在那里,她们谈论的衣服首饰,她又没兴趣。
身上穿戴的,都是容承僅给她准备的,她知道价值不菲,却也没想到会那么昂贵,两个嫂嫂拉着她盘问,又是羡慕又是泛酸的,傅胭就觉得格外的没意思。
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走廊里却立着一道消瘦伶仃的身影。
傅胭起初并未在意,可那个人转过身来时,傅胭却认了出来。
容承安,容家那个身份尴尬的私生子,刚才并未注意到他,傅胭还以为他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呢。
微笑打了招呼:“三哥。”
容承安点点头,他有些苍白消瘦的脸容上,一双眼眸细长上挑,和容家几个兄弟生的格外不一样,大约是肖了他的生母。
傅胭心里对这个三哥还是十分有好感的,她念的美术系,学的设计,容承安自然被她归为了同类人,更何况,容承安的画还画的这般好。
傅胭以为他在这里有事或者等人,打过招呼就预备离开。
容承安却叫住了她。
傅胭有些吃惊,回过身来:“有什么事吗三哥?”
容承安看着面前年轻的女孩儿,珍珠白的及膝连衣裙,淡淡施了脂粉,眼睛圆圆的,眸子莹润剔透,格外的干净单纯。
容承安忍不住就开了口:“你小心一点那个陈小姐……”
傅胭一愣:“三哥?”
容承安却已经垂下了眼帘,他的睫毛很长,将一双细长的凤眼密密遮住,傅胭瞧不清楚他眸子里的情绪,不觉微微蹙了眉:“您说的是……婆婆刚才身边坐的那一位小姐?”
容承安点头:“总之,你小心她,她喜欢七弟,老太太也很喜欢她,曾经属意她做容家的七少奶奶的……”
傅胭大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些,一时之间,心内又是烦乱,又是窝心的暖。
只是一面之缘的两个人啊,他却肯对她说这些。
方才大嫂二嫂,除了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外,可是半个字都没和她提过。
“不过,大约我这些话也不用说的,七弟他很在乎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三哥,谢谢您,真的很谢谢您对我说这些。”
傅胭却打断他,十分认真的对他道谢。
容承安抬起头来,他的眸子亮了一亮,星子一样的璀璨,傅胭对他灿烂一笑:“三哥,你有什么梦想吗?”
傅胭从来不吝啬对别人的善意,更何况,别人对她一分好,她恨不得回报十分。
容承僅是容家的当家人,她为容承安说一句话,容承安的处境想必会好很多。
“梦想吗?”容承安喃喃了一声:“我想离开容家……”
“我想开画展,还想去意大利游学,去看看那些藏在各个大博物馆里的名画……”
“三哥,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傅胭认真的样子,倒是让容承安笑了一笑:“也许吧。”
他并未报太大的希望,身在容家,多少的身不由己,他比谁都清楚。
容家愿意养着一堆纨绔,也不愿意让后辈子孙出去卖画为生。
容承安愿意画画,那就在容家消遣好了,想要出去以此谋生,那是妄想。
傅胭与容承安告别,心内却像是燃了一簇火,这世界,永远都不会亏待真正善良的人的。
她相信。
傅胭到宴会厅的时候,就觉得众人看她的目光变的有些怪异。
几个年龄相仿的世家小姐甚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鄙夷的望着她,傅胭更是觉得一头雾水。
待到走回方才的位置,傅胭顺着两个嫂子别有深意的目光看过去那一刻,整个人都怔住了。
容老太太一手挽着陈静彤,一手拉着容承僅,笑的那般开怀,脸上的皱纹都尽数的舒展开了。
陈静彤正对容承僅说着什么,眸子亮亮的,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说不出的甜美可人,容承僅听的格外认真,时不时的回应一句,陈静彤的笑就更深了。
傅胭觉得心窝里溢出浓浓的一阵冰凉,渐渐弥漫到她的四肢百脉,她有些僵硬的坐下来,不想去看那边,却又忍不住的去看。
容承僅还在和陈静彤说话,容老太太已经心满意足的和别的太太寒暄去了,却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那正在交谈的两个人,满脸开怀的笑意。
傅胭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她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或者出去散散,或者和嫂子们聊聊衣服首饰,可不知怎么的,她像是失了魂,就那样坐着,脸色一点点的浮出苍白,连掩饰都不会了。
她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或者出去散散,或者和嫂子们聊聊衣服首饰,可不知怎么的,她像是失了魂,就那样坐着,脸色一点点的浮出苍白,连掩饰都不会了。
她明明不该在意的,她不喜欢容承僅,不,就算有那么一丁点喜欢,可也远远达不到会吃醋的地步。
那么,她是怎么了?她病了吗?怎么头疼的这么厉害,身上也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七弟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大嫂先发现了她的异常,大呼小叫的急切询问,她的嗓音很尖细,立时就惊动了周遭的人。
容承僅的目光瞬时投了过来,陈静彤也有些讶异的看过去,容老太太当即动了怒,脊背挺直的走过来,不满的看了傅胭一眼:“既然生病了,就老实在家待着,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傅胭双手手指一根一根的攥紧,她的眸子里含了泪,却不肯掉下来,只是紧攥着双手缓缓站起身,直视着面前盛怒的容老太太。
这是容家的主场,容老太太才会这般无所顾忌,容家的几个儿子媳妇都噤了声,容承安有些担心的看向傅胭,忍不住就要开口……
“您若是真的这般厌恶我,那就去和七少说,让他和我领了离婚证不就结了?”
傅胭的声音很轻,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语调里的毫不在意。
众人不由大惊,容老太太也愕然的一怔,可很快,她就冷嘲一笑:“你这般费尽心机的巴巴儿的缠上了承僅,就肯轻易撒手?”
“肯不肯的,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傅胭看了容老太太一眼,尖细的下颌微微抬起来,她的脊背挺的很直,饶是她身形单薄娇小,却也自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容老太太看着她的目光,渐渐的深了几分。
傅胭却不再多说,拿了自己的手包,转身就走。
反正嫁给容承僅,从来不是她主动提的,也不是她求来的。
反正她也不爱容承僅,离婚就离婚吧,早晚都是个离,现在离了,她也不用受这老太太的气。
反正,容承僅和别人聊的那么热乎,应该是喜欢人家的,那她就成全他们好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从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二婚妇女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傅胭依旧貌美如花,青春正好,大不了从头再来。
傅胭心里想着,觉得自己这一会儿好受多了,她走的更快,脊背挺的更直,经过容承僅和陈静彤两个人的时候,连眼角都没夹他们一下。
陈静彤目光闪烁,心里却思绪纷纷,这傅胭,还真看不出来她这般豁得出去……
可是,离婚……
承僅哥会答应吗?
陈静彤的心,不由得砰砰乱跳起来,她看向容承僅,容承僅的眉毛却皱着,只是看着傅胭离开的背影。
陈静彤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却又有着小小的窃喜——承僅哥连追都没追,大约是生气了吧。
也是,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受这样的气,这傅胭,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老七,你看看她,这样的媳妇儿,我们容家可要不起!”
容老太太动了怒,容承僅此刻却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神色,他容色淡淡,看了容老太太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和胭胭以后就不再回来老宅了。”
容老太太一噎:“老七,这次可是她过分在先,你听听她说的话,你就还护着她?你是鬼迷心窍了?”
“静彤哪点比她差?老七啊,不是我说你……这娶妻娶贤,傅胭她终究还是太不像个名媛淑女了……”
陈静彤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看了容承僅一眼,又拉了拉容老太太的衣袖:“伯母……您别这样生气,依我看七嫂她……天真烂漫,十分讨人喜欢的……”
天真烂漫,这样的词来形容以后容家的当家太太可算不得什么好词儿。
“陈小姐,您刚才所说的事,改天我会让公司的高层去宛城与陈先生洽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祝您今晚玩的开心,再见。”
容承僅却没接话,直接打断她,干脆利落的撂下了一句,转身就向着傅胭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陈静彤瞬间尴尬无比,脸也涨的红起来,容老太太更是气的直抚胸口,陈静彤和几个儿媳妇赶紧上来扶住她……
容承僅的身影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陈静彤的心里五味杂陈,而场上众人,更是各自心中惊骇不已。
任是谁都没有想到,容承僅会护着自己的太太到这样的地步。
他们之间,就算是那些夫妻恩爱的,也甚少有丈夫愿意为了妻子和亲妈怄气,容承僅这般举止,不知让多少女人羡慕,只恨自己没这样的福气。
傅胭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冲出宴会厅,冷风一扑过来,她立刻就后悔了,她该拿着大衣的,或者,她干脆不该走的,凭什么啊,就算容老太太不待见她,她也是容家的儿媳妇,她不走,谁又敢拿她怎么样?
可这会儿转回去,傅胭脸皮却没那么厚。
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看着外面皑皑白雪,傅胭抱紧了双臂,冻的直哆嗦,寄人篱下,这才是寄人篱下啊。
她来时坐的都是容承僅的车子,现在她都放话要离婚了,哪还有脸继续坐人家的车子啊……
傅胭欲哭无泪。
算了,豁出去吧,大不了冻一会儿,去外面拦出租车……
傅胭咬着牙就要冲下台阶,却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然后整个人都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去。
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傅胭的眼泪当下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不搭理他,只是狠狠的推他的手,他不松手,她就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头。
“胭胭,别闹。”
她闹?到底是谁在闹?
她怎么说也是他老婆,他倒好,公然的和别的女人说说笑笑的,她的脸往哪放啊!
到头来,又变成是她在闹了。
好啊,那她就干脆狠狠闹一场好了。
傅胭低头,张嘴就去咬他的手背,他却眼疾手快的飞快放开她,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旋了一圈,直接摁在了墙上。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的眼眸深邃却又卷着让人害怕的光芒,傅胭拼命的推他,他干脆更紧的摁住她,直到她柔软的身体和他的坚硬,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你若是想让我在这里就要了你,那你就继续闹!”
他的语气有些冷硬,傅胭愣了一下,眼泪掉的更凶,发了疯一样拼命的扭动挣扎。
容承僅的眸子里,终是渐渐的漫上了阴霾的情绪,他手上用力,扣紧了她细细的腰,傅胭只觉得痛,忍不住的哭出声来,他的容色却依旧那么冷,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傅胭。”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她竟是有些害怕,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
“婚姻不是儿戏。”
傅胭垂了眼眸,他也知道啊,他知道还这样对她?
她的脸都要丢光了……
“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他说到最后,实在气恼难当,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偏生她哭的厉害,他没有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心里一股子气乱窜,干脆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这可是在容家老宅,这么多人看着呢……
傅胭气的太狠,哭的要背过气去,可他今晚显然动了怒,把她丢上车子,直接就栖身压了下去。
她穿的短裙,因为面料很薄很贴身,里面穿的t-back,容承僅的手从裙摆那里一探进去,立刻眼眸就燃满了情欲,这该死的小妖精!
傅胭吓的拼命缩着身子,可到了这般地步,他哪肯放过她?
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她今后怕是还要这样口无遮拦!
就该一次把她整治的服服帖帖,看她还敢不敢把离婚挂在嘴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