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写了两句, 仓促得没有句号。
    ——另外一个受伤的男人呢
    ——他死了吗
    然后,摊开掌心送到护士眼皮子底下。
    护士看了眼, 又看了眼旁边气场阴沉强大的闻靳深, 有些小心地开口:“没死呢。”
    时盏一顿。
    她又低头写了句。
    ——真的没死?
    护士点点头:“当时我也在抢救现场, 情况真的挺吓人的。”
    闻靳深在此时冷笑一声。
    “就这点出息。”
    时盏抬头, 看向他, 眼神清凌凌一片, 仿佛在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骗我。
    闻靳深落在她腰间的大手微微收力, 又缓缓松开。他在床沿坐下,弯腰将她那条悬空的腿放回床上,手指轻轻抚过白色纱布, 语气阴冷却又充满无能为力:“我就想看看你能紧张到什么程度。”
    时盏沉默,她现在也说不了话。
    护士说:“没事儿吧?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等会叫医生来看看时小姐情况。”
    闻靳深颔首,用眼神示意:“没事,谢谢了。”
    门关上,四下安静下来。
    就在两人的病房里,闻靳深望着时盏苍白的脸,和她笔直的视线,一瞬觉得有点恍惚,似乎回到初八那个兵荒马乱的晚上。百年老河缓缓流淌,警车,救护车齐聚在那条街道,地面上全是血,时盏的,还有闻时礼的。
    闻时礼心脏停跳,瞳孔散大,固定。
    血压为0kpa,没有生命体征。
    救护车上,医生谨遵医德和职业操守,还在不留余力地继续对闻时礼进行抢救,不停心肺复苏,气管插管机械通气顺呼吸。
    五分钟后,心博恢复。
    迅速被送往急救室。
    急救室里。
    医生紧急从左侧第四肋间外侧处开胸检查时,闻时礼心跳再次停止。
    情况不容乐观。
    血淋淋的胸腔自正中被切开,露出一颗脆弱的心脏,心脏整个因高动能子弹的创伤变得肿胀,呈乌紫色。
    胸腔积血足有1600ml。
    医生在迅速清理堵塞的血液和凝血块后,进行了心脏挤压抢救。
    ——心脏再次恢复自搏。
    抢救还在继续。
    难度系数极高的心脏弹创急救手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谈何容易。
    医生吩咐助手:“4号线!”
    医生进行指压控制喷血后,仔细取出子弹和弹屑丢在银盘里,再接过助手递过来的线,手法娴熟地进行缝合修补。
    就在众人长松一口气的时候。
    医生却紧张无比地开口。
    “去拿血包!”
    肺动脉大出血,肺组织也损伤严重。
    助手在旁边提醒:“宋医生,这个患者是黄金血,血库里好像没这——”
    “有!”宋医生打断,“我记得这个人,听妇产科的张医生说过,他上次来以血换血,前后五次总共捐了3000cc的血。”
    ......
    “我真要疯了。”闻靳深觉得荒诞得可笑,看着时盏,“幸好他没死,他要是死了,你得记他一辈子。”
    时盏将头低下,徐徐顺着乱掉的呼吸。
    闻靳深长睫半敛,盯着她,喉结小弧度地滚动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盏盏,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时盏愣了愣,又缓缓摇头。
    病房里安静得过分。
    闻靳深也跟着沉默,像在等她给点反应。好半晌后,他似痛苦地闭上眼睛,问出那个他一直不敢的问题:
    “你先遇到他的话。”
    “就不会选我。”
    “是么。盏盏。”
    时盏缓缓抬起头来,和闻靳深对上。发现他眼尾有点红,于是想起那天他看见她小腿受伤而哭得不能自控的画面,一个大男人,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在爱情里折了腰身,见她受伤,哭得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按照他当时的哭法。
    不知情的说是在哭丧也不为过。
    “跟我在一起就如此委屈的话——“闻靳深突然打开一个未名话题。
    时盏有些措手不及。
    没反应过来,坐在床边的闻靳深缓缓睁开眼,拉起她的右手,作势就要去摘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他说着没说完的话,声音也哑了。
    “我放你自由。”
    手指倏地一蜷。
    “......”
    看着时盏蜷进掌心里的手指,闻靳深看她一眼,自己的手则依旧悬在半空中,他自嘲般笑了声,语气比先前更凉:“你几个意思。”
    “......”时盏盯着男人猩红的眼尾,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明明以前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现在也因为她变成这般狼狈卑微的模样。
    时盏觉得自己像个祸端。
    他是她第一眼就想要得到的人。
    现在真正能占为己有。
    却又被她践踏。
    时盏喉间发涩,有点痛,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她指了指被他扔到旁边沙发上的手机,示意他,我要和你打字说。
    闻靳深继续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他才起身去把手机拿起,递到她手里。
    也坐回了床沿。
    时盏在备忘录敲好字,递过去。
    他耷下眼皮看。
    【他对我真的很好,这次也是为了救我,要是我不闻不问的话那我成什么了?】
    “我呢。”闻靳深靠近她一些,“对你就不好么。”
    时盏低头打字。
    【你对我也好。】
    闻靳深下颌微敛,脸上神色稍微缓和些,他抬手按在时盏长发微乱的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
    “那我和他比呢,谁好。”
    时盏盯着他,舔舔有点发干的唇,在脑子里思考着怎么回答。很显然,她不可能撒谎,她瞒不过目光如炬的他,犹豫片刻后,时盏选择老实回答,旋即打字:
    【你对我也好,但......真的不及他对我的好。”
    那种明目张胆到毫无保留的纵容和偏爱。
    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无人能临摹。
    他的好——
    疯狂,偏执,可怖,时常充斥血腥暴力。
    但真的真的真的。
    找不出。
    第二个。
    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闻靳深替时盏重新盖好被子,他眼睫低垂着,令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好一会儿后,他握住她的手,语气像是让步:“......你关心他吧,他这回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你别对他动心,否则我,我,真的会疯。”
    “......”
    时盏很久都没有低头敲字,只一瞬不顺地看着闻靳深,看他近日熬夜陪伴她以至很憔悴的脸孔,青黑眼圈,发红的眼尾。
    她这才低下头,慢吞吞地敲字。
    递过去给他看。
    【闻靳深。】然后断行,接着后面的,【我这人感情就那么点,被你磨得差不多了,爱一个都累得要死,我没有精力去爱第二个。】
    闻靳深顶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时盏的手腕有些发酸,颤了一下。
    “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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